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科研院的第一天,我就想去实验中心看看设备,”苏棠组织语言,“我之前的专业是科研系,对生物基因这块本来就熟悉,所以我穿上防护服进去……”
“防护服?”调查团的人出声打断,“根据我们的调查,进出科研院的师生,包括工作人员都基本不穿戴防护服,认为只是低级的进化基因,不会对自身造成影响,请问,你为什么会提前有这个意识?”
苏棠面露震惊,又逐渐变得严肃,调查团的人不明所以,就听她反问:“您曾经是科研系的学生吗?”
那人下意识摇头。
苏棠说了句“难怪”,继续说道:“无论暴露等级危险程度,进出实验中心必须穿戴好防护服,这是最基本的安全准则,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其他操作不规范的师生和工作人员,我与单教授的观点一致,如果科研院的实践活动会给人带来如此大的安全意识的不规范,那项目必须取缔。”
调查团的人:“……你继续说下去。”
苏棠没有跟他们继续杠:“我逛到最后一间实验室,正好听到容器碎裂,就帮那五名同学处理了基因提取液,然后根据规定,让他们上报给老师。”
调查团:“那你为什么会提前想到基因提取液和进化类蜘蛛的关系?”
苏棠“啊”了一句:“失踪的那两个学生,就是我在实验中心碰到的那两个,他们没穿防护服,我当然可以认出来,那种情况下,不都会进行联想吗?”
调查团:“……”
从逻辑上说,也没有什么毛病。
他们又问了一些昨天事情的发展过程,苏棠都一一回答,她给出的答案都是稍有智慧,了解情况的人可以联想到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偶尔有些疑问的地方。
苏棠只会反问——为什么其他人会想不到?这是一个科研人员应有的素质。
调查团的五人只感受到智商的碾压,问到最后,他们匆忙结束了调查工作。
“等等,”苏棠朝他们笑了笑,“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
调查团的人转身的动作一顿,办公室里除了苏棠,还有一旁的李教授和谢主任,两人摆明了是要给苏棠撑腰的态度,他们也给足了面子,让苏棠开口。
“被抓走的学生怎么样?他们是不是……”
苏棠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可以意会。
以人面蜘蛛的进化程度,加上它对基因片段的渴求,不难想象那两个学生的下场,她亲身经历这件事情,会关心学生的下落也不令人意外。
调查团的人点头:“搜索队找到那两个学生,他们当时陷入昏迷,在检查后,发现他们体内不存在影响他们自身基因序列的因素,目前还在观察中,此外,其他三名受到影响的学生也都收治在基因研究院进行治疗,过一阵子就可以出院。”
苏棠面露惊喜:“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表现出完全没有多想的样子,只是单纯为学生的幸存而激动。
但话题一转。
苏棠又突然说道:“同学们没事,当然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在整件事情中,我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你们反馈。”
调查团的人互相打量了一眼。
一开始打断苏棠,提出质疑的人开口:“是什么反馈?”
苏棠吸了口气:“我们在事情发生后,就已经向救援中心提出救援,先后有两次,具体记录可以在科研院的主控室进行查询,最开始救援中心回复一小时内可提供救援,但后来杳无音讯。”
“我希望,调查团可以辛苦一下,对救援中心进行调查问责,毕竟救援中心承担着中区的各地救援任务,艰巨、危险,还需要具备时效性和抗压能力,科研院内五所学生,师生数量在三千左右,如此重大危急的救援任务,却过了一个晚上后才出现!”
调查团:“……”
苏棠最后进行补充:“我合理质疑救援中心的救援申请流程,希望各位可以给我们广大师生一个交代。”
调查团:“我们会进行调查和反馈,这一点,多亏你提出来。”
苏棠听到他们的答案,脸上才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配合着她的眼睛,真诚又无害,不具备一点攻击性,完完全全是个普通小姑娘的模样。
她笑着说道:“这是我作为公民应该尽到的义务和责任。”
调查团的人也没想到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身上还多了一项调查救援中心的任务,还得对苏棠进行调查反馈。
他们中一人忍不住感叹:“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还很较真!”
调查团离开后,谢主任又给苏棠的茶杯续水:“单教授难得夸人,他现在逢人说起这件事情,就说你处理得当,是个好苗子,还打听你在单兵系的成绩,觉得你在那里可惜了。”
苏棠乖巧点头,假装听不出谢主任的深意。
谢主任又继续夸奖她临危不乱,处事得当,赞赏的词跟不要钱的往外蹦,要是被他的学生听到,只会觉得目瞪口呆——和往常严肃不苟言笑的系主任判若两人。
苏棠泰然接受。
说到最后,谢主任也没什么词儿了,他扭头看向李教授。
后者放下手里的杯子:“没想到这次实践活动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会再有下一次,至于我们跟你定的条件,你放心,就算……”
“李教授。”苏棠打断他的话。
李教授和谢主任同时看向她。
苏棠认真汇报自己的猜测:“虽然实践活动提前结束,但条件依然奏效,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我还不能这么快发现可能的原因。”
科研院里里外外长出了青苔,它的孢子上是目前从未发现过的种类,虽然没有做过研究,但也不妨碍苏棠进行大胆假设。孢子上的真菌进化程度并不高,但活性很强,在地里没有水分的情况下,植物的根系对它而言是唯一的养分,它也会附着在植物上,真菌的基因会对植物产生影响。
科研院内所有植物,包括它的果实在内,全都是矮小、细长,生长特点逐渐偏向青苔的生长。
也是因为这种孢子上的真菌具有强大的活性和影响力,它才能迅速侵入至进化类蜘蛛的神经系统,利用它们进行快速传播。
“所以,”苏棠最后给出结论,“李教授如果想要确认,可以跟调查团那边要相应的青苔样本进行核查。”
“……”
苏棠再一次让他们感到惊喜。
尤其是李教授,他没有想到苏棠在危机的情况下,还能够记得自己的研究课题,甚至从细微之处去发现异常,虽然因为实践提前结束,她无法对自己的猜想进行验证,但是给出的结论有理有据,容易让人信服。
李教授站起身:“我会对你的结论进行验证,不过在那之前,你本身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认可,我想,只是科研系的旁听生不足以满足你目前的进程,如果你愿意,我更想聘用你作为我的助手。”
苏棠同样没想到,李教授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李教授代表着联盟通行证,即便只是做他的助手,对苏氏财团的帮助也远比做一个旁听生来的有用。
竞争对手通过舆论,把她和苏氏财团划上对等符。
同样,在这个时候,她成为李教授亲聘助手的消息传出,就相当于直接把李教授和苏氏财团联系起来,越级在中区那边挂上了号。
苏棠当然不会拒绝李教授的好意。
谢主任眼看着李教授让苏棠坐上飞升的火箭,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找不到,一直到苏棠离开后,他才扭头看向李教授:“教授,我们不是说好先让她从旁听生开始吗?”
李教授一贯温和的脸,首次出现冷意:“时隔多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实验,这次是我疏忽,没想到科研院那边会有这种情况,她是这次事件里的主要知情者,不能放任她的安全。”
谢主任一哽:“您是说她可能已经猜到……”
李教授反问:“这还不够明显?”
谢主任再次疑惑,下意识想要抬高音量,又赶紧压制住:“我觉得……这有点不太明显。”
苏棠刚才对调查团的说辞十分简单易懂。就一般情况,出现人面蜘蛛、进化蜘蛛群,很多人都会猜测是蜘蛛的进化程度过高,所以才会出现意外。
如果苏棠仅从这些方面就猜到了其他的事情,甚至在明知事情不简单的情况下,还能够从容应对调查团,不露出一点痕迹……
谢主任忍不住想,自己在她这样的年纪时都在做什么研究?好像……还在学习如何进行基因提取,奔波在各种实践活动和课程中。
李教授没有和他继续讨论苏棠,他站起身,招呼上谢主任:“去实验室,单兵系那边托人给我带了沾有三个孩子血液的容器碎片,需要先去处理。”
苏棠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一直到走出科研系的范围,她才停下,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和调查团的对话回顾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才跑向体能训练会所。
就眼下的环境。
苏氏财团危机加上她的话语权不足,她在明,敌在暗,一点马脚都不能露。
……
她跟会所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走进训练室时,俞庭离正专注训练,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出现,表现出明显意外的神情,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
俞庭离做完一组训练,快步她跟前:“实践活动提早就结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眼里的冷意逐渐淡开,不过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苏棠简单总结:“嗯,实践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高程度进化类蜘蛛,所以提前结束回来了,你……”
她想问俞庭离训练后感觉怎么样,停顿了一下,还在组织语言,就听到俞庭离主动回答:“这两天我一直按照你的方案来训练,感觉训练强度还可以再提升一点。”
苏棠看了他一眼。
俞庭离的资质检测中,气血潜力值在肌体受损下还能达到S,恢复能力比大部分人都要快,加上黄医生配置的食补,损耗的部分快速补充,或许需要提前改动一下训练方案。
苏棠让他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等结束后再进行肌体检测。她也开始今天的日常训练,不过稍微删减了几组训练——精神力损耗过度,不适合再过度的损耗肌体的气血,否则容易造成二次损伤。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默契地同步进入训练状态。
不过俞庭离比苏棠先开始,也早一步结束,他也没做别的,就在旁边看苏棠给他整理的资料。没一会儿,他又抬头去看苏棠训练,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放在苏棠身上后,就没有再挪开过,就看她面无表情的训练,还能感受到她的刻苦和努力。
这几天,俞庭离开始去关注新闻报道和苏氏财团提交的证据审核进展,进一步的了解苏氏财团当下的困境,以他的智商,不难猜到苏棠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把自己从黑赛里面捞出来。
——苏氏财团迫切需要用擂台赛来证明自身的实力,而他有资质有天赋,背景单纯,容易掌控。
俞庭离知道苏棠的目的,她从开始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心里除了感激,没有生出一丝的不满。
他坐在旁边看着苏棠,在她结束训练前一秒,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装作低头看手机里的资料,一心不二用。
直到听见苏棠招呼他过去做检测后,他才起身,走到苏棠跟前坐下,任由苏棠把检测仪器绑在他手脚和腰部。
他清晰的感受到苏棠的双手环过他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地触碰,感受到她的靠近时,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有种心跳逐渐不受控的错觉。
苏棠绑好检测仪器,低头进行操作,表现的无比自然,她溃散的精神力从一开始就捕捉到俞庭离的注视和观察,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反馈过来。
她把俞庭离这种行为归结为警惕心。
虽然救了他,但苏棠也了解俞庭离成长的环境,被亲生父亲连累,母亲疑似去世,打了好几年/黑/赛,应付随时可能设计让他去死的黑/赛介绍人。
这种美强惨的人设,让他在原小说的女性读者中有着超强的人气,但也因为这样,就算救了他,也不可能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他的警惕和注意观察都是正常表现。
苏棠故作不知,心道再训练一段时间,俞庭离逐渐就能知道她目的单纯,只是想要让他跟着一起打比赛,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资质检测报告结果几分钟就出来了。
苏棠从他身上取下仪器,仔细地盯着每一处数据,不得不说,俞庭离的资质的确逆天,就这么几天下来,他的肌体损耗评估数值就有出现明显回落。
不过综合来看……
她把肌体检测数据递给他:“你的身体更习惯于恶劣条件下的运作,所以你会感觉行有余力,但目前来看各项数据还是很接近安全值,训练方案暂时不用动,一周后再测一遍。”
俞庭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出声应她。
苏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等过两天,我给你介绍其他几个队友,到时候他们也会过来一起训练,大家提前熟悉一下。”
俞庭离听到“队友”两个字,回过神:“你已经物色好其他的人了?”
这才过去多久。
未免太有效率。
俞庭离心里想着,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苏棠点头:“都是学校里的同学,之前新生测试的时候组过队,人还不错。”
早在她和苏昌荣提出自己可以代表苏氏财团参赛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招募的队员,包括赵致和温尚两个人,至于还差两个人,只要听从指挥,是谁都无所谓。
俞庭离的出现是个意外,苏棠也没有想到半夜做个好事还能捡到他这样的宝贝。
苏棠简单提了两句,也没具体介绍:“过几天他们来了,你就能看到。”
俞庭离“嗯”了一声,没怎么说话。
苏棠只当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察觉他的深层含义,还想着再讨论一下他这两天看的科研类基础资料,就听到他转了话题。
俞庭离突然开口:“你今天特意删减了三组训练,是前两天受伤了吗?”
苏棠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他,后者满脸都表现出认真询问。这种专注的视线,配上他那双凤眼,很容易就能让小姑娘陷进去。
苏棠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事情发生的突然,消耗过度,没什么大事。”
再转念一想。
俞庭离果然是在警惕地观察自己,居然连她小幅度改动训练方案都能察觉。
她很快岔开这个话题,并不想在这个方面做过多的解释,俞庭离看出她的意思,回想她训练时动作自然,不像是受了重伤,也很快带过这个话题。
苏棠又问了几个关于科研类基础资料上的问题,考察他看书的情况,见他都能回答上来,没有表现出生涩,知道他有在认真学习后才和他一起离开会所。
两人走出会所后,一个朝着军校,一个朝着小区,一路跑回去。
苏棠回到宿舍,由于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这几天都不太适合看科研类的资料,她索性在洗漱后直接爬进营养舱闭目养神,一直到后面迷迷糊糊睡过去。
直到半夜被手机振动吵醒。
她才发现因为调查团的事情和后来跑去训练,完全把赵致他们和苏昌荣的消息都抛在脑后,她给每个人都进行了简短的回复,又重新躺下睡觉。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跑完步回来,准备回去洗漱时,在宿舍大门口被赵致他们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苏棠面露疑惑。
赵致没好气地说道:“你精神力过度消耗,还没有回讯息,我们怕你一个人晕倒在宿舍,所以想过来看看。”
但他们几个人性别均为男,根本走不进女生寝室区域,只能等到门口。
谁也没想到苏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早起去晨跑,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
他们白操这份心了。
苏棠顿时明白过来,笑眯眯地让他们等一等,她跑回寝室迅速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和他们块儿去食堂吃饭。
半路上,赵致凑到苏棠旁边,压低了声音:“你准备什么时候招募温尚啊?要不要我帮你探探口风?”
他是自己愿意。
但是军校之间每年还有比赛,即便是新生,也有新生的玩法,每一届都不太一样,温尚也有可能会想参加军校之间的比赛呢?本来他还打算直接问他,但盛典提前想到可能存在的问题。
赵致又偃旗息鼓,只在苏棠这边打听招募结果。
苏棠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页面上是温尚和她的聊天记录,对方和赵致想法一样,但没有赵致那么外露,只在昨天暗戳戳地来关心苏氏财团擂台赛的消息。
并且仗义表示,凡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赵致:“……”
他一把拉过温尚,“真有你的!不亏是兄弟!”
温尚不明所以,但看到苏棠晃了晃手机,很快又明白过来,傻笑了一下。
郭可和盛典两人互相看了眼,虽然他们也有心想要参加,但就拿财团和区域之间的比赛来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四名单兵搭配一位科研人员的配置。
他们两个人的身手就是拖后腿的存在。
而且有苏棠在,她完全可以一人分饰两角,队伍里可以直接再搭配四名单兵,比其他的队伍会多出一分优势。
“所以,”盛典开口,“还有两名队员,你想好了吗?要实在不行,我和郭可就给你凑数,这段时间争取多训练。”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偌大的苏氏财团如果有好的人选,也不至于每年擂台赛惨败。
赵致听到盛典和郭可要凑数,难得露出嫌弃的表情。
就连温尚也忍不住说道:“你还能凑活,郭可还是……”
郭可对他怒目而视。
苏棠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下,脸上的笑容扩大:“我这边还有一个王牌队员,队伍里还差一个人,新生里,你们还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盛典心思一动,别说,新生里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他开口建议。
“庄明远,如果可以说动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