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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日我大齐的基业,你看到了吗?”
第二天,朝阳刚刚升起,照得十几层楼高的高欢陵墓红彤彤一片。
高洋将一杯酒洒在墓碑上,虽然这里只是个衣冠冢史书记载,高欢真正的遗体,据说被高澄埋在附近某个石窟里,不知真假无从考证,但他的态度却是很认真。
他红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激动。高伯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感慨。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年幼的时候缺什么,长大以后就拼命的补什么。只是总也补不回来当初的遗憾。
高洋小时候活在大哥高澄的阴影之下,大哥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做什么成什么。自己不能表现出才能,否则可能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他很迫切能得到父兄的认可,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今天高洋已经做得非常不错,然而,高欢不在了,高澄也不在了,就算再嘚瑟,有个鸡儿用?
就像那句古语说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高洋现在就是在锦衣夜行,甚至连父亲曾经的对手宇文泰都不在了!
高伯逸能理解这种想装逼却找不到装逼对象的感觉。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站在高洋身边的高伯逸,喃喃自语的说道。
听到这话高洋的身体仿佛定住一般,他转过身来,微微叹息一声道:“这话说得好,谁主沉浮呢?说得好啊!”
高洋只是在说好,却没有说其他的,让高伯逸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九合,高长恭那边通知到了么?”
高洋随口问了一句,似乎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了。至于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高伯逸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感同身受。
或许是自豪中带着遗憾,遗憾中带着不甘,不甘中带着委屈,委屈中带着欣慰吧,谁知道呢,他又没有读心术。
“回禀陛下,高长恭之前在军营里被人刺杀,幸好有惊无险。刺杀他的,是…家奴。”
高伯逸刚刚说完,高洋就露出冷笑,不屑说道:“看来他那几个兄弟,跟他不是一条心呐。或者府里有人投靠了长广王。
呵呵,朕不杀人,有人就以为朕好欺负了,总有一天,朕会让那些人知道朕的厉害,哼!”
高洋冷哼一声,一股霸气扑面而来。高伯逸想起死在高洋手中的那谁那谁和那谁谁谁,名单长长的,光历史上有名有姓的都几十个。
这个皇帝很不容易,这个皇帝也确实很厉害,被后人低估了。高伯逸在心中为高湛默哀了几秒,随即暗暗窃喜。
高湛的不好,就是自己最大的好。高湛若是无事,对自己就是晴天霹雳。
“陛下,我们是现在返回,还是在这里停留几天?
所有战马已经喂饱,装具也检查过了,随时可以使用。
请陛下下令吧。”
高伯逸单膝跪下,拱手恳切说道。
高洋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高伯逸,似乎想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红的。
他到底是不是会背叛自己。
“你派人传我口谕,让你身边最得力之人去。让高长恭带着人放火,烧鼓山!
凡是从鼓山逃出来的……杀无赦!”
放火烧山?杀无赦?
高伯逸大惊。
这手笔,简直有点丧心病狂啊。
鼓山又不全是山,里面也是有农田的,还有农民靠山吃山,一旦烧了山,不少人估计都会饿肚子。
万一高涣不在里面怎么办?那不是白烧了么?
再说杀无赦那肯定有无辜之人啊,鼓山脚下本来就有人居住的!
高伯逸猜测高洋之前的计划绝对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听说高长恭遇刺之后,有些刁民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发作,连他高大官人也开始起疑心了。
高洋生怕到时候和敌军遇上,高伯逸放个水什么的。
但是此刻不能提意见,更不能反对,说了,就是下一个高岳,高伯逸已经感觉到了高洋身上的杀气。
“微臣遵旨!”
高伯逸啥也没说,直接领旨了。见他没多说什么,高洋脸上的表情好看了许多。
狗子做事一向低调靠谱,人小鬼大。高伯逸将圣旨交给他,让他去找位于西北面齐军大营的高长恭。
……
“怎么会高烧不退呢?”
夜里,简陋的行军床上,高伯逸将煮过的湿麻布放在高彾滚烫的额头上。
“伯逸,不要走…不要…你走了我怎么办……”
高彾嘴里说着胡话,一直在说让自己不要走。
“唉,假戏也可以真做,我情愿陛下逼婚的那个人不是你。”
高伯逸轻叹一声,又换了一块布放到对方额头上。
“如果有可以,如果有将来,我愿意陪在你身边,彾儿。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傲娇又矫情的小女孩。”
他将高彾的手放到脸颊边摩挲着,没想到高烧中的高彾忽然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妩媚一笑,喃喃自语道:“抓住了,你跑不了的。”
说完又昏睡过去了。
“这次你不该来的……”
高伯逸可以料定,此番定然会有些血腥残忍的画面要出现。
高涣和高洋的梁子,可以从高欢那句“我儿高涣与我最像”开始。恐怕那句话之后,高洋心中就有了想法。
之后高涣搞砸了建康之行,使得北齐的建康攻略从主动偏向被动,丧尽江南人心,为段韶最终的失败埋下伏笔。
高洋也许一想到段韶在江南惨败,就会迁怒于高涣,哦,这次厍狄伏连所在的厍狄家族也参与了,难怪高洋咬牙切齿想要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一切都是因果,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伯逸,不要杀我的弟弟好不好…求你了。我喜欢你…别杀我弟弟,我也不让他们杀你。”
高彾又在昏睡中说胡话,高烧慢慢退去,她依偎在高伯逸怀里,此刻看上去是那样软弱无助。
“人生常常没有选择,所以这才是生活,不是么?”
一想起高洋要求他办的那件事,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高彾。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等你明日醒来,不要睁开眼睛,把耳朵也堵住,那样你的梦里,就不会有杀戮了。”
高伯逸在高彾额头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