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楚从琼林苑出来,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在御花园里散步。
宫里有部分太监宫女是弥罗的眼线,不然前几次萧昀的行踪他不可能知道。
方才宫人过来替他添茶之际,悄悄用眼神示意了他——萧昀没去琼林宴,但在御花园。
具体在哪一块儿他也知道,不过走过去要一段时间。
江怀楚恰似漫无目的地在鹅卵石路上走。
一个宫人迎面而来,和他对视一眼,若有若无地往他身后看了下。
江怀楚微不可见地朝她点了下头。
宫女恭敬朝他行礼,和他擦肩而过。
江怀楚漆黑的眸子微冷。
祁王的人果然在跟踪他。
江怀楚一笑,接下来要看祁王给不给力了。
他加快了脚步。
御花园里的宫人应是被调去琼林苑伺候了,江怀楚走了好半晌,只碰到零星几个宫人。
不远处的琼林苑灯火通明,御花园里却黑灯瞎火的,天上无月,人低头看,甚至看不清路。两侧的湖水黑黢黢的,波光粼粼,给人波涛汹涌的错觉。
晚间有些凉,江怀楚走至一片竹林前,身后猝然窜出两个黑影。
黑影瞬间笼罩而下。
谢才卿眸光微动,作势就要跑,被人从身后钳制住。
一人在他叫之前,先行捂死了他的嘴。
状元郎瞪大了眼睛。
他们像是极有经验,没出一点声,几个呼吸间,已将他两手扭到身后,用粗粝的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
谢才卿假意挣扎地配合着。
萧昀就在前面不远。
一人从黑暗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状元郎一看清他的脸,就剧烈挣扎起来。
祁王一笑,气定神闲地走到他跟前:“怎么?刚宴上不是还从容得很么,是个人就冲他发骚,唯独看都不看本王一眼,本王还以为才三天,状元郎就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呢,所以才来同状元郎叙叙旧,好让状元郎记起来是不是?”
他伸手去摸谢才卿的脸,谢才卿猛地偏过头。
祁王悬在空中的手无处安放,眼神陡然冷了,却依然笑道:“在本王这儿就没必要装什么守节不辱了吧?”
他低声道:“除非你想本王把你的事捅出去,否则我劝你乖乖听话。”
“瞪我干什么,敢做的时候怎么不担心今天?”祁王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啊,本王是好怕你姘头找本王麻烦,所以本王这不是也不想闹大么?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对吧,状元郎?”
他调笑着,去解他的腰带,故意一点点地抽,时间延长了十倍有余。
惊骇绝望在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扩散,祁王终于享受到了莫大的愉悦。
他慢慢地说:“所以本王就想啊,本王也只是想尝尝你的滋味,又不是要养你一辈子,本王才不会弄个不干不净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回府呢,脏。”
他羞辱般拍了拍谢才卿的脸:“所以你让本王舒舒服服睡一回,你和本王间的恩怨,本王就大人有大量,一笔勾销,如何?”
谢才卿咬紧嘴唇,摇摇头。
“别着急拒绝嘛,”祁王有了玩弄猎物的耐心,调笑道,“本王保证不会在你身上弄出一点痕迹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你和他的事,本王也全当不知道,日后见了,状元郎若是有用得上本王的地方,本王心情好帮上一帮,也未尝不可,状元郎以为如何?”
祁王逼视谢才卿的眼睛,谢才卿却嫌恶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半分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祁王万万没想到他会拒绝这个对谁都好的提议,一时怒不可遏:“装什么装,被多少人都上过了!就多本王一个?”
谢才卿一声不吭。
怒气全打在了棉花上,祁王沉默半晌,一点点笑了:“本王真心为你考虑,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以为你今天躲得掉?在等谁来救你?别做梦了,谁来了,不想惹祸上身,都会装聋作哑躲过去的。”
状元郎睁开眼,眼里漆黑一片。
“想和我同归于尽?你还是太嫩了,待会儿你可恨我的力气都没,还要缠着我,一声声说喜欢我呢。”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袖珍锦盒,“吧嗒”一声打开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赤红色的丹药。
状元郎在看到那东西时,眼睛陡然瞪大,身子颤得厉害。
祁王笑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本王养的那群道士捣鼓了好多年才捣鼓出来的配方,一颗就能销魂一整夜呢。”
状元郎挣扎地越发剧烈,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条条勒痕清晰红肿。
祁王见他终于知道怕了,笑容愈深:“忘了告诉状元郎,这药可没有解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找不着男人,你也得痛苦到死。”
“本王可真稀罕状元郎,一颗价值千两呢,就换状元郎一晚,谁叫状元郎这么招人疼爱呢。”
“好好伺候本王,本王说不定能开恩,不然啊,本王这还有两个属下,本王总不好吃独食,也得让他们尝尝状元郎的滋味。”
他每说一句,状元郎眼里的绝望就多一分,嘴被捂住,他呜呜呜地说着什么。
“现在后悔了?可晚了!”
祁王粗暴掐住他的下颚,逼他张开嘴,将丹药塞进去,揉了揉他的喉咙,强迫他咽了下去。
丹药滚过喉咙,眼前人像折颈的凤凰,眼里再无一丝光彩。
祁王心中的施虐欲前所未有地得到了满足。
谢才卿的脸色一点点绯红起来,眼神迷蒙,身子发软,一副站不住的样子。
祁王没想到药效这么快,比以往都快了不少,只道他身子敏感,眼见他眼波流转的样儿,霎时蠢蠢欲动,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快给本王放开!”
两个属下后知后觉,立马松了手。
祁王迫不及待地就要将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状元郎搂到怀里欺负,前一秒还意识不清的状元郎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撞开了他,直往前跑。
祁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暴怒道:“蠢货!快给本王追!千万别让他跑了!”
两个属下立马去追,还没跑上两步,就瞧见了对面不远处提着灯笼朝这边过来的几个长翎卫,顿时吓了一大跳,用眼神质询祁王。
祁王想起谢才卿和谢遮的关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踟蹰好半晌,才心有不甘地招呼属下退下,暂时躲到树林后,静观其变。
……
身后没有脚步声了。
药效在谢才卿体内迅速发作,谢才卿的眼神却清明一片。
他的师父是天下人欲杀之的弥罗毒医,小时候他在师父身边的那几年,师父会让各种毒虫咬他,让他尝各种毒药,等他熬不住了,再帮他解毒。
从一开始的煎熬到后来的无动于衷,现如今天下几乎所有毒,都不会真正影响到他。
当然体内的毒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是自身更能承受适应了,毒性扩散更慢,毒效更弱。
祁王没骗他,这春|药是没有解药,但只要他愿意,在药效不可控前,扎自己几针以毒攻毒,毒就能彻底解了。
谢才卿打老远瞧着长翎卫身后一身玄金色衣袍的高大男子,咬了咬牙,用手背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和烧得有点迷糊的眼睛,垂下长长的眼睫,敛去不合时宜的情绪。
多年来皇兄的教导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要端正矜持,要守礼重名。
只要是见人,不能衣衫不整,不能失了仪态。
说话不紧不缓,不能有失庄重,尤其忌讳粗俗不堪之语。
要自尊自爱,要对自己所作所为负责。
日后娶了妻,也要相敬如宾、以礼待之,不可甜言蜜语轻佻无诺,不可人前亲昵有伤风化。
要禁欲,欲生怠惰,人都是被怠惰毁掉的。
不可交浅而行深,要仔细权衡考量,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不可操之过急,轻易交托。
不能不能……那么多的不能。
必须必须……那么多的必须。
他一样儿都没遵守。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比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陌生。
许是药效扩散了,江怀楚的脸越发绯红,他抬手欲盖弥彰地遮了遮眼睛。
还不如药效发作意识不清,清醒着更奇怪了,还得装不清醒。
他透过指缝瞧着越来越近的人,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