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洋的想法真的很朴实。
我的女儿死了,她在地下真的会很寂寞。
高德政你是我的宠臣,而且我们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所以让你儿子给我女儿陪葬,这点不过分吧?
我会补偿你的啊,真的会补偿你的,用很多很多东西补偿你。
官位,财富,权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啊。
而且你不是已经有个孙子叫高王臣吗?你又不会绝后!
高洋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高德政失魂落魄的离开后,他很不高兴,他甚至动了派人去取高德政儿子项上人头的念头。
但最终高洋依然什么都没做,因为他怕将要下葬的女儿高宝德不高兴。
强迫来的,终究是不好的,不是么?
朦朦胧胧之中,他好像看到娇憨可爱的高宝德又在自己膝下,感谢自己派人下去陪她。
“士贞啊,我真的会补偿你的……”
高洋醉卧在桌案边的软垫上,嘴角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
宫里发生的事情,高伯逸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好像是死了个公主,全城素缟十天。
高洋是什么人,高伯逸再清楚不过,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天平寺练剑,训练足球队,盯着蹴鞠城的建造,完全没有慰问高洋的心思,日子过得无比充实。
灰鼠去办事了几天都没回来,高伯逸很理解,一点都不担心对方逃跑。
在古代,入别人家的宅院偷东西,尤其是去富贵人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首先,你要去踩点一段时间,要弄清这一家人的作息规律,房子前后有几个门,怎么进去,怎么出来,什么时候比较好办事,路线要规划好。
然后你要弄清楚这一家人有没有家奴和下人,他们武艺如何,有没有养狗。
最后,弄清楚要偷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值得去偷,是偷钱还是偷物品,藏在什么地方,看守是否严密。
“主公,幸不辱命。”
正当高伯逸独自在天平寺一间僻静院子里练剑的时候,灰鼠回来了,风尘仆仆,但身上没有伤。
他背后背着一个竹筒,好像是保存书法或者画作卷轴才会用这样的东西。
这厮该不会是把王羲之的真迹偷来了吧?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牛逼大发了。
高伯逸将灰鼠拉到一间禅房,沉声问道:“你去偷了什么东西回来了?字?还是画?这东西不好脱手啊,我一卖,人家就要猜这玩意的来历了。”
“不不不,主公,你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字画的问题。”
两人在桌案上将竹筒里的卷轴展开,里面居然是……一副油画!
如果不是画作带着明显的中国山水画古风,高伯逸险些以为这是又有人带着油画穿越到这里来了。
“主公你看,这种绘画的技法前所未见。这还是其次,你看看这幅画画了什么,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乘龙上天图?”高伯逸有些惊恐的叫出了声。
这不是高伯逸猜测画的意境,而是这幅画就叫“乘龙上天图”,一个字都没写错。
不说别的,这副画如果不是送给高洋,那么可以直接弄个谋反的罪名慢慢审查了。
这画说简单也简单,云层叠嶂之中,一只金色的巨龙头朝上,似乎要直冲云霄。
但是,如果解读这幅画要表现的意思的话,呵呵,里面就有很多东西可以说道说道了。
首先,龙代表皇家,放现在说,也就是高欢的子女。
因为画的落款有日期,就是前天画的。
所以这不可能是前朝的画,这条路被堵死了。
其次,金龙直冲云霄,说明这个龙不是在“云之上”,也就是说,还没有坐上皇帝的位置。
这就很有趣了。
那么,这幅画表达了什么意思呢?引申一下,就是潜龙在渊,准备扶摇直上了。
呵呵,如果高洋看到这幅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高伯逸看了看画作的落款,还有印章,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灰鼠,你做得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当差吧。”
高伯逸这次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位不起眼“蟊贼”的厉害。
“祖珽祖孝征,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跑!”
……
徐之才,南朝医药世家徐家走出来的杰出人物,因为战乱被掳获到北朝,受到高欢的赏识,在东魏当官,北齐时继续当官,稳中有升,医术首屈一指。
徐之才地位超然,淡泊名利,又很会做人,受到世人和北齐皇族的尊敬。
高洋现在最信任的人是高德政和杨愔,其次就是徐之才。
这是一个很有政治智慧,手底下本事很硬的老好人。
但是,现在这位老好人也遇到麻烦了。
此刻他对面坐着的是好友高德政,而对方说出来的事情,惊世骇俗。
“陛下…竟有如此荒唐的举动吗?”
徐之才已经六十多了,此刻一脸震惊。
高洋居然会让高德政送一个儿子给死去的公主陪葬?拜托,石虎也没做过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会不会是气话?毕竟陛下喝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
徐之才疑惑的问道。
高德政缓缓摇头道:“不像,而且他说会让你推算生辰八字。我就有……两个儿子而已。”
“那一位是高伯逸么?”
徐之才问道。
高德政缓缓点头。高伯逸现在已经进入朝臣们的视野,上升势头甚至不在他嫡子高伯坚之下。
“双手去其一,确实难办。”
徐之才轻声感慨了一句。
古代有杀妻明志的,有杀子证忠的,都不稀奇,可看高德政现在的样子,他大概一个也舍不得。
现在两个儿子死哪一个,完全看自己怎么说,所以高德政才会深夜来访。
恐怕明天早上高洋酒醒以后,就会派人召自己入宫了。
“你可否让陛下打消此念?”高德政五体投地的哀求道。
“我尽力而为吧。如果陛下执意要如此,你选谁陪葬长乐公主。”
徐之才低声问道。
烛影之下,仿佛两个鬼魅在交头接耳。
“高伯逸吧。若是高伯坚死,父要丧子,母要丧子,儿要丧父。高伯逸死,父丧子而已,两害相权取其轻。”
“唉!”
高德政走后,徐之才赶紧写了一张字条,装好封火漆后找来贴身小厮说道:“速速找到高伯逸,将这东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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