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无情最是帝王家

彭城县公元韶的府邸位于邺南城东。此宅虽然华丽,亭台楼阁一样不缺,花园里还有一口活泉,但看起来却不显得奢侈,反而富有文雅气息。

颇有后世苏州园林的神髓。

不过此时此刻,俊朗不凡,身居高位,担任侍中的元韶却无暇欣赏家中美轮美奂的景物。

因为元韶面前站着一个宣布圣旨的太监,看着他眼神冷漠,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元氏族人,在北齐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怕他元韶是高欢的女婿,哪怕他是侍中、太傅,高洋的近臣,也是一样。

“元韶与高皇后南北朝时改嫁的女人,身份称谓只属于前夫。高欢嫡长女先嫁给元修为东魏高皇后,改嫁元韶后,称谓不变无所出。

判即日和离。

今日彭城县公必须离开府邸。

钦此”

听到圣旨的内容,元韶的脸都黑了。直呼其名,连尊称都不带还要把他爱的女人夺走

高洋不讲规矩,让他离婚不说,还要他净身出户

“敢问公公,是陛下的意思呢,还是太后的意思。”

元韶忍住怒气问道。

不过他得到的回答很让人绝望。

“彭城县公啊,这不仅仅是太后的意思,陛下也是点过头的。现在高皇后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请现在就离开。”

这个宦官似乎不是高洋身边传旨的,而是太后娄昭君身边的亲信。

“让他进来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在乎多个时辰少个时辰的。”

堂屋里传来一个清丽的女音,带着些许疲惫。

元韶走进去看着他的妻子,眼中有些许眷恋和遗憾,却并未流泪,两人相视无言。

这女子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身段婀娜动人,恰到好处,仿佛一颗熟透了散发香甜气息的水蜜桃。

那张俏脸看起来飒爽冷艳,给人感觉不过二十八九。华丽的红色交领长裙没有一丝褶皱,如火焰一般绽放,且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哪怕是坐着,此女的背脊也是笔挺如山,双手放在裙摆上,犹如问政时的仪态。

整个人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拒人千里之外。但从容貌上说,她的脸型还在李祖娥之上,只是那冰冷的气息,几乎就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与可爱完全沾不上边。

乌黑靓丽的秀发用一根带子随意扎起,并未盘成妇人的模样,就如同瀑布一样搭在肩膀上,额头上方的头发上插着一根金步摇的发夹,款式十分新奇。

这是个让所有男人都想一亲芳泽,都想占有和征服的傲女。

她就是改嫁过两次的高欢嫡女,娄昭君长女,高彾在高家皇族的兄弟姐妹当中,此女容貌艳压群芳,当之无愧的第一。

“彾儿,我要走了。”

元韶这话带着无穷无尽的落寞。

“你我已经分房十多年,我也未阻止你纳妾。我们名为夫妻,实为熟人,互不打扰,相敬如宾。

我虽不喜欢你,却也曾经想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当年我们试过,只是造化弄人,那些也都过去了。

如今陛下让我们和离,我和他虽是姐弟,但我也知道妇人不得干政。

你我好聚好散,这府库里的财物,你可以随意取之,我不想羞辱你。”

“彾儿,我们真的没缘分了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不是喜欢你的身份,我是喜欢你这个人啊。”

元韶这话说出来,端坐着的美妇人脸上出现一丝缓和,她摇摇头道:“我怜你身世不幸,但也鄙你不能奋起,甘愿沉沦。

这些年,我若是对你没成见,哪怕是颗石头也焐热了,问题在我这里。

当年你若是敢行刺我父,或许我会高看你一眼,我们也不至于这样不冷不热。

然而如今,我只能提醒你,吾弟绝非善人,你不要在任何事情上挑衅他,不然神仙难救,更不要说是我

你走吧,你我缘分已尽。

这些年有我在,陛下没有动你分毫,我欠你的已经还给你了,今后你多多保重吧。

我们今天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还多,你不累吗?我都有些累了。”

高彾挥挥手,身边两个壮硕的健仆走到元韶身前,拦住他跟高皇后之间。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座住了二十年的府邸,元韶感觉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在仆人的搀扶下,元韶来到了自己的新住所。

东安郡公府

没错,不久前,高洋才在这里霸占了自己的大姨子李祖猗。

并穿着祭祀的礼服,在连襟的元昂的满七49天那天,做出人神共愤之事,导致皇后李祖娥流产,险些性命不保。

元韶在邺城不是没有宅子,但高洋将其安置在这里,虽然符合他的身份,但总让人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

皇帝就是这么任性,让你离婚,你就要离婚。

让你滚出自己的豪宅,你就要滚出自己的豪宅。

让你住进刚刚死了人的房子,你就要老老实实进去住。

不然就让你好看。

十分任性,不讲道理。

等元韶走了以后,高皇后身边的女健仆低声问道:“殿下,元韶不是坏人,多年前还跟您有过肌肤之亲。为何殿下今日会对他这般绝情?”

高彾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元韶与我都是出自帝王之家,何其不幸。”

说完她就闭口不言。

正在这时,外面的太监走进来传旨了。

“殿下,太后有请。”

“母后请我作甚?”

高彾疑惑的问道。娄昭君是典型重男轻女的封建女性,她又是长女,很小就出嫁然后没多久改嫁。

说实话,如果说娄昭君把自己的心分成几份给自己的子女,那么高彾拿到的,一定是最小的那一块。

“稍等,让我更衣。母亲喜欢朴素裙衫,不喜我这等鲜衣怒马。”

说完便进卧房更衣,换了一件灰不溜秋的交领长衫出来,好似庙里的尼姑,却更凸现她那紧致优美的身段。

宛若一朵怒放的牡丹,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美得夺目,美得霸道。

“殿下,这边请。”

高彾面无表情的上了犊车,她虽然不理政,但这两年发生的大事,多少还是了解些的。

听说段韶前些日子在淮南惨败,娄家的势力遭遇重创

难道这次母亲会让自己再次改嫁?

她下定决心,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哪怕以死相逼,也不能让母亲把自己当做稳定政局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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