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被高伯逸用计捉住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襄阳城的一间别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没人搭理他,门口甚至连个看守都没有。
只是高长恭来这里的当晚,就有人来告诉他,高归彦已经到了齐军淮河大营,接管了那支大军,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于是高长恭暂时不想回去的事情了。因为他想跟高伯逸好好谈谈。
这次的事情,高长恭反复思虑了很久,心中还是觉得有个结。
他知道高伯逸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就好比说一个人鼻孔很痒,另一个人帮忙给他掏鼻孔,他会觉得很舒服么?
这是一样的道理。
身为齐国宗室,就应该为国家出力,岂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在安全的地方躲着?
高长恭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只是现在这种状况,逃出襄阳城毫无意义,且不说没有马容易被抓,就说外面天寒地冻的,没有食物,没有御寒的衣物,那就是去送死的。
万般无奈之下,高长恭只好拿起高伯逸给他留下的几本兵书,静下心来翻阅。
高伯逸前世那个年代,很多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平日里忙得做梦都在接电话。
然而一旦得病倒下,进入疗养期的时候,猛然闲下来。
要么无所适从郁闷得发疯,要么他们就会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得失,精神甚至可以升华到一个新的境界。
高长恭虽然没有重病,但他在这里安静下来看书,不知不觉就想起过去自己对兵事的看法,不由得感觉脸颊发烫。
太莽了!
完全没有领悟上兵伐谋的精髓!
打就是不打,不打就是打。
不动手让敌军屈服,才是高明的战斗。一定要克制住身体里面那种想在战场上厮杀的冲动。
忽然间,高长恭发现高洋对他的评价,居然比自我认识还要准确。
在高洋心中,他就是个“斗将”,领着少数精锐冲锋陷阵的人物。
而高长恭一直想当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将!就像高伯逸那样的。
以前他十分不解,不明白高洋为什么不让自己当主将,这段时间有所感悟,确实如此!
高洋是对的。
“谁在门口?”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油灯下看书的高长恭沉声问道。
“四郎,是我。”
高伯逸推门而入,高长恭看到他,面色立即就垮下来了。
“大哥背信弃义,诓骗我入瓮,我要跟大哥割席断义。”
高长恭气愤的说道。
再怎么样,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这话里面有相当的赌气成分。
“随意吧,不过这外面天寒地冻,要找席子可不太容易,要不等这一战打完再说?”
高伯逸揶揄了一句。高长恭气得面色通红,把头侧到一边。
“很快齐军淮河大营的军队就会溃败,段韶估计小打小闹一下也会收兵,你就安心在这里读书吧,春暖花开我再送你回去。”
连日奔波,高伯逸也有些疲惫不堪,此刻都有些心累,懒得跟高长恭解释。
“大哥齐国大败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高长恭沉声问道,那张俊脸纠结在一起,看上去让人心疼。
他始终都不明白,既然是假“反叛”,现在功成身退了回来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让齐国大败呢?
你一个土生土长的齐国人,一生下来就在邺城,你的根就在那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赵彦深找我谈过了,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是他建议我对齐国淮河镇军下手的。”
高伯逸觉得有必要放一点消息出来给高长恭知道。
一听到赵隐的名字,高长恭立刻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赵隐是谁!
当年高澄还没死的时候,对赵隐格外的信任,几乎引为左膀右臂,家事都让他来管。
在齐国谁都可能叛国,唯独赵隐不会反,他谁也不会投靠,也不会被谁收买。
赵隐都认同高伯逸,那说明对方做的事情,确实是属于“大义”。
“大哥,那”高长恭还要再说,高伯逸摆摆手道:“不必多问,知道多了没好处。反正你在这里呆着就是了,我总不会害自己结拜义弟的。”
听到高伯逸这么说,高长恭双手握拳,随后又慢慢松开。
他抬起头看着高伯逸,带着恳求道:“如果此战我逃了,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我能逃到什么时候?
大哥能个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么?你是想让我在战场上当个逃兵么?”
“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但现在我不能放你走,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我放你回去,你也会被高归彦软禁,想战场出力,没机会的。”
高伯逸摆摆手,他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放人。现在让高长恭回去,那就是送他去死。
本来赵隐的出现就已经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现在哪里还有心力去跟高长恭循循善诱啊。
“大哥,为将者,岂可畏战?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我高长恭长这么大没亏过大节,今后我还怎么抬起头见人?
至于高归彦要怎么样,自有国法家规来惩治他,不需要大哥来操这份闲心。”
“闭嘴!仗打完了再说!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高伯逸怒吼了一声,粗暴打断了高长恭的辩解。
“那我就以死明志,今日起不再进食,直到你放我出去为止。”
高长恭牛脾气上来了,非出去不可,不行他就饿死。
“随你的便,明日一早我便去邓县,到时候可没人惯着你。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爱吃不吃。”
高伯逸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两人没说几句就不欢而散。
高伯逸走后,高长恭苦笑的自言自语道:“大哥,我知道这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的,唉!”
“这么早就要走么?是去找我爹?”
独孤伽罗睡眼惺忪的揉揉脸,手伸到外面发现好冷,又缩了回来,而高伯逸已经穿戴整齐要出门了。
昨夜高伯逸只是抱着自己安静的睡觉,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疯狂的缠绵。独孤伽罗略有些失望的同时,也察觉出对方有很重的心事。
“我去邓县,随军出征了。你安心在襄阳调理身体吧。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