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前世有个笑话叫“吃饭睡觉打豆豆”,说的就是这个“豆豆”,只有被打的命,它能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因为它谁也打不了。
八柱国里面也有一个“豆豆”,叫侯莫陈崇,是个大老粗,从来不关心政务。
在中枢,虽然此人战功赫赫,但他的政治影响力几乎是零
这种事情在其他朝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北周,它就这样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独孤信军改,他不发表意见。
赵贵拥护宇文觉登基,他就当没看见。
连十二柱国大将军李远家都有李植这样在皇帝身边当差,随时影响政局的人。
唯独侯莫陈崇不稀罕,不关心,不参与。
几乎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哪怕宇文护现在权势熏天了,侯莫陈崇也是不管不问,人在边疆。
你说这是一种自保吧,其实也不像,因为所谓的政治,一向都是看你有没有能力去做一件事,而不是看你有没有意愿去做一件事。
难道你侯莫陈崇没有收拾他宇文护的意愿,就没有收拾他的能力么?
这就是做权臣的难处。
你不想篡位,但是你的手下希望更进一步,只有你篡位了,那么他们的目标才能实现,所以这些人会变着法子撺掇你。
而上面的皇帝则是猜忌你,只要你有推翻他的能力,你或者他,其中一个掉脑袋只是迟早。
侯莫陈崇手握重兵,又像是在睡觉一样,宇文护会没想法么?
就像是你睡觉的时候床旁边有个智力低下的老虎在睡觉,你不怕么?
智力低下的老虎也是老虎啊
发飙了会吃人的。
所以这次高伯逸把游说的目标,定在在侯莫陈崇身上。
因为他现在是六大柱国里面唯一一个还在独立掌控精锐野战军的人物了。
其他柱国告老还乡者有之,比如于谨。在家装病者有之,比如李弼。名存实亡者有之,比如独孤信。已然死亡,群龙无首甚至家族被灭者更是有之,比如李虎,赵贵。
十二大将军已经换血了一波,像杨忠这样的死的死走的走,其余都是倾向于宇文护,不听宇文邕的。
可以说除了侯莫陈崇,高伯逸几乎就没有选择了。
但是找这头智力低下的老虎,可不可行呢?
实际上是不可行的,或者叫风险极大?
因为这厮根本就不懂权斗的利害关系,有时候其残酷不在沙场之下。
沙场上,还能投降。权斗场上,有时候想投降都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高伯逸在权衡再三之后,独辟蹊径,找到了另一个比较靠谱的人。
长安的侯莫陈家侯莫陈是一个姓氏,意外的迎来了一位上门化缘的和尚。
南北朝时,僧侣无论身份地位高低,定期化缘是一种修行,绝非跟要饭划上等号,常常会有得道高僧甚至名寺住持出来化缘。
侯莫陈家虽然感觉奇怪,但也没当回事。
更别说眼前这位,乃是名满长安,来自洛阳白马寺挂单的得道高僧真玉大师。
“施主,可否让贫僧见见你家主人。
我佛慈悲,依贫僧所见,这宅院似乎不久以后将会有血光之灾,血流成河,变成阿鼻地狱。”
这位真玉大师,样子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话可把侯莫陈家的下人给吓坏了
这年头迷信非常,特别是他们当下人的,这样的大事敢不跟家中主人说么?
很快真玉大师就被带到家中主人的书房里。
这位侯莫陈家的家主,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英武之气。只不过脸上全是疲倦的病容,看上去似乎已经生病一段时间,在家调养,气色并不是很好。
凭借着职业敏感性,扮做真玉大师的高伯逸,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久经沙场的悍勇之辈。
对方那双眼睛如同猎鹰,审视着自己,来回打量,随即挥挥手,将书房里的书童和下人全部都赶出去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装作和尚?
你身上带着淡淡的杀气,手里绝对沾染过不少鲜血。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到我府上做什么?”
对方说完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看起来似乎身体真的不太好的样子。
“侯莫陈顺将军,在下高伯逸,独孤信柱国的幕僚和女婿。
这里有独孤柱国的一封信,您先看看再说。”
高伯逸将独孤信写的信件递给对方。谁知道这位侯莫陈家的家主,直接将信放在书案上。
他微笑着对高伯逸说道:“信不必看了,就说你这眼力劲,应该是对我们家都做过功课了。
说吧,你有什么来意,爽快点。齐国禁军大都督。”
诶?这位大叔看起来不好忽悠啊。看来早就猜出自己是谁了。
高伯逸决定不陪对方墨迹了,因为这位身体似乎真不太好的样子。
他将装在竹筒中的宇文邕“血书”拿出来交给对方,同时把宇文邕的贴身玉佩也放在掌心给对方观摩。
“这是效仿汉献帝的衣带诏咯?”
眼前这位大叔露出嘲讽的笑容,随即将血书还给高伯逸,正色道:“说吧,陛下要我侯莫陈顺做什么?”
诶?
这位如此好说话么?
高伯逸面露惊讶的表情,随即沉声在对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此事非同小可,你让我考虑一夜,明日你再来吧。”
对方摆摆手就要下逐客令了。
高伯逸也是无奈,宇文护已经在今日离开长安,不排除是个套路,有杀回马枪的可能。
再说华山离长安不过两百里路程,步行不到两日可至,来回不过三日多。
骑马则更快。
简直是钓鱼的完美距离。如果窦毅起兵的话,宇文护五天之内就能扑灭。
所以高伯逸也没打算在路上动手,而是等宇文护求到所谓仙药,回到家完全放松以后再动手。这样看似鲁莽,实则成功几率最大
但侯莫陈顺这边,却是给了个让人火大的答案
“那在下告辞,明日再来。”
高伯逸干干脆脆的走了,因为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他走了以后,侯莫陈顺拿起独孤信的亲笔信看了半天,随即点火将其烧掉。
“在乎能力而不在乎意愿么?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啊。”
侯莫陈顺靠在塌上,眯着眼睛想问题,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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