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大人,小子有礼了。
我这个柱国怎么来的,小子非常清楚。此番出兵在外,有事一切由独孤柱国定夺,小子只带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一张嘴。
绝不做多余的事情。”
宇宪终于从潼关回长安述职了,替换他的是北周名将梁士彦。
他一到长安,跟兄长宇邕长谈过一番之后,就立刻来找独孤信了,姿态放得非常低。
自家知道自家事,宇宪从小就精通兵法,展现出极为卓越的指挥天赋。
但是他其实很懂得藏拙。
宇邕还有个同母弟弟叫宇直,比自己小一岁。
很多事情嘛,其实不说还好,要是真摊开在阳光下,实际上真的很考验人心。
而人心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
宇宪不敢跟宇邕走太近,却更不敢跟他走太远。
对方心思如何,很难猜测。
当皇帝代表的就是君权,君权是需要敬畏的,伴君如伴虎。
如果宇邕意外死了,皇位难道就会一个个接着往下传么,轮到他宇宪么?其实是不一定的!甚至根本不可能!
比如说跟宇邕很亲近的同母弟宇直,看上去就比自己更有机会。
所以现在这个柱国的位置,宇宪是很满足和安分的,并且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参与到与几个老柱国的权力斗争之中。
谁愿意当棋子呢?尤其是宇宪这样的聪明人。
他跟宇邕的那番长谈,多以糊弄为主。宇邕的要求他照单全收,至于心里怎么想,宇宪才不会表露出来呢!
他无意皇位,但也不想背个锅被坑死。
然而,在独孤信这里就不同了。
这次宇宪虽是柱国,但地位却是“监军”,这是个不讨喜的职务。
自古“意外死亡”的监军就不在少数。
而且,独孤信在前线要给自己下套,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甚至可以让自己稳稳当当的“战死沙场”!
所以他现在跟独孤信的交谈,不能含糊其辞,必须要交心。
他熟读兵书,但实战还有所欠缺,此番大战役,正是取得实战经验的好机会。
所以这次他私下里认为,不但不能听从兄长宇邕的教唆,严密监视独孤信,反而要与对方私下里交好。
平平安安的从前线回来,无论胜败。
这才是他此行的第一要务。
因为皇位虽然是他们宇家的。
但却不是他宇宪的。
该着急的人,难道不是他大哥宇邕么?他着急也没有用啊!
“好说好说,齐王殿下真是客气了。”
独孤信热情的拉着宇宪的手说道。
宇宪被封为柱国之后,宇邕立刻就给他加了个齐王的封号,可谓是包藏祸心!
现在齐国在哪里呢?呵呵,在高洋手里。
你宇宪是个屁的齐王,除非你能灭了北齐,你才是名副其实的齐王。
这也是打压宇宪的一种方式,齐这个封号不可谓不大,然而却是有名无实。
宇邕的心机够深沉的,当然,或许心机深沉是提建议的杨坚,谁知道呢。
杨坚官位不高,却时常在宇邕身边行走,时常建言献策。他现在是驸马,可谓是飞黄腾达。
高伯逸得独孤伽罗,美人在怀,宠爱有加,并且还生下一子。
杨坚得宇邕宠信,并成为驸马,未来可期。
很难说到底是谁赚了,或许只能叫各取所需吧。
高伯逸曾经对宇邕封宇宪为齐王不屑一顾,极为不耻宇邕的权术无孔不入。
玩弄权术固然是很重要,但是也会让你迷恋其中,成为把权力当做玩具的怪物。
这不是高伯逸的做人原则。
独孤信跟宇宪两人相谈甚欢,聊了不少关于南阳地区的风土人情。
当年独孤信曾经在新野任职,那里离南阳并不远。这次宇邕派他去虽然是为了削弱柱国势力,但也算是“知人善任”了。
“对了,听说,柱国大人招了曾经担任齐国禁军大都督的高伯逸为婿,不知他现在所在何处啊?本王想见见他。”
宇宪兴奋的说道。
当初高伯逸把他当猴爽,他没有生气,反而认为对方狡诈诡谲、机敏非常。
独孤信干笑了一声道:“我贤婿已经南下南阳,前期侦查,探明敌情。
待我大军到达之后,他会作为幕僚和行军向导,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难道你就不担心他逃回齐国?
宇宪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察觉到独孤信话语中的不尽不实。
然而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询问。
高伯逸说白了,现在不过是独孤信幕府里的一个人,并没有拿周国的俸禄,只能算是独孤信聘请的幕僚和帮手。
上战场也好,出谋划策也好,都是无碍的,只是不受周国军令节制。
简单点说,独孤信让高伯逸干嘛对方就干嘛,其他人的账,都可以不买。
独孤信不想说自家女婿的详细境况,宇邕自然是不方便多问。只好遗憾的起身告辞。
准备出发的府兵已经清点装备,粮草也筹措完毕,马上就要开拔了。
宇宪感觉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北义阳郡的伏龙城,这里是淮河的拐弯的一个突出部所在,战略地位很重要,所以窦毅在此地筑城。
今天,伏龙城的城头,北周北义阳郡守将窦毅,发现对岸的北齐军有些不对头。
确切的说,好像是来了大量援军,为首的帅旗上,隔着淮河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段”字。
“段韶来了么?”
窦毅沉默不语。
小城连环的战术,对付最开始对岸那些人还行,但是如果北齐的兵力有压倒性优势的话,就不太好弄了。
更关键的是,如果对方耗到春耕,自己这边的镇军,春耕可是要回家耕田的。
你不放人,人家就要造反了!
但是北齐那边人口多,他们不怕啊!
窦毅忧心忡忡,暗自埋怨高伯逸把自己骗坑里了。
苦守北义阳郡,其实只是为了拖住敌军进攻南阳郡的步伐。
如果他是段韶,完全可以把身后的位置让出来,不跟自己在北义阳郡耗着,而是从更北面的淮州今泌阳,沿着水路进攻。
如同一把剪刀,将南阳与北义阳郡之间的联系剪断。
北齐军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必跟窦毅在淮河两岸无聊的耗着。
坏处是,假如进攻南阳孤军深入,就可能被窦毅抄后路,陷入重重围困!
怎么选择,全看北齐军兵力多寡,还有将领打仗的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