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砚说,接下来要赶挺长一段路,在离开曦城之前,要补充点路上的必需品。
这话音刚落,亦秋便被幽砚带着四处做起了“小贼”。
在这种无比玄幻的世界里,修为高就是了不起,不管是哪家铺子的门栓,在幽砚面前都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儿,店门一开,店里就必定会少点东西。
今夜轮值的更夫也不知将更打到了何处,此刻这条街上四下无人,幽砚就这样带着亦秋从街头挑到了巷尾,不管看见什么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往灵囊里放,半点也不嫌多。
搞了半天,这鸟女人天还没亮便拽着她跑了出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赶在江羽遥他们醒来前悄悄离开,还是为了方便“偷”人东西。
不过真要说偷,倒也算不得。
幽砚虽是一路走一路拿,但都按大致价格留下了些银两,离开前还不忘顺手帮人锁个门。
可就算留钱了,那也是深更半夜不问自拿,亦秋从小到大哪做过这档子事儿啊?一时间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双小腿走到哪儿抖到哪儿,眼睛时不时望四周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了来不及藏。
她忽然就怀念起了当羊驼的好。
有时候真不得不承认,做动物的时候,那羞耻心就是比做人的时候要弱上许多——五天不洗澡都不嫌自己脏的那种弱法。
为了降低心里的负罪感,亦秋开始试图以“思考”来为自己转移注意力。
思考的第一目标,便是要搞清楚“敖岸山”是个什么地方,这个地方与原著是否有着什么联系,以及幽砚为什么会觉得去这个地方就能找到祸斗。
这些问题,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但有一个家伙应该会知道。
“宝才系统,你给我死出来!”
【在呢。】
亦秋懒得跟系统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敖岸山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敖岸山是《枯枝瘦》世界观中的一座上古仙山,相传就坐落在凡间,不过隐匿于神力结界之中,常人不可觅见。】
【《山海经·中山经》中曾有记载:“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
“打住!说人话!”亦秋头疼了一下,不自觉就用上了幽砚的口吻。
妈哟,这都啥跟啥啊?
她都毕业那么多年了,一点也不想做文言文的阅读理解好吗!
【敖岸山很富饶,南面多美玉,北面多赭石、黄金,山里住了个神仙叫熏池,养了只神兽,长得像白鹿,生着四只角,名叫夫诸,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水灾。】
“你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做啥?!”
【嘤QAQ!】
绝了,这宝才竟敢跟她“嘤”,“嘤”都算了,还“QAQ”?
“好好说话,别撒娇!”亦秋凶巴巴地冲着系统哔哔了一句幽砚经常用来哔哔她的话,而后不等系统反应,便将话继续问了下去,“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和原著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地方和翳鸟跟祸斗有什么关系?”
【重要剧情,还请宿主自行探索。】
又是这句话……
“你是真的屁用没有……”
【当宿主离开主角超过一定范围,我可以帮助宿主远程查看主角的身体状态,或可助宿主防止主角悄悄暴毙。】
“有什么用?”亦秋一听就来气,“他俩要真暴毙了,千里之外的我能拦得住不成?”
亦秋正跟系统发脾气呢,后脑勺忽被幽砚敲了一下,一时猛地回过神来。
幽砚:“走了。”
亦秋:“……啊?”
幽砚:“抓紧我。”
亦秋:“诶?”
刚回过神来的亦秋下意识歪了歪脑袋,大脑都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身侧之人搂住了腰身。
下一秒,她只听得身后倏地响起了一阵展翅之声,自己的一双脚便已伴随着一瞬的失重感,瞬间离开了地面。
她于惊慌之中尖叫着扑进了幽砚的怀里,一双瑟瑟发抖的手,下意识勾上了幽砚的脖颈。
赶路的话,以术法疾行速度最快,但比较耗损灵力,不适合长途跋涉。展翅飞行虽不及疾行那么快,却比步行快了许多——无疑,这便是最好的赶路方式。
都说人从高处往下看,视线会十分开阔,能看到平日看不见的风景。
可亦秋哪敢睁眼啊!
那巨大的红色羽翼于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扇动着,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浑身发冷,而那脚不沾地的感觉,更是将她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连带着整个脑袋瓜都变得空空如也。
她紧紧闭着双眼,煞白的小脸上似写满了“吾命休矣”四个大字,整个人都快僵成一条冰棍了。
“怕什么?我还能将你丢下去不成?”幽砚皱眉道。
“啊?你说什么?”风太大,她听不清楚!
“我还能摔你下去不成?”幽砚重新说道。
亦秋这次听清了,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害怕。
她错了,真的错了。
当年离开魔界时,她还怨幽砚不肯带她飞上一程,如今真带她飞了,她却是吓得魂飞天外,恨不得当场去世。
“你胆子可真小。”
幽砚的声音自耳边轻轻传来。
亦秋缩了缩脖子,没睁眼也没反驳,只将幽砚搂得更紧了一些。
幽砚:“……你要勒死我?”
亦秋:“……”
幽砚:“从此处去往敖岸山,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你是打算一直不睁眼?”
亦秋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幽砚笑了笑,道:“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那一日,幽砚于耳畔轻声哄着亦秋,她用那往日里不常有的语气,温柔地对着那个胆小鬼说,睁眼看看,天快亮了。
忽然,远处似有群雁飞过,随晨风而鸣,敲醒夏日不长的夜。
亦秋也不知为何,心底某一处,似被触动一般,忽有勇气如潮而起,一寸一寸,驱逐了那占据全身的恐怖。
她用力吞咽了一下,颤抖着搂住幽砚的双臂,微微睁开了有些抽搐的眼皮。
下一秒,她怔怔睁开了双眼。
她望见,夜色将尽未尽,远方一抹天光刺破黑暗,灼亮层云。
朝霞似镶了一层金边,它顶着一线鱼肚白,于这昏暗的天地,缓缓撑起了一片深蓝,又一点点,淡去了颜色。
而低头之时,她脚下亦是层云,轻而不可触,似带着丝丝凉意。
恐惧再次到来之时,她的腰身忽被吹雪牢牢缠缚,而吹雪的另一端,缠系在幽砚的腰上。
“这下总不会掉下去了吧?”幽砚低眉望着怀中小妖,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
亦秋没有说话,只下意识闪躲了幽砚的目光。
心跳得好快——肯定是鸟女人飞太高吓的,明明知道她怕高的,还飞到云层之上。
耳根有些发烫——都怪这鸟女人笑话她人怂胆小,虽然都是实话,可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不过往后的日子里,这种需要靠飞来赶路的情况应该不会少,她倒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的……
亦秋这般想着,怯怯抬眼望向了幽砚。
此刻的幽砚,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看着她,这让她拥有了将其凝视的勇气。
旁侧掠过的风,撩动着幽砚的长发。
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唇瓣,还有那完美的轮廓,每一处都是动人心魄的存在。
亦秋不禁想,这样的人,怎会无人爱她?
这样的人……
应值得被世间所有的美好抱拥。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长那一张嘴。
……
亦秋不是一个多爱感受大自然的人,从前乘飞机时便喜欢睡觉,毕竟沿途风景再美,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正因如此,渐渐适应高后,她开始在耳畔呼呼的风声之中,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并不怎么舒适地补起了昨夜没睡足的觉。
高处多严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迷迷糊糊睁了次眼,便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红色羽衣,那衣裳很轻很薄,却有十分暖和,应是蕴含着不少灵力,那么大的风也吹不走。
听说,仙妖神魔化人之时,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可穿,自身皮毛便会化作衣裳,而这样的衣裳,是携有一定灵力的,随着本体的强大,它也会拥有不弱的防御力。
鸟女人这是……
将她自己的鸟毛拿给我披了吗?
亦秋如此想着,情不自禁地扬唇窃笑起来,将下巴在那衣裳之上蹭了蹭,又闭目继续睡去。
那一日,她都不知自己到底零零碎碎地睡了多少次,只知这一路赶得急,除去必要的方便,就连吃喝都是在天上解决的,随便几块干粮、几口水,应付应付,便算完事儿。
亦秋忽然特别佩服这些长翅膀的鸟人,经常这么飞来飞去都不嫌累,哪像她啊,被带着飞了一整天,脑仁都快被一路掀起的风给吹麻了。
落地之时,夜色深沉,四周是一片无人山林。
一连飞了那么久,此刻终于回到地上,亦秋瞬间从幽砚怀中跳了下来,正想四处走走,便被吹雪拽住了身子。
亦秋:“……”
幽砚:“别乱跑。”
幽砚说着,将亦秋拽回了身侧。
她忽然闭上双眼,两手于身前结了个法印,灵力骤起之时,她左手向下一按,右手向上一抬、朝前一推,幽绿的灵光,瞬间撞上了一层如墨遇水般的灵墙。
下一秒,幽砚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瞳色骤然一冷,那如墨的灵墙轰然碎裂。
霎时山林震颤,惊起飞鸟无数。
幽砚收起一身灵力,向那结界破碎之处走去,亦秋歪着脑袋呆滞了一下,忽觉腰间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诶诶”着向前踉跄而去。
进入那层结界,四周景色竟是陡然大变。
仙山之中自有灵气,点点灵光如萤缭绕于茂林之中,外人的到来,惊醒了沉睡的虫鸟,它们振翅而飞,盘旋于这夜色之中,美得不似凡间。
这里就是敖岸山?
鸟女人为何来此处找祸斗?那大火狗来了,不得把这好地方直接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