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雕虫小技,当我三岁孩子呢?”
叶县县衙的书房里,独孤信将宇文邕写来的信交给高伯逸看,自己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在信中,宇文邕跟他诚恳道歉,说自己希望国家富强,心急如焚,很多事情办得急了一点,实际上并不是针对任何人。
这话是实话,但是没有说的事情是:独孤信本身,就是“周国富强”的绊脚石
宇文邕在信里还说,已经把独孤信的家眷都一起带来了,直接送到南阳来就地安置,不再回长安。你就作为藩镇,守护周国的边陲,朕信任你。
这些话说得高伯逸都起鸡皮疙瘩,果然,政治的压力,可以让一个人迅速的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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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话都是哄小孩的场面话,宇文邕不会认为独孤信会信这种鬼话,独孤信也不会把这事当真。
汉语的习惯,就是把最重要的话放到最后才说。宇文邕最后在信中写道:明天正午,他会带着几个亲信,在昆河的浮桥上,跟独孤信煮酒论英雄。
这厮难道不怕煮酒把浮桥上的绳索烧断了?装X也要看场合吧?
独孤信与高伯逸翁婿二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宇文邕这是要玩哪一出。
“他这大概是想先礼后兵吧,毕竟真闹起来,周国可落不到好。”独孤信感慨的说道。
高伯逸觉得宇文邕明天应该只是来试探一下虚实,至于交换人质,送还那些被解除武装的府兵,都是下一步的事情。
毕竟,现在独孤信名义上还是周国的臣子。皇帝要来见臣子,怎么装逼都不为过,要是不去,反而显得心虚。
气势上平白无故的堕了一筹。
“煮酒可能是宇文邕想出来的,但先撇开军队单独见面,绝对是韦孝宽的手笔,岳父大人,还是小心为上啊。”
从阴寿那里已经套出话来,韦孝宽果然在军中,看起来这次可以和平解决争端了。
高伯逸什么都不怕,就怕宇文邕失去理智,来个玉碎瓦全什么的,那就坏菜了。
夜里,独孤罗正在桌案前练字。荒废了二十年,他明白自己跟高伯逸有多大的差距,就是年纪轻轻的杨素,也远胜自己,他什么都没学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这些日子跟在父亲和高伯逸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他才深知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可怕,对自身素质的要求是多么苛刻。
“这么晚了,还在练字么?”
高伯逸站在书房门前敲了敲门问道。
“嗯,是啊,再不练习,真的没机会了。”
“怎么会呢,你有机会的。现在收拾东西,去邺城吧,拿着我这封信去,亲手交给齐国皇帝高洋,就说你是代表你父亲,到邺城里当质子的。”
这么快?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
独孤罗略微有些惊愕。还好他性格沉静,想了片刻,低声问道:“必须现在就动身吗?”
“必须。你在邺城,高洋就不会放着南阳不管。你不在邺城,那我就不知道高洋会怎么想了。”
从邺城开始,从邺城结束。独孤罗发现命运转了一个圈,他又回到了原点。
从牢笼开始,从牢笼结束,他去了关中一趟,回来以后,依旧是被软禁的命运。
哪怕那个软禁的牢笼要稍微比之前大那么一点点。哪怕能在邺城自由活动,也不过是换了种形式的牢笼罢了。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立刻就动身。”
独孤罗就是这点好,他想明白一件事之后,立刻就会去做,不会犹豫和拖泥带水,高伯逸很欣赏他。
“我让竹竿送你去,一路无忧。见到高洋少说话,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
很快,独孤罗收拾好行装,高伯逸将他送出城,再三叮嘱了见到高洋以后要怎么表现,才放他和竹竿离开。
两人走了以后,高伯逸看着叶县县城外静静流淌的昆河,心思百转千回。此时一轮明月照在河面上,显得有些婉约,也有些凄凉。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岳父大人大概是不肯让长子入邺城的,但若不是独孤罗去,只怕都会死在高洋之手,又是何苦呢?”
新一轮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回到邺城不但不能松口气,反而会进入更加紧张的博弈阶段,高伯逸对此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昆河上的那座浮桥,高伯逸当初就不是心血来潮下令建造的,而是为双方见面提供了一个缓冲的场所。
现在周军已经占领了昆河对岸的昆阳老城已经荒废,并在那里驻扎,与独孤信所在的叶县县城也仅仅只是隔了一条河而已。
果不其然,第二天正午,宇文邕穿着一身灰色的交领布袍,带着韦孝宽和阴寿等随从,出现在了昆河北岸的浮桥一头。
而浮桥另外一头,只有独孤信与高伯逸二人而已。
今天是私下见面,双方都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也不想一来就上杀手锏,都是抱着试探的态度。
“你们在吊桥边候着,我跟韦先生去就行了。”
宇文邕居然没有说“朕”,不知道是想低调行事,还是入戏太深。
两边同时走到浮桥中央,在这里煮酒显然不可能,晃动得太厉害,但四周的风景着实不错,待在河中央,胸中豁然开朗。
“今天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宇文邕,韦孝宽,独孤信,高伯逸四人。我们直呼其名便是,不需要讲那么多虚礼。”
宇文邕继续说道:“独孤信,我可以让你继续待在南阳,但你要为周国镇守边疆,这是我的底线,不可能再退让了。
你名单上的那些人,像是鱼赞之流,我等会就可以释放,但你的家眷,恕我宇文邕无能为力。我是周国的皇帝,你是周国的臣子,如此而已。”
如果宇文邕真的有诚意,就不会带着大军来了,这些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套路而已。一旦独孤信答应,过不了几年,等周国恢复元气,估计会有几十万大军扑过来
而南阳能养多少兵马?三五万顶天了
看来这位周国皇帝,深谙“兵不厌诈”的套路啊。
“对了宇文邕,京兆府牢房里的饭菜好吃吗?住宿条件怎么样?有没有单人间?”
看到独孤信沉吟不语,高伯逸突然问了一个让他想吐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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