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乔桥刚刚签了一部新电影,实在是抽不开身,抱歉抱歉,请您担待一下,是是,我知道,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把时间留出来,改天请张制片你吃饭,好的,再见,好好。”
对着电话刚刚还好一顿客套的白西装女人,一挂断电话,便立刻朝天翻了个白眼。
“什么玩意儿!喊我家的顶流小花给个刚出道的小鲜肉抬轿,亏他们想得出!到时候爆了就抢实绩,扑了我们挨嘲,想得倒美,呸!”
女人将手机塞进了白西装的口袋里,转身便看到沙发上五个风格迥异的小美人正傻不愣登地望着她,其中以最中央的那姑娘的眼神最呆最傻,偏偏模样最出挑。
奶白色的一身肌肤,别说是在现实生活当中了,就是娱乐圈里也白得尤其出众。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卧蚕分明,眼尾泛着点点的红,只这么看着你都能叫你疼惜得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鼻头又挺又翘,嘴唇红嘟嘟的,嘴角微微上扬。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几乎将清纯无辜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直到现在,白西装女人依旧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这一位时,那惊为天人的心情。
现在……呵呵。
当初有多惊艳,现在就有多心梗。
你能想象,签下乔桥的这五年来,她王琳达一个金牌经纪人是又当爹又当妈,过得活像个贴身丫鬟加老妈子吗?天晓得这姑娘浑身上下为什么这么一大堆小毛病?
严重的路痴,一不注意就会立刻走丢的那种。
嘴馋,特别馋,人家别的小花卖人设真的只是卖一卖,她倒好,一吃起来就停不了嘴,吃急眼了可还行。
单纯又缺心眼,记者稍微设个圈子就钻了进去,连续五年名列记者最受欢迎的娱乐圈代表人物之首。
四肢僵硬,跳舞就是个机器人。一个顶流女团的门面担当啊,把舞跳成那个鬼样子,她都为她丢脸,偏偏还娇气又怕疼,下个腰都能哭半宿,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可是漂亮啊,真的漂亮,在娱乐圈这么个帅哥美女的集结地,都算数一数二的漂亮。不仅漂亮,那小嗓子唱起歌来,就跟传说中能将水手们都吸引得排队往海里跳的海妖似的。
最关键的是,巨能吸粉,死忠粉无数,如今是她们公司最火的艺人,没有之一。
对待这么一个娇娇宝,王琳达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宠着她啊!
“啪啪!”
用力拍了两下掌,西装女人便再次开口吩咐道,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别发呆了,都给我支棱起来!晚上芭雪杂志的晚宴可是个重要场合,要是让我逮到你……乔桥,你在偷偷摸摸地吃什么东西?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给你立的吃货人设只是人设,谁叫你真吃了,接下来一个礼拜都给我吃草!”
“琳达姐……”
“琳达妈都没用!我都耳听面命你几回了,爱豆爱豆,维持体型是头等大事,第二就是绝对不允许恋爱!”
“哈哈哈,这个琳达姐你倒是不用操心乔桥,她对恋爱没兴趣,长这么大最喜欢的异性,是部漫画里的小和尚,除了那和尚她谁也看不上眼,嘻嘻。”
“你可闭嘴吧,我是操心乔桥吗?我是操心你们几个,别以为我不知道菲菲你个小丫头跟XP男团的主唱私底下眉来眼去的……”
足足被训了一个半小时,因为要提前去为晚宴做造型,几个小姑娘才总算得以解脱,乔桥这边还特意被经纪人拎过去交代了今天这种重要场合绝对不能再胡说八道了,最关键的是,桌上的那些蛋糕甜点一口都别给她吃,否则回来“大刑伺候”。
哭唧唧地跟自己经纪人告别的乔桥,完全不知道这竟然是她见到这个她又怕又爱的经纪人的最后一面。
――
“呜呜呜嗝……呜呜呜……”
四周草长得都要跟她腰差不多高的茂密丛林里,乔桥边走边用手背擦着眼泪,哭得都开始打嗝了。
便是这时,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去,毫无准备下,被吓了一大跳的少女,惊慌失措地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不小心被一截露在外头的树根绊倒,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小腿就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
泪眼朦胧地低头看去,乔桥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刚刚被一根树枝划了条巴掌大的口子,现在甚至都开始往外渗着血了。
这一下,终于绷不住的女生抱着自己的双腿,就开始尽情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霎时间惊起一片在林中栖息的飞鸟。
乔桥也不明白,她只是在芭雪晚宴上,一不小心被人拱进了一侧的游泳池里,为什么一醒来,人就躺在,那看着明显是郊外的小溪旁。
谁家的游泳池还通郊外啊!
这是乔桥醒来后脑中掠过的第一个想法。
可直到低头看见,身上这件与她晚上穿的那件白色鱼尾晚礼裙完全不相同的,碧青色望仙裙,人都懵了。
特别是她的脚上还没穿鞋,两只脚仅有脚踝的位置系了两枚小巧精致的玉铃铛。
铃铛确实将她这双35码的小脚衬得更精致小巧了。
但关键是这铃铛不是她的东西啊!
考虑完这个问题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乔桥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溪水旁,直到看见溪水里那张还是自己的小脸,她总算拍拍胸口放下心来。
之后又从她左手虎口处,右脚小脚趾上发现自己前不久练舞留下的两道还未痊愈的伤口,确定这就是她的身体没有出错!
可谁来告诉她,现在她为什么这么一副古代人的打扮,头发直接扎成了拍古装戏一样的发髻,还插了根碧玉簪子。
难道是什么整蛊综艺吗?可是她根本就没看到摄像头啊?
独自一人在溪边摸不着头脑地想了好一会儿,意外看见眼前的溪水里忽然游走一条水蛇的乔桥,立刻惨叫一声,就慌不择路地往树林里跑去。
边跑还被吓得边哭。
然后就成了如今这么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了。
“呜呜呜嗝,琳达姐,菲菲,阿雯,你们快出来啊……别玩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闻见那蛋糕太香了,不听琳达姐你的话,偷摸吃下一整块的,你不要不管我……嗝……我知道错了,你跟节目组的商量一下接我回去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嗝呜呜呜……”
乔桥哭着抬头看着天空,大声喊道。
几乎同时,距离哭泣的乔桥两三里的位置,正坐落着一栋占地百亩的山庄,正门的上头悬着一块红木牌匾,上书无定山庄四个大字。
庄内,青石铺地,处处可见奇葩异草,生机盎然,淙淙的水流从假山石的缝隙中缓缓流着。
便是这时,一位行色匆匆的青衣男子,径直踏入了一栋名为衍无院的院中,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院中央的一株三四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梨花树。
此时正是四月初梨花盛放的时节,放眼望去,皆是满树的白,活像是落了雪。
白软的花瓣簌簌地落着,落到树下穿了一件衣摆绣着玉玺映月纹饰的白衣锦袍男子的发上、身上。
偏偏男子似是一无所知一般,素白的手指伸手就从青玉棋罐里捻出了一粒黑玉棋子来。
啪。
就将其放置在了落了两片花瓣的棋盘上。
直到放下了棋子,男子仿若滴泉碎玉一般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何事?”
“回禀庄主,辟日教的那个妖女至今还在林子外头打转,已经转了十数圈了,至今连庄外大阵的入口都没寻到……”
半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的语气听起来略微有些怪异。
可不就是怪异吗?
你说你要是被困在了他们庄主亲手设下的迷踪阵里,你绕了这么多圈都寻不到出路,还情有可原。
可现在这魔教妖女是怎么回事?
绕到现在还在一个小破林子里绕,看见个兔子要哭,看见条蛇更是哭得惊天动地,小模样可怜兮兮的,看得他们这些隐在暗中的人,都有些想要帮她一把,将她提到迷踪阵前去。
这就是魔教右护法的女儿吗?
未免有些太……太不济了些……
青衣男子在心中暗自腹诽道。
啪。
又放了一颗白子的白衣男人,听到这儿轻挑了下眉。
早在十日前,这位名叫慕容桥的妖女从辟日教中出来,他们的人就已然将她此行的目的打听清楚了。
为了自己的未婚夫,特地赶来无定山庄杀了他裴衍之,然后提着他的人头回辟日教跟辟日教主,同时也是她的未婚夫仇风邀功。
无独有偶,裴衍之现在刚好就需要这样一枚好用的棋子。
为此,他特地命自己的人沿路护送着这位慕容姑娘平平安安地到达他的无定山庄。
熟料她依照打听来的消息,刚从水道泅渡进入无定山庄的范围之内,就溺水昏迷了过去,如今醒来,却是连迷踪阵的边都摸不到。
如若现今的辟日教都是此等人物,裴衍之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暗地谋划是否有些多此一举了。
男子嘴角微翘了翘,随即从棋盘上收回了自己的手,将其放置在他的身侧。
一偏头,就露出一张出尘谪仙的绝色脸庞来。
男子的脸极俊,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嘴唇削薄,眉心却有一颗殷红若血的朱砂痣。
这痣不仅没给男子带来任何女气,甚至还衬得他整张脸,透出一股慈悲飘然的佛性来。
可直到男子的手转动起他身下坐着的木轮起来,才叫人发现,看上去这般完美至极的男子,竟也是有缺憾的。
他不良于行。
不仅如此,男子推着木轮的右手小指处也缺了半截指头。
但除了男子,谁也不清楚他这半截指头是怎么缺少的。
毕竟无定庄主裴衍之自八年前在江湖上横空出世之际,就一直是缺指、双腿残疾的模样。
可若是这样,你就小看了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五年前的武林大会,正是坐着轮椅的无定庄主力挫七大派的一众高手,仅凭一己之力,令得无定山庄跻身江湖第八大势力。最近两年,无定庄主因其行事光明磊落,为人看上去更是光风霁月的如玉君子一枚,隐隐有新一代江湖领头人的风范。
“是吗?那我倒该去会会她了……”
已经将轮椅推到院门口的男子,微笑着如是说道。
另一头,不晓得是不是哭得太久了,乔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涨,脑袋涨,腿疼,脚冷,肚子饿,嘴巴渴。
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可以说,长这么大她就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进娱乐圈前,她的家境不错,父亲是一位大学老师,母亲也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就她最小,从小到大基本上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甚至就算是最后因为唱歌这个爱好选择进入娱乐圈,家里人也没多阻挠,母亲反而还找了个相熟的,办了家经纪公司的老同学,将她介绍了过去。
之后参加选秀,c位出道,大红大紫。
整个前半辈子拿了人生赢家剧本的乔桥,除了跳舞实在下不了腰,劈不开叉吃了点苦头之外,就再没吃过其他的苦。
更别说现在这种苦了。
她真的是哭得眼泪都干了,渴得嘴唇都裂了,甚至连脑袋都迷迷糊糊的,开始不清醒起来了,或许是受了凉,小脸烧红烧红的。
就在她已经开始心生绝望之时,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这位姑娘,有什么是在下能效劳的吗?”
闻言,乔桥猛地抬起头来,便对上了一张笑得温文尔雅的脸庞。
只一眼,乔桥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在裴衍之看来,此时她这乱糟糟、脏兮兮的小模样活像他以前在路边遇到的一只被人丢弃的白色狸奴。
只是当时他才靠近那狸奴,就被它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知道如今这只……
裴衍之笑容不变地推着轮椅缓缓靠近着乔桥,冲着她就伸出手来,“姑娘……”
话音未落,原先还抱着双膝缩在树下的青衣少女,便立刻爬起身来,两步,就毫不犹豫地扑进了裴衍之的怀中,一双白玉般的手臂下意识用力抱住了白衣男子的脖颈。
裴衍之本不该这般不谨慎的,可因为实在没从眼前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一丁点的恶意,才在毫无准备下被她抱了个满怀。
从未与任何女子这般亲近过的裴衍之瞳孔骤然一缩,眼底深处便瞬间激起一股冰冷的杀意来。
只不过他的手掌还未抬起,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便顺着少女红肿的眼眶滚落进了他的脖颈,霎时间一片温热。
同时女子毛绒绒的脑袋就在他的下巴上轻蹭了蹭,带着哭腔道,“无衍老公,是你对不对?你跟漫画里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不是光头。你什么长头发了?琳达姐给我安排的工作太多太满了,搞得我后面的漫画都没来得及追,竟然连你什么时候还俗长出头发来我都不知道!呜呜呜,我太失职了……”
“现在你在这里,我就知道我肯定是在做梦了,我经常在梦里梦见你,就是这梦看着也太真实了,我受了好多罪,好多好多,那个……反正是梦,我想补偿一下可以吗,就一下……”
说话间,在裴衍之略显茫然的眼神中,乔桥就直起了身子,冲他微微一笑,对准了白衣男子朱色的唇就亲了过去。
啾――
唇上一热的裴衍之冰封一样的脸庞裂开来。
“放肆!”
见状,身后无定山庄的护卫们异口同声地大喝道。
下一瞬,脸颊之上一片烧红,不晓得是羞的还是真的生病了的乔桥,嘴角翘起一抹满足的弧度就闭着眼倒在了刚刚被她轻薄了的裴衍之的怀中。
“希望,下次还能梦见你……”
自发自动地在裴衍之温热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的乔桥,就这么沉沉昏睡了过去。
“庄主,让我一掌毙了这不知廉耻的妖女!”
这时,才冲到裴衍之身边的护卫甲,气急败坏道。
闻言,裴衍之伸手就挡住了来人攻势凌厉的一掌。
“……不必,我留她有用。”
裴衍之眼眸深邃地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眼底暗光一闪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