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关于高伯逸“替兄赴死”的传言风风火火,众人脑补出一副家庭伦理剧。
什么家有悍妇啊。
什么小三上位啊。
什么风雪之夜小三和小三之子被扫地出门啊。
完全是脑洞比天还大,弄得高德政不胜其扰。
“这个竖子!气煞我也!”
卧房里,面对哭哭啼啼的崔娘子,高德政恨恨拍了一下桌案。以他的聪明才智,当然知道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高伯逸那个混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知道自己要被殉葬,然后就疯狂自救!
他以退为进,弄得自己左右为难。
可以这样说,他高德政的名声,现在在邺城已经臭大街了。
始乱终弃,识人不明,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睁眼瞎啊。
“阿郎,这样不行的。陛下不会让高伯逸人殉的,现在陛下也是骑虎难下,一旦让高伯逸人殉,世人会怎么看待他。”
崔娘子抹抹眼泪,那样子好像她儿子高伯坚已经殉葬了一样。
“此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高德政叹了口气说道。
不得不说,高伯逸现在搞的一招实在是太毒辣了,完全击中自己的死穴。
高伯逸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是的。
高伯逸是不是不能进高家大门?
这点也没错,确认无误。
高伯逸是不是被家中大妇排挤?
是,崔娘子清河崔氏出身,得罪不起。
高伯逸是不是要“替兄赴死”?
是,却也不是,这才是问题的核心,一下子让自己这家人全部陷入不义。
什么叫“以德报怨”?高伯逸就是个活着的例子啊。
但高伯逸是不是要去死呢,恐怕未必。
因为高洋从来就没说过让谁去人殉,只要是他高德政的儿子就行了。
高洋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要求人殉,虽然残忍,但怎么说也算是人之常情,这是父亲对女儿扭曲偏执的爱导致。
但高德政推出自己的私生子去死,就是“道德的沦丧和人性的扭曲”,不被现在的社会主流观念所容纳了。
所以高德政才无从辩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除非让高洋收回成命。
“哭哭哭,就知道哭闹!要不是当初你那么胡闹,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家里就容不下高伯逸这个人吗?他又没有三头六臂,难道还能抢走伯坚嫡子的位置不成!”
高德政被崔氏哭得心烦意乱,不甘心的吼了一句。
“好啊高德政,你现在是侍中了,翅膀硬了啊!当初要是没有我崔氏,你能有今天么?你以为你从龙的时候,那些人答应你拥戴高洋,真就是你的功劳?
没有我们崔家在背后使力,你能办成事情么?”
“崔家崔家崔家,你就知道崔家!你是我高德政的女人,不是什么崔家女!哼!”
高德政甩甩袖子,走出卧房,累觉不爱却无人可以诉说。
常言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现在也不过是为了当年的事情埋单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现在这事,只能看高洋怎么想了。
皇帝可以哈哈一笑说只是我喝醉了说了句胡话。
皇帝也可以说如果不交人就是欺君,灭三族!
谁知道高洋怎么想的呢?近年来,这位“英雄天子”的想法越发难以揣度了。
高侍中家里一地鸡毛的时候,高伯逸正在院子里跟祖珽商量后续的行动。
此番“斗法”,祖珽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为什么他一直作奸犯科现在却活得好好的。奸人坏到一定程度,就坏出了风范,坏出了品味,坏出了格调。
“孝征啊,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高伯逸沉声问道。
现在两人在下象棋,他面临的棋局极为不利。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高洋会让你组织一场蹴鞠,然后用蹴鞠比赛定你的生死。如果你赢了,那就是所谓的天意。
天意不可违的道理,相信哪个帝王都懂。”
祖珽将石桌上象棋中的“车”将高伯逸的“仕”吃掉,形成了最简单的“双车杀帅”。
“主公你象棋的棋艺实在太烂,估计连黄口小儿都能下赢你。”祖珽得意的说道。
“你刚刚说的,如果没什么意外是什么意思?”
高伯逸懒得跟祖珽胡扯。
祖珽这厮好色如命,才憋了几天时间就受不了,现在是紧要时刻又不能出去浪,然后这位就把火气发泄到高伯逸身上,总是讥讽他。
“那谁说得准呢?反正,陛下肯定知道你现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普通的朝臣,那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找死。
可陛下是让你组建密谍机构啊。
能在城里搅风搅雨,不正是密谍应该做的事情吗?陛下又怎么舍得你死呢。现在城里沸沸扬扬的议论此事,不正是说明你是个合格的密谍头目吗?”
祖珽的意思很简单,我们现在已经把能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接下来怎么样,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
“以退为进这一招,亏你想得出来。”高伯逸感慨道,奇谋之所以是奇谋,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并非什么稀奇的事。主要是,无论是不是你去人殉,反正你是反抗不了不是么?既然这样,为何不化被动为主动呢?”
两人相视一笑,有惺惺惜惺惺之意。
祖珽没想到高伯逸对他言听计从,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含糊。
高伯逸也没想到祖珽的计谋如此厉害,当真是可以用算无遗策来形容!
“高伯逸,明日午时三刻,去邺南城昭阳殿受询。”
门外传来那位“刘公”刘桃之的声音,但他根本就没进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避嫌。
“臣遵旨。请问陛下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隔着门,高伯逸将“特别”二字咬得很重。
“陛下要我问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怎么死?
那怎么可能!我还没活够呢!
“微臣知道了。”
高伯逸淡然的答道。
“知道就好,明天很多人都要来。”
高伯逸听到门外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
“很多人要来?”
高伯逸跟祖珽两人面面相觑,听起来好像话中有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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