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法厄同。”

他只是愣愣的重复一遍。

要说感觉,也完全说不出来有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少女已经全部说出来一遍了。

之前的那些事情,渐渐在脑子里面连成一长串的线。

关于她的妈妈,关于她出生的时候就要成为英雄,关于是老师给她起的名字…

但是得不出来任何确定的结果。

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少女没有继续看他。

她的眼睛落向了街道的某一处。

现在她们已经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而在她的视线的末端是——

燃烧着的火焰。

是以人类为原料燃烧着的火焰。

“现在有更加值得注意的东西。”她说。

在她的视线末端,在火焰的旁边,是跌坐在地板上的杜理。

杜理的神情有些茫然,还有一些报复性的快/感。

她的嘴角被打破了,眼睛旁边有淤青。

她的衣服有一些被撕烂了,像是破布一样搭在身上。

那两名与她同行的男性不知所踪。

在火光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作为燃料,不断的变黑缩小。

【…已经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那些人做了这种事情吗?】

情况已经非常清楚地发生在了眼前。

法厄同朝着杜理走去。

在她的碰触下,杜理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茫然的注视着眼前的火焰。

火光不停的燃烧,放大,在街道上跳跃着。

即便外焰舔舐上了杜理的肌肤,也没有让她有任何的疼痛。

但是仅仅只是余光触碰到了顾优而已,杜理就发出了像是碰到老鼠一样的惨叫,往旁边蜷缩起来。

“没关系。”

法厄同这么说着,手按着杜理的肩膀。

杜理的肩膀染上了尘土,久不见光而白皙的皮肤被她的指尖按压着,仿佛要通过这一种接触给她注入力量一样。

“没关系的。”

在法厄同催眠一样的重复低语下,杜理茫然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往下耷拉,到最后紧闭起来。

从眼睛的夹缝之间,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

“我…我。”

她好像在说些什么。

而接下来的话语被法厄同用拥抱遮蔽住了。

“没有关系的。”

法厄同像对待婴儿一样,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顾优仰头看着上方。

他之前在冥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或者说他睡醒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顾优的手表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

照理来说不是阳光过于强烈的时候,但是现在,阳光简直像是激光一样刺着他的身体。

远处的山变得更加小了。

“我们的海拔又上升了吗?”他问。

“嗯。”她点了点头。

“上升了一千米。”

“…一千米。”

“每一次下坠到冥界之后,表世界的海拔都会更上升一点,上升到顶端的时候,我就能够去到那里。”

“那现在要再去一次吗?”顾优问。

“不,由于之前我坠入冥河,现在那一条道路已经开启了。”

她这么说着,顾优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某处。

原先他以为那个地方只是天空中的一个阴影而已。

现在注意看去的话,却发现在天空中漂浮着一座山峦。

“那是我父亲所在的圣山。”法厄同说。

“我们要过去那里吗?”顾优问。

杜理的表情就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一样,变得惶惶不安。

像是察觉到了顾优口中的‘我们’不包括自己一样——本来也就不可能把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性带到神明所在之地。

她想要说话。

张开嘴,却只是像是鱼一样的呼吸。

法厄同看着旁边依然在燃烧着的火焰。

火焰熊熊燃烧着,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变小。

“你在这里可以吗?”她问。

杜理轻轻的呼吸着。

“这里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城市,如果有谁有资格审判你,那也只有冥府中的众神而已。”

“你就随心所欲地报复吧。”

她这么说着,轻轻抚过杜理眼角的泪水。

在法厄同的指尖上。有什么液体在阳光中反射光泽。

像是被那光泽刺伤了一样,顾优移开视线。

杜理抬起脸来看着她。

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法厄同问她,“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她沉思了一下,最后说出来的是“我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嗯。”

“让我追随着您吧,让我下到冥府去吧,怎么样都可以,我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就算过去也只会被嘲笑而已。”

毕竟是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

顾优想。

在现实世界中会有同情杜理的人,但是更多的人也只会说一些什么,如果不是你怎么怎么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再怎么样,随便把别人杀死,也太过分了。

之类的话语而已。

法厄同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这一点,没有对杜理的任性说些什么。

她只是再一次把杜理给抱住了。

杜理的脸靠在法厄同的白衬衫上,她的眼睛眨动之间,把衬衫的一部分布料打湿,变成了深色。

“我会给你的。”

她对杜理承诺着。

在旁边的顾优想起她之前就是这么对西比尔承诺的。

“我会给你的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人会嘲笑你的世界。”

不知道杜理有没有理解。

但是这种时候,要给已经被不幸击垮的人的永远不是话语,而是要用行动来让她们理解。

法厄同指了指火焰。

一簇火光静静地延伸到了她的指尖,又被她递给了杜理。

杜理在握住了火焰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火势猛然增大了许多。

即便是隔着火焰,即便是认为里面的人(燃料)已经死掉了。

顾优依旧听到了里面的凄惨的,完全不是人类,只像是野兽一样的嚎叫。

那火焰一点一点的增大。

里面的人叫得越来越痛苦。

杜理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您用什么承诺我?”她谦卑的询问。

“就用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法厄同说。

攀登圣山是一件很,十分,非常唯心的事情。

这么说吧,在顾优看来,圣山就漂浮在云层中的某一角。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它若隐若现的影子,但是如果要他自己去爬,他走到死都没有办法走到那里。

就算真的到了目的地,那毕竟是漂浮在天空上面的山,他也找不到上去的□□。

但是对于法厄同来说…

【简直就像是霍格沃兹里面的传送术。】

她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走的几乎是一条直线。

明明处于现代都市,却没有任何障碍物挡在她的面前,这与其说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条留给自己的路。

【…倒不如说是所有的东西在她面前都自动让开了而已。】

【很多的小说里面形容神明目下无尘,原来是写实的说法吗?】

【毕竟是神明之女啊。】

她拉着顾优往前走。

这个城市真的小小的,而她的速度…

【虽然她的脚步不紧不慢,但显然速度已经超过了一辆全速奔驰的跑车。】

没过一会,他和她就到了城市的边缘。

真的是城市边缘。

之前说过这个城市的海拔上升了100米,第2次又上升了整整1千米。

这个城市与其他的所有地方都有分界线。

顾优从这里望下去,下方是缭绕的云雾。

他不小心把一块小石子踢下去,过了好几秒钟,也有可能是好几十秒钟,才听到小小的回音。

他甚至都不确定那个回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么高的地方。”

法厄同拉着他。

她没有对他说些什么。

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拉着他跳了下去。

那完全是在坐过山车。

一开始她和他下坠。下坠。下坠。

顾优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萦绕在他耳边的是自己的尖叫。

他像一个女孩子一样尖叫着,紧紧的把法厄同的手臂抱在怀中。

法厄同的头发被扬了起来,裙子也被扬了起来,她用一只手轻轻地按着。估计也没有谁敢看她的裙下风光。

等到她们下落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好像是坐过山车坐到了底层一样。

她们骤然上升。

下方的气流像是桥梁一样,托举着她们的双脚,把她们一直送往上边。

在顾优的眼中,远处原本只像是背景一样的圣山,不断的放大。

等到气流从他的脚下消散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圣山的山脚。

在他的面前,是延伸上去的金色阶梯。

阶梯看上去非常的干净。

这干净不是被打扫的很好的干净,不。跟所有的阶梯应该有的那种干净感都不一样。

【看上去更像是博物馆隔着一层玻璃,旁边还贴着不准拍照的那种工艺品。】

【这本来就不是给别人走的路。】

法厄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踩了上去。

顾优跟在她的后面。

他原先以为这条上山的台阶是从之前开始就建立在这里的。

不过后来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那并不是原先就准备好的路。

【而是法厄同希望在哪里走,台阶就会自然的出现她的脚下。】

【…这是阿波罗为寻找自己的孩子专门开辟出来的道路。】

【而且…】

【在神话的记载中,圣山从来都不是日神独自居住的场所。】

上面会有祂的侍女,还有各种魔兽,有的时候也会有其他神明过来做客。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不,哪怕是对于全希腊最著名的英雄来说…】

【那都是有去无回。】

【那些存在根本就不用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恶意,只是一点好奇而已。】

【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时候他和她经过一个水泉。

道路的两旁永远绿草如茵。

顾优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在的海拔是多少,但是既没有感觉到刺眼的阳光,也没有感觉到高海拔特有的氧气稀薄和寒冷。

但是在这里,一切都是美好。

两天之后世界毁灭,下方的冥府,都无法影响到这里。

“……”

他听到了远处的笑声。

也感受到了拂过耳畔的春风。

他无可抑制的往那边望去。

简直像是从耳畔传来的声音,在耳朵里面化作了一个钩子,勾着他的脸往那边转过去一样。

然后他失去了言语。

在视线的尽头是十几位少女。

少女的美貌绝非人类,比起心动,第一时间会产生的是恐怖感。

她们的容貌都很相似,像是以一个标准作为原型,进行粘贴再复制,其中又有稍微一点基因突变一样。

而如果要在顾优认识的人中选一个原型…

那么一定就是法厄同。

她们有着半透明的淡蓝色的身体,身上穿着轻薄的衣物。

上衣的下摆浸没在水中,她们的下半身也自然而然的与清泉融化在一起。

自然而然的,一位水中仙女朝他看过来。

带着邀请的笑容,少女对他伸出手。

顾优朝着那边走过去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能够进去作为男人一逞雄风之类的。

恰恰相反,那个时候他的心里面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了。

比起做一个人,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化作一条鱼。

他偏离了日神为她们准备的道路。

少女握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手过于细腻了,简直就像一汪水一样,缠绕着他的手臂。

那水流逐渐的上升。上升。上升。

顾优一点点的朝着清泉压去。

他的后颈被谁提住了。

“这个是我的东西。”法厄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会在这个地方出现的,肯定比那些普通山林之间的水中仙女要更加高贵一点。

【从脸上看…搞不好和法厄同一样,都有阿波罗的血脉。】

但是法厄同的眼睛只是这么直直的看着她,甚至手上甚至都没有威慑性的冒出火焰。

少女们宛如被惊吓到的小鸟一样,小小的啊了一声,化作水花重新沉入泉底。

水面依旧是镜子一样的澄澈。

顾优被她提着,像是摇晃干脆面一样的摇晃了几下,几乎能够听到自己脑子里面的水声。

再放下来的时候,他重新恢复了冷静。

“我刚刚是…”

“哦,你有没有看过神话?水泽仙女诱惑许拉斯的故事,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她们似乎很中意你。”

“毕竟普通的人类能来这里当玩具的机会可不多…你刚刚如果掉进去的话,应该会变成一条鱼吧。”

【变成一条鱼???】

【虽然知道这些神明之中女性一般都相当的瞧不起男性,但是怎么样也没有想到…】

“因为男性都是脏东西,水泽仙女的话,虽然可能也是我爸爸的孩子,不过一般都对处女神发誓过要保持贞/洁吧。”

【…保持贞/洁。】

弹幕很艰难的打出来了这四个字。

听上去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话语,还是由有一半神明血脉的超凡者说出来。

平常的话放在网上。有一大堆男性会兴奋的要命。

但现在却只是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男性的话,碰到她们的瞬间就会被杀,不过如果是小动物就无所谓了。”

“变成鱼的话,就可以一起玩耍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有一只小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亲昵的蹭着少女的腿。

小鹿的神情看上去也是和这片仙境一模一样的天真,它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会发生什么坏事情。

少女轻轻的摸着它的头。

然后说了一句“真可怜。”

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对一个动物,反倒是像对一个匍匐在地的人一样。

“……”

顾优想到了她之前的话语,心里面猛的一惊。

“这个人原来应该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吧。”少女为他解说着。

“如果不是中意的对象是不会被变成动物的。”

【?】

【还能更惨???】

“只会被诅咒,然后丢下圣山,浑身长疮,三天之内被烧死而已。”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还蛮幸运的呢。”

“…嗯。”

顾优深刻的。非常深刻的。理解了这一切。

“但是你之前…”他想了想。

“之前那些水泽仙女面对你的时候…”

【好像害怕的非常厉害。】

【应该不是单纯的力量差距吧…】

【就算是按照那些宫斗剧里面的‘谁比较受父亲宠爱’说法,也至少会有一段交流才对。】

但实际上,在少女的双眸注视下面,水泽仙女就真的像是被泼出去的水流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

少女有点若有所思。

“河流…这么说吧,一切与水有关的东西。”

“不管是否被人类踏足过。”

“从那之中诞生的精怪,绝对无法违逆我。”

“……”

【……】

弹幕一片寂静。

【这应该不是阿波罗赋予她的能力。】

【东方那边的修真者也没有听说过哪一方面特别有这种能力的…如果说是有龙族的血脉,那倒是另外。】

【但是她从之前开始,展露的力量一直都是与火焰,还有单纯的武术有关吧???】

【那么…】

【联想到之前她掉入冥河却毫发无损…】

并且掉入冥河之前呢喃的那句‘妈妈’。

“…这和你的母亲有关吗?”顾优问。

“想听吗?”

顾优和她重新走在通往上方的路上。

这些台阶在少女的脚下延伸着,等待她踏上去。

却在在顾优离开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溃散。

【差别待遇之明显,简直要让人落泪。】

【如果不是他跟在法厄同的身后…】

【相信那些台阶,一定会希望着在他踏上去之前就崩散的。】

【毕竟是日神给女儿准备的台阶,肯定不想被普通的人类玷污吧。(笑)】

“很想知道。”顾优说。

“嗯,关于我妈妈你理解多少?”

顾优整合着之前所得到的情报。

“你说她那样子有点难以交流,然后你问过杀死她的方法,并且她似乎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然后你在落入冥河之前叫了她的名字。”

“哦,差不多,那都是你看见过的现象。”法厄同说。

“你对她的身份有什么猜测吗?”

“感觉上面可能是修真者,不过我也觉得有可能是镇山神兽之类的…当然化形了,并且现在似乎已经脱离控制。”

不然的话很难想象少女会被东方的隐世家族放出来,明明之前那么久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她的情报。

“对一半或者不对一半吧。”

她走上去,没有转过头来。

这可是杜松子准备了好久的剧本。

虽然说被系统吐槽太过于中二,不过杜松子本人还是很喜欢的!

“镇山神兽之类的说法听起来太傻了,脱离控制倒是真的。”

“而且妈妈真的很强,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很多…不然也不会杀掉老师了。”

“…杀掉老师。”

顾优的背脊一阵发凉。

【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情报???】

【这真的是我们可以听的吗?】

【你都听到现在了…要被灭口早就被灭口了。】

【安安静静的等着吧。】

“妈妈就是黑色的一大团。”

【…黑色的一大团。】

【这怎么样也不是,能够跟‘妈妈‘联系到一起的词语啊…】

“嗯,小时候明明还很小的,然后越来越大…她主要是在地下室那里面。”

【越来越大…?】

【地下室。】

【你们超凡者都这么会玩的吗?】

【槽点太多了,简直无法吐槽。】

杜松子一边详细回忆着自己对于这个马甲母亲的设定,一边继续慢慢抛售着情报。

“老师不太喜欢看见她,不过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看不见。”

人们就是这么对待蟑螂的。

“啊,但是我有的时候会去地下室那里看她,隔着一扇门。”

她沉默了一下。

“隔着一个笼子。”法厄同说。

“…隔着一个笼子???”

这怎么听都非常的不对劲啊。

不但是到此为止,能够得到的情报还不足以整合出来更多的答案。

顾优只是继续听下去。

“嗯,据老师所说,把妈妈放出来三个小时之内就会开始世界末日。”

【半神的老师所说的世界末日…那估计就是真的了。】

【我们的地球其实真的很脆弱的来着。】

【对不起爸妈,我以前真的不应该随便在网上说希望世界末日。】

【我们能活到现在,好像真的很不容易。】

【…但是她妈妈果然是什么怪物吗?】(该用户被大量举报,已屏蔽。)

【上面的你还真敢说啊…】

【不提法厄同自己怎么看,你忘记这位的父亲是谁了吗?】

【希腊神话里面的神明的确比较荤素不忌…】(该用户被大量举报,已屏蔽。)

“她的性质似乎有一点问题。”

对于一出来三个小时就会世界末日的怪物,少女只是用这么一句话作为结论。

【不愧是预言中毁灭世界的英雄!】(该用户被大量举报,已屏蔽。)

“对于老师来说,妈妈只是孕育出我的东西而已。”

顾优突然想起,之前普罗米修斯也是说‘虽然你的母体过于污秽。’

她又说是黑色的一大团…

他瞬间想到了山海经里面的数种魔物。

“不过在那下面的时候很有趣的。”

“一开始妈妈只是很小的一滴,我看着她也只能够想到,那么小的一点里面也能孕育出我来啊,然后就会对着她说话之类的…你知道有树洞这种东西吧?”

“树洞。”

“嗯,对啊,就是对着树洞倾诉自己想要说的话。”

说起来这本来也是希腊神话里面的典故。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有很多话都是不可以跟仆人说的,它们看上去跟假的没有什么两样,所以我一般就会下去对妈妈说。”

【仆人…果然是超级大小姐吗?】

【修真世家的话肯定都会有一大堆的仆人的…不过为什么妈妈会是仆人的替代品??】

【哈哈哈,希腊的女孩子都有或多或少的价值观错误啦。】(该用户被大量举报,已屏蔽。)

【…你也敢说人家是‘错误’吗?】

“毕竟妈妈首先是妈妈,然后也没有什么的智慧。”

【会有‘没有什么智慧’来形容自己的母亲啊…】(该用户被大量举报,已屏蔽。)

“但随着我说的话越来越多,妈妈吃掉了我的负面情感,就变大了。”

“…就变大了。”

顾优呆呆地重复一遍。

【说真的,我们是不是跳过了好多集???】

【之前还说是言出法随,一大堆人都在猜高位修真者…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吸收负面情感的能力???】

【那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位能三小时之内毁灭世界了…】

【如果她真的能够吸收负面情感并且变大的话,谁敢说自己的心头是没有一点点怨恨的圣人。】

【此世之恶是不是你?】

‘很好很好,再多讨论一点!’

杜松子很开心。

本来她的扮演之旅中,比起正面信仰,大家都是凝聚出愤怒,悲伤之类的负面信仰比较多。

‘如果放在那里不管就太可惜了!’

现在凝聚出来一个能够吸收负面情感的神职,肯定赚得更多。

她操控着自己的马甲继续说下去。

“嗯,对,一开始只是一小滴而已,后来就慢慢的变大。”

“等到我离开的时候,她能够淹没掉半个房间了。”

“……”

顾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子的妈妈。总有种我的心里面真的这么污秽吗的疑惑感。”

“不过老师倒是挺支持我把妈妈当成垃圾桶的。这样,我在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就依旧能当光辉的英雄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顾优问。

“嗯?”

虽然少女的话语中满满都是鄙夷,把她的妈妈当成树洞,垃圾桶,仆人的替代品。

但是那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然的话少女的老师不会‘被妈妈杀掉’

而且…

“如果真的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就算知道自己是从那之中诞生的,你也只会把她当成培养皿,根本不可能当成母亲的。”

“……”

少女看过来的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既会脑补又会接戏的信徒!’

但顾优还是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让少女把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应该成为少女的树洞。

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

“啊,对…大概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吧。”

“…十三岁。”

比想象中的要早很多。

“也有可能是十二岁,我对于我的年纪记不太清楚。”

因为每一天单单只是要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了,所谓的光阴如梭就是这么回事吧。

“总而言之,十三岁,我某次下去的时候,那个水波开始动了。”

【水波开始动了…】

“那个时候的妈妈大概有一个水桶倒在地上这么大吧…伴随着我的声音,水波开始震动,然后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形。”

“人形?”

“嗯,看得出来是以我为模板的,但只是劣质的模仿。”

劣质的模仿。

虽然这么说,少女脸上的表情却绝对不是厌恶。

恰恰相反,总觉得她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太像是人,比如说手,只是连在一起的青蛙蹼。嘴唇又做成了菱形的形状…”

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那个时候母亲的缺点。

【…但是如果真的一无是处全部都是缺点的话,为什么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你能够记到现在呢?】

“但是唯独那双眼睛。”少女说。

“其他的地方明明都是黑色的,像是淤泥一样的漆黑,像是黑夜一样的漆黑。唯独那双眼睛…”

“就像是我的复刻版一样,里面倒映着我。”

“……”

“那个时候我就差不多知道了,虽然老师一直都坚信妈妈是没有情感的怪物,是我的培养皿,是用剩下的胎盘,不过妈妈应该对我有什么感觉才对。”

“她不是怪物…不只是怪物。”少女很坚定的说。

【…那是‘妈妈’啊。】

“在那之后我稍微有一点害怕,不过家里面还是没有其他人,所以我也只能日复一日的下去。”

“只要我一下去,妈妈就会凝聚出那个影子,然后注视着我。”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我一开始觉得这个有什么情感所在,什么母爱的奇迹啊,之类的书我看了不少。”

但是后来就越来越不确定了。

“她一次也没有叫过我女儿。那个模仿我做出来的人形,也一次都没有对我伸出过手。”

“然后…”

她的表情逐渐阴郁下来。

“然后你知道有成年礼这种事吗?希腊那边的成年礼。”

【英雄的话应该会有吧…】

【在那上面可能会狩猎魔兽之类的。】

顾优回想着自己以前看过的资料,不确定的点点头。

“嗯,知道就可以了。”

“十六岁的生日…也就是五天前。”

【……】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了预感。

那正是红月世界中女神预言世界末日的时候。

“老师说我长大了,可以出师了,能够成为英雄了。”

“所以为我举行了宴会。”

“…宴会。”

“然后在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阳光下的妈妈。”

【…不是吧。】

【如果之前一直都无视她,并且只要出来三小时就会世界末日,那么为什么在成年礼的宴会上面要把她带过来?】

【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希望母女团聚的原因吧…】

【而且这一次她脱离了牢笼,那个老师准备做些什么措施来防止妈妈毁灭世界?】

【…英雄的成年礼】

【…不是吧,就算有着一半的神明血统,她也才十六岁啊?】

【真的让她做了那种事吗?】

“真的是第一次看见。之前把她关在地下室的笼子是有理由的。”

那个笼子虽然在我看来一折就断,但是在老师的魔法加持下能够很好的关住妈妈。

等到妈妈出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别人的恶意啊,随便什么负面情感都被吸进去,妈妈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

顾优的心里面有一个猜测。

为什么这种时候要把妈妈给带出来,为什么之前少女会询问杀死妈妈的方法。

他的心里面有了一种猜测。

这猜测非常的明显,上面只隔着一层雾气,只要把雾气拂去就能够看到本体。

但是正因如此,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老师指着妈妈对我说。”

而少女带着那种若有若无,有点像是嘲讽,又有点悲伤的微笑。

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是我要狩猎的祭品。”

【不是吧…】

【见鬼了。】

弹幕也惊讶的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就算要说些什么,也只能是这样子的语气词。

神明的价值观与人类经常相悖。

【…但是怎么样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真正的发生在面前。】

【这甚至都不是什么反派的剧本。】

少女的老师对她抱有着无限的期望,也是希望她能够狩猎一个足够格的怪物,作为自己成年礼的祭品。

这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她来说。】

在地下室里面和黑色液体独处的时候,在叫它妈妈的那些日子里面,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顾优只要稍微幻想一下,就有点想哭。

而此时少女已经在他面前站住了。

之前一边说着,她一边往上面走,脚步声有的时候甚至会把说话的声音给压下去。

而每一条路都会有终点。

她已经到达圣山的顶端。

准确来说,是已经到达了允许人类攀登的顶端。

在她的前面——简直就好像是徒步攀登火山一样,下方只是一片光之海洋。

顾优伸出手。

他的手能够感觉到,让他知道这个东西很热,知道这个东西的温度很高。

知道正常情况下,不要说是自己的身体了,就算来一个钢铁也会毫无阻碍的被融化。

但是他还不敢说出来那是什么。

言语是有魔力的。

所有的东西都是在说出之后才变成现实。

少女看着他。

“那是太阳。”她说

【太阳…】

一个可以接受,又完全无法被理解的回答。

他们知道这里是日神阿波罗的所在地,也知道阿波罗的权能是掌控太阳。

但是怎么样都没有想到,那个全人类都依附着它存在的恒星,会这么温顺的附在那下面。

少女拉着他。

顾优不再在她的身后,他一点一点的走上去。

明明只有几步的样子,他却好像爬了有好几分钟。

在这里的视觉是非常不靠谱的,能够依靠的只有感觉还有神明的指引才对。

他和少女肩并肩的站着。

法厄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就和之前的所有时候一样,她带着他跳下去。

两人坠入了太阳。

她和他的身下是光所构建成的海洋。

顾优之前上课时学到的那些匮乏的知识,告诉他,太阳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核裂变和聚变。

声音在他的耳边像是放烟花一样,噼噼啪啪的响着。

他凝视着之前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它正在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余光也能够瞥到旁边一刻不停的绽放的烟花。

这一定是全世界最恐怖的烟花了吧。

她和他手牵着手往下坠落。

青少年的重量怎么样也有三四十公斤,但在这里她们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

热浪把她们推来推去。

她好像很开心的微笑了。

“这样子的道路…未曾有任何的凡人踏足过。”

她的声音很大。

为了让他听到,她必须得让自己的声音穿过其他所有的声音才行。

“你感觉开心吗?”

顾优只是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任何一个人过来这里都会融化的。

不,在碰触到这里之前,他就会变成一个发亮的小点。

顾优能够在这里下落,并不是因为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功绩。

他的相机也无法保护他。

只是因为少女依旧拉着他的手而已。

因此,即便觉得恐怖。

即便知道这是自己没有资格踏足的道路。

与之相对的。

“我觉得光荣。”

“你继续说下去吧。”

顾优也很大声的说着。

如果现在是在普通的场所里面,他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所有人一定都会同一时刻朝他看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声音传达给少女而已。

少女的眼睛继续看着他。

在这光芒的缭绕下,之前的那些惆怅,不管是妈妈还是老师,好像都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被燃烧掉了。

不,并不是燃烧掉。

那些东西一定都像冶炼金属一样,进入少女,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说一下你是如何作为英雄出生的——你的老师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你不是英雄吗?把我当成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对我夸耀一下你的经历吧!”

少女微笑起来。

两个人继续向下坠落着。

不知道太阳的直径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要坠落多久。

但这一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程。

“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说给你听的。”

“但是你要知道,陌生人才不会有这个待遇——你是我的朋友啊。”

‘好孩子!’

‘系统一点都不愿意听我讲设定…你真是最棒的读者了!’

“我之前也有和你说过,我只是我背负的这个名字吧,你有没有好奇过呢?”

“为什么以前神话里面出现过的事情又重新上演,而且跟神话里面的版本不太一样?”

“好奇过的。”

顾优很坦率的大幅度点头。

“怎么说呢…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命运?”少女问

“我不太信,总感觉会发生的事情只是会发生的事情而已…不过希腊神话里面有命运三女神吧。”

“命运三女神…算是吧,但是也许…”

“之前的红月事件,你们是怎么猜测那位女神的身份的?”少女问他。

“红月,你也看到了吗?哦。”

他突然想起来,少女的生日刚刚好就是事件发生的那一天。

【如果当时女神是预言到了法厄同即将给世界造成的灾害…那么就说得通了。】

【但是现在她说命运?】

“有些人猜她是女神赫卡忒,也有人觉得她是尼克斯。”顾优说。

“你怎么想呢?”她问。

“我觉得她两个都不是。”他说。

“不过古希腊诗人在塑造的时候,也许从中汲取了灵感。”他说。

她微笑了一下。

“半对半不对吧。”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位确实存在的伟大女神,而整个希腊神话…起码当时所发生的被记载的那些。”

“都是在她的操控之下发生的。”

“……”

【都是在她的操控之下发生的。】

【……】

【这还真的是命运啊。】

“作者如何书写,主角就会如何去行动,根本就没有反抗作者的可能性。”

她这么说,有点悲伤的笑了。

“但是,虽然不能够反抗作者,祂们却会做出一些让作者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作者可以直接的写主角的恋人死去了,但就算是为了逻辑,之后也得描写主角的悲伤,和他为了复活恋人,或者为了报仇而进行的接下来的行为才对。”

“那都是被允许的。”

法厄同说。

“在希腊神话里面记载的我…准确来说是在希腊神话里面记载的法厄同,已经死去了对吧?”

“对…并且那上面还记载阿波罗非常悲伤。”顾优说。

实际上这个不是完全的版本,在很多的神话里面法厄同的父亲都不是阿波罗。

但是如果依照变形计里面的版本的话,那就的确是如此。

“对。爸爸悲伤得甚至不愿意去履行让太阳升起的职责,之后被宙斯威胁了才做的。”

“那并不只是无望的悲伤,他还试图去做点什么。”

“…去做点什么?”

“你知道冥河吧。”法厄同说。

“嗯…”

“大家用来发誓的地方,源远流长,并且能够赋予人刀枪不入的功能——因为已经死去一遍的人是不会再死去一次的。”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父亲截取了冥河的支流。”她很平静的说。

“……!”

即便已经相当见多识广,顾优还是愣了一下。

【冥河支流…】

【牛逼啊。】

【在神话里面怎么记载的先不说,起码在现实中看到的,绝对比之前的危险性要上升三个度。】

【众神都不敢随便招惹…】

【而阿波罗截取了冥河,就算是支流…】

【不过那样子的话她不会说自己是中国那边的…到现在为止,出现的任何元素都跟中国毫无关系啊。】

【阿波罗一定还做了什么才对】

“你看起来非常惊讶…对,爸爸做出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冥河还没有现在这么的恐怖——让它变成这样子的是爸爸接下来做的事情。”

【???】

【竟然是人为的吗???】

【不是吧?】

“我已经死去一次了,除非神明允许,否则我不可能再复生了。”

“但是我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又让神明不可能允许我复活。”

她有些苦恼的微笑了。

“除了有着冥界属性的冥河之外,父亲还需要时间还有不死相关的东西。”

“最好还有魔兽的身体强度,并且有太阳属性。”

“这种东西…东方那边不是就有一个吗?”

“…你的意思是说。”

“东方那边的烛龙啊。”法厄同说。

【烛龙…】

【中国古代相当高位的神兽。】

【什么神兽…在很多记载里面不都直接说祂是神。人家跟时间有关的!】

【在很多的说法里面,烛龙几乎等同于太阳。】

【并且也有睁眼就是白天,闭眼就是黑夜的说法…这和西方神话里面的阿波罗驾车让太阳升上天空很相似啊!】

“爸爸杀死了它。”

“至少也是杀过了它一次。”

“然后祂把烛龙和冥河的支流混杂在了一起,制作出了一个母胎。”

【制作出了一个母胎…】

【之前普罗米修斯是不是说过法厄同。的母体很污秽?】

【上面的白痴??有烛龙的血脉怎么可能污秽!】

【那你看看现在的冥河是什么样子咯。】

【你觉得那玩意跟光明有一点关系吗???】

“…那种事做得到吗?”

顾优愣愣的问。

“当然做不到啊。”法厄同微笑。

“太阳是怎么样高贵的属性,烛龙又是怎么样的血脉?本来就不可能跟冥河混杂在一起。”

“如果不是火焰被熄灭,就只能是火焰烤干水分。”

“由此为止。”她说。

“那就只能制造出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的东西。”

顾优愣愣的重复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除了重复她所说过的话语就什么都不会了。

“对啊,我说过的吧,妈妈能够吸收别人的负面情绪。”

“……”

“人类真的很有趣,虽然你们是这么的弱小,但是你们的情感却是很棒的燃料。”

“运用你们的负面情感,日复一日的熔炼,就能够把截然不同的两者熔炼在一起。”

“通过烛龙操控时间的能力,把我从过去带回来,烛龙的日神信仰刚好能够让爸爸寄托自己的血脉。”

“冥河用来让我的灵魂漂流,而在此之间,让我诞生所需要的所有能源。”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都来自于你们的怨恨(污秽)。”

“……”

顾优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少女在他的面前如此剖析着自己,究竟需要多少的勇气呢?

“对于火焰的恐惧,对于干旱的恐惧,饿死烧死渴死大面积烧伤…这些情感塑造出了我。”

“非常奇怪的,在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想成为一名英雄呢。”

她有些苦恼的笑着。

有什么东西从顾优的眼睛里面跑出来,跑到了他的脸颊上,然后迅速被太阳的热度蒸干了。

“那么你的老师是…”

“有资格教导神明之子,全希腊的老师不也就那一位吗?”

“半人半马的贤者喀戎啊。”

法厄同非常冷静的说。

“他也已经死去了一次…不过如果能把我给复活,那么把化作星星的老师重新变成在地上行走的活物,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你们应该或多或少地观测到射手座那边的某颗行星,黯淡了一瞬间才对。”

【……】

【真的是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感觉做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阿波罗有多强…不如说是他对自己孩子的爱有多深吧。】

【难怪法厄同看上去一点都不想谈恋爱,我要是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爹,我也不想谈啊!】

实际上杜松子怎么知道科学家有没有观测到。

‘观测不到就推给天文台的科学仪器不管用,或者说科学家眼瞎。’

更何况世界融合之后,好多科学仪器都不管用了。

他们也查不到什么资料啊。

对于自己的话语会给科学界造成什么样的动荡,杜松子完全没有兴趣。

她只是继续说下去。

“我一出生就以英雄为目标…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爸爸也只是希望我能够变成一个强大的,能够保护自己的英雄而已。”

“老师就是以这个为目的教导着我的。”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有一点阴郁。

“最后在死之前。老师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呢…他对我说出了我的身世。”

“……”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每一次老师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神色究竟代表什么。”

“他在怜悯我。”

“……”

那不是顾优有资格评价的人生。

少女其实很少提及到自己的老师,但毕竟是从小到大教育自己的人,并且最后还以那种方式死去了…

她的心里面绝对不是没有一丝触动的。

他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在宴会上,老师说妈妈是你的祭品…你究竟怎么做了?”

“你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死刑判决书终于下达。

少女无所畏惧的笑了出来。

“仿佛把之前所有为了成为英雄的痛苦都推翻。”她说。

【从出生开始,在那个奇迹还不显现的年代里面,就要为了成为英雄而努力。】

【她说过自己从小到大没见过多少次太阳,并且真的一次都没有交到过朋友。】

【她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顾优完全无法想象的。

“仿佛要把之前所有为了成为英雄的痛苦都推翻,并且往上面吐口水一样。”

少女笑了。

“我逃跑了。”

她认真的说。

“…什么。”

“逃跑。”

这是完全不能够跟少女的所作所为牵扯到一起的事情。

哪怕是面对普罗米修斯的时候,秃鹰冲下来,她都拼上自己的性命进行战斗了。

【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

“当时妈妈一接触到阳光就凶暴起来,仆人们和自助餐点一样被她卷入口中,老师拼命的训斥着我…”

她的眼睛放空了一瞬。

好像还在回忆着当时的景象。

“那些东西我都听不见了。”

“……”

“我把后背暴露给我的敌人(妈妈)。拼命的。比风更快的逃跑了。”

老师一定想象不到他教给我的速度竟然是用在这种时候吧。

少女说着。

“我一直和你说的英雄,英雄,什么的,但是只要做出一次这种事情——”

就再也算不上英雄了。

她的眼睛像是被熄灭的火焰一样,逐渐暗淡下来。

她下面的话语被顾优更大声地覆盖住。

“这种人我们就叫她英雄!”

“啊…”

少女怔愣了一瞬。

这种时候不能够让她思考。

她们依旧在下坠,光芒依旧包裹着她们,远处依旧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这种事情顾优都不在意了。

他像是害怕这场旅途突然结束一样,拼命的把自己的话语挤入她的脑海。

“你之前说过你不会去伤害弱者,杀死一个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女性,你才不会这么做!”

【没有任何反击能力…】

【对于她来说的确是的。】

【之前法厄同问西比尔‘如何杀死我的母亲’,西比尔的说法是‘只要您去做’】

【那个时候有人怀疑,这是因为法厄同有更强的力量…】

【现在看来一切的原因都只是爱而已。】

“如果要杀死自己的母亲才能够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那又叫什么英雄了!而且…而且”

他深呼吸着。

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也不好意思。

那句话一蹦到脑子里面,他就觉得自己发疯了。

但他还是拼命的把那句话喊出来。

“如果你当时没有逃跑,我就不可能见到你了!”

“……”

“没有见到你的话我肯定会死在这里的!杜理…杜理也一定很感谢你去救她,而且你不来的话,西比尔又要在冥府里面待多久,她一直做一个沙子真的好吗?”

“就连普罗米修斯,你也给了他光荣的死,不管对于别人是什么样的,你就是我们的英雄啊!”

“……”

他的话语是击打在水面的小石子。

而仿佛是被那个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这笑容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毫无抑制的畅快的笑声。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法厄同最后说。

她的神色里面不再有阴霾。

妈妈。老师。那些死去的仆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记忆里面还存在着。

但是现在,她准备带着他们一起往前走了。

此时两人已经下坠到了最底部。

虽然说很疑心这个时间会不会太刚刚好了一点,但也许时间本来就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在旅程中到底得到了什么。

在太阳的最中心,已经连记忆都要融化在一起。

牵在一起的手都感觉不出来谁是谁的了。

他的眼里所见只有目前的少女。

顾优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继续下坠。

他踩到了绿色的草地。

他感觉到了凉风的吹拂。

睁开双眼。她和他站在山巅。

面前有一个白色的,仿佛是用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构成的神殿。

那是阿波罗所在之处。

“…我要进去了。“她说。

她的眼睛颜色依旧很奇异,每次眨眼,最深处的色彩都就会像颜料一样浮到虹膜的表面。

“我身上寄托着很多人的愿望,西比尔要解脱,杜里要一个全新的世界。而我…”

她有些羞涩的笑了。

那不是英雄,也不是神裔。

就是一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女孩子的笑容。

“出生十六年,我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