“明日一起,再去见一见段深?”
三人在杨愔家的大堂里坐定之后,高伯逸就抛出了自己所来的目的,就是邀请杨愔和裴让之此时他的官职是河东太守明日一起去自家做个见证,听听段深会说什么。
裴让之跟杨愔二人面面相觑,感觉高伯逸此举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二人都是宦海沉浮的老手,细细品味之下,有感觉出某些难以描述的阴谋味道。
“楚王你是想做什么?”
杨愔疑惑问道,他一直都知道,高伯逸的“骚操作”,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存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这厮深夜不睡觉来这里邀约,会是吃饱了撑着了么?
“先卖个关子。二位,在下告辞,打扰了。”
高伯逸拱手对着杨愔和裴让之行了一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杨愔的府邸,没有半点客套和犹豫。一直到他走了,杨愔二人还处于懵逼之中,没弄明白高伯逸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过他们也懒得去深究了,毕竟,明天只要去一趟高伯逸家里就行。
离开杨府回到家中,高伯逸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将段深带到了书房。这家伙一路上经常被打晕,实在是没什么瞌睡,此刻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了,在高伯逸家里,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更别说他不见得能打得过高伯逸。
“这封信你看过么?”
高伯逸打开竹筒,将手里的信晃了晃问道。
这个问题不止是他问过,早在段深被抓的第一时间,裴让之就已然问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父亲写信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大致知道。”
段深没有把话说死,实际上,信中的每一句话,他几乎都记得。
“你父亲打算立高孝瑜为皇帝,此事你怎么看?”
高伯逸和蔼问道,就像是以前问宿舍的室友,你是喜欢吃甜豆花,还是喜欢吃咸的。
这话让段深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高伯逸居然问这样的问题,他一个跑腿的,哪怕是段韶的儿子,还不是个“高级跑腿”,问他怎么看,这有意思么?
段深还能怎么看,他老爹段韶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没有什么看法。”
段深摇摇头说道,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离开壶口城是秘密离开,那么为什么裴让之的人可以将你捕获呢?毕竟河东那么大,抓一个人可不容易呐。”
高伯逸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锉刀,开始漫不经心修剪自己的指甲,对面前的段深满不在乎。
“我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
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心里是知道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父亲身边有人已经叛变!至于那些人为什么给河东裴氏通风报信,而不是直接来找高伯逸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或许,对方也根本信不过高伯逸的人品,想背叛又怕被秋后算账。
古代并没有什么投降输一半的说法,只有弱肉强食。
看到段深似乎并不打算跟自己合作,高伯逸将锉刀收好,平静的看着段深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让厨子现在给你做。
大军出征在即,需要人头祭旗,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只好拿你的人头祭旗了。”
高伯逸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让一股凉气从段深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得出来,高伯逸是认真的,绝不是说笑。这样的人,其实比那些刽子手还可怕。刽子手还要挥刀杀人,血溅一身,多少有点恶心。然而像高伯逸这样的,只要稍微暗示一下,底下无数马仔帮他把事情办好。
而死不死人,谁去死,谁的人头来祭旗,对于高伯逸来说,就像是消耗了一个道具一般,根本感受不到鲜活的生命离开人世!
也就是说,自己面前穿着随意而得体的男子,其实才是手中沾满无数鲜血的刽子手!神策军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决策和布置。
“其实呢,杀你并没有什么意思,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只不过呢,我需要向你父亲表明一个态度,所以呢,如果不杀你,似乎显得我很怕他。
这样会打击军心士气的,你明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高伯逸的声音很轻柔,然而却像是催命符一般,打击着段深那并不粗大的神经。
“对吧?你虽然会被我,或者神策军随便怎样一个人杀死,砍下头颅之类的,其实这样死得毫无意义,我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很多事情,我被逼到墙角,没有退路,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给你活路,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其实你也可以不把我逼到绝路的,是不是?那样我也可以给你一条活路,楚王啊,一言九鼎,没必要骗你的吧?”
高伯逸此刻跟后世那些XX诈骗电话里的“专员”一样。
“高都督,你到底想做什么,给个痛快吧。”
段深一脸苦笑道。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现在的煎熬了。
“这是一支笔,但它不是一直普通的笔。”
高伯逸从桌案的笔架上拿下一支狼毫道:“它是一支可以救你小命的笔,至于要怎么救命,那就要看你是不是听我吩咐了。”
他伸出手,将毛笔递了过去,段深虽然知道高伯逸不怀好意,但还是接过笔头。
“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段氏如果输了,就会覆灭,全部死光。
但是呢,我可以为段氏保留一点血脉,比如说你。”
高伯逸指了指段深,又指了指自己道:“整个邺城,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我让你活下去,你就能活下去,甚至到了将来都不会被清算。”
他顿了顿嗓子道:“如果你想毫无意义的卑微死去,现在出门就行。”
高伯逸指着门口道:“至于怎么死,什么时候死,我完全不在意,谁会在意死人的想法呢?如果你死了,那就是断了段氏的后路,你觉得呢?”
高伯逸绕来绕去,其实只有一个意思:照我说的做,不然死得毫无尊严,毫无意义!
段深闭上眼睛,半天都没说话。高伯逸也不着急催促,而是耐心的等着他回话。
“大都督想在下写什么东西?”
段深一脸苦笑问道,可能是有“太多理由”要活下去,他最终还是没有逞英雄,梗着脖子让高伯逸去砍。
“不是我想写什么,而是你想写什么。”
高伯逸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是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