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开!”
宁维梁骑在马上带着数十亲信回京,铁蹄踏在地上,猎猎作响,左右落后一步跟着身穿一身黑金铠甲的葛武成和张冦简。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京,骑在马上抓着缰绳略有些紧张,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甚是威严。
街道两侧百姓挤挤攘攘地站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来看高头大马上的将军,这次是西南将士凯旋而归,深受叛贼造反动乱之害的京城总算缓过一丝人气。
不过因为是国丧期间,就算是撞上了元宵节也不允许有喜乐之声,百姓只能夹道看着,不敢像往常那样撒花、扔荷包,气氛看着着实呆板沉闷。
葛武成悄悄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沈文宣,但看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王沐泽,两人相视一笑,葛武成回头看身旁的张冦简,明显他也看到了,时隔三月,像这样能重新聚在一起无不让人心生欢喜。
军队走至一半时,高空中突然撒下一踏白纸,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从街头落到巷尾,无论是百姓还是巡逻的官兵都是一脸茫然。
宁维梁拧眉,从空中抓来一张粗粗一略,冷汗便爬满全身。
这上面写的正是当年圣上召赫靳回京时那道圣旨上的内容,大意是太后贼心不死,恐宁家与穆家联手,威胁皇位,召赫靳回京震慑四方,助新帝登基。
沈文宣让人将关于宁家的部分去掉,在今日京城百姓聚集时将内容散出来,估计不到半日,全城都会知道这道消息。
管别人信不信是真是假,反正皇帝和宁维梁都知道这是真的。
一把捏紧手中的纸,在手心中揉皱成一团,宁维梁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宫心中疑虑又惊骇,这上面没有关于宁家的部分,反而将祸水往宁家引。
纸张背面是占了满幅的血色红莲,这是谁?想要干什么?
张冦简看完纸上的内容偏头看向一旁的葛武成,心中不是滋味,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按上面的时间推算到当年,赫靳就不是私自回京,更无造反之说。
王沐泽抿唇笑了一声,在下面悄悄打了几个手势,嘱咐他们见机行事,之后便隐在人群中不见了。
巡逻的官兵见兹事体大,赶忙抄起腰侧随身携带着的短棍大声呵斥百姓老实跪下,不准捡地上的纸,否则就是谋反。
一列官兵着急收拾一整条街上散落的纸张,另一列慌忙去查撒下这些东西的人,好好一场满城迎接变成了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宁维梁叹一口气稳定心神,抓紧缰绳策马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左右是躲不过去了。
此时披香宫,崇信帝还未听到消息,仰倒在美人香里难得安宁了些,但眉间的沟壑和半黑半白的头发,还是昭示着人已经大不如前。
宁嫔玉指纤纤搭在他的额头两侧,轻柔按摩他的太阳穴,手指下移,寻着穴位按揉他的肩膀,很是舒适。
崇信帝喟叹一声:“你何时学的这项手艺?朕之前可从未见你使过。”
“为皇上特意去学的罢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累得厉害,臣妾不忍心,便去学了。”宁嫔道,嘴角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配上冷美人的面皮,竟有一种苦寒之地生出一朵花来的动人心魄。
“你这丫头,”崇信帝抬手拍了拍她的侧脸,“进宫了大半年都对朕没个好脸,这会儿倒是殷勤得厉害。”
宁嫔任拍开他的手,眼神好笑地看着他:“臣妾也是受了太后点拨才想明白了,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臣妾纵是有太后护着,也无法保证后半生喜乐无忧,只有皇上能给臣妾平静的生活,臣妾便服了。”
“但皇上可得记清楚,臣妾只服这一次,若皇上不领情,臣妾可不会再贴上来。”宁嫔手移到肩侧,顺着胳膊按揉,用了些力气以示她说的可不是糊弄人的。
崇信帝笑了一声,心中苦闷:“一派胡言,若朕真有通天之能,还能护不住老四?这宫中魑魅魍魉多得很,说不定哪天也会把朕给吞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底还是泛起些疼,他知道这丫头好强,受了伤也未曾哭哭啼啼地乞怜,说这些只怕是对前些日子的动乱有了阴影。
“这些臣妾可不管,皇上为天子,护不护只是皇上想不想罢了。”宁嫔道,眉眼不经意一挑,妩媚中迷惑人心。
崇信帝心尖一跳,年轻的皮囊纵是看着也让人身心放松一些,崇信帝盯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现在朕有点儿想了。”
宁嫔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不显,但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帝王将相之家,连血脉亲缘都不在乎,怎会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皇上,娘娘。”宁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小翠俯身叫道,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小厨房里刚熬好的补汤。
宁嫔接过来放在小桌上,抬手盛了一碗端给崇信帝。
这汤里有淡淡的药味,是药膳,配方已经让太医院的院首看过了,补气益血的,很常见的引子,崇信帝从她身上起来,接过来放心喝了。
“每次来你这宫中都能吃到跟别处口味不一样的药膳,婉儿费心了。”崇信帝拍拍她的手夸赞道,说来也奇怪,每次喝完披香宫做的补汤或者吃完参着药味的糕点都感觉有一股气撑在心间,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哪有什么口味一样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做的人不同,”宁嫔道,眼神中带着些回忆,“臣妾还未入宫前就常学做这些,为的是常年被旧疾折磨的父亲,如今倒是皇上好福气,臣妾做这些拿手的药膳可是连一般的御厨都要称赞一番。”
“只是可惜,臣妾有心想天天做,就是不知某人有没有心想天天吃。”
那冷中带着柔的样子崇信帝暗赞一声可爱,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肉,笑道:“今晚朕就在披香宫用膳,可好啊?”
宁嫔拍开他的手:“皇上想来就来,哪管臣妾好不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在殿里聊得欢乐,可愁坏了在门外一脸着急的进忠,他手里拿着那张印着红莲的纸,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等了大半晌也不见皇帝出来,瞄一眼日头,时辰已经不早了,一咬牙一跺脚,壮着胆子敲了敲殿门:
“皇上,几位将军快到了,大臣们也正在御书房等着呢,要不咱收拾收拾过去?”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进忠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突然打开,崇信帝负手出来,瞪了他一眼,抬脚越过他走在前头。
进忠苦笑一声对着里面的宁嫔福了一礼,转身忙追上去。
宁丝婉站在殿门口看着皇上走远,等他出了宫门,便回身走进殿里拿起小桌上的那盅补汤,时间隔得久,汤已经凉了。
像往常一样,宁丝婉将剩下的汤水一点儿一点儿倒进窗边的那盆梅花里,梅花开得极盛,像是吸收了汤中的养分,艳丽地过分,只是宁丝婉抬手轻轻一折,像是折枯枝一样,轻易便折下了一枝梅花。
花虽盛,但枝干已呈死相。
“那位赵御医给的药还真是好用。”宁丝婉兀自言语道,手中玩着花枝,思绪却回到了几天之前。
“做宠妃,杀了皇帝。”焦诗寒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答应了。
画面一转,赵大夫穿着一身御医官服,打开药箱将一小瓶丹药递给她:
“这瓶药是我照着我师傅的方子做的,我师傅是太医院上一任院首,现在的院首医术远不及他,看不出来,娘娘每日取出一粒融在水中,再用此水浸泡药材、菜果等,做出的药膳短时间内会让人容光焕发,但食用的时间一长就会显出毒性,如服用虎狼之药,透支未来气血以维持现有生机。”
宁丝婉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瓶,一打开里面是细小的红色丸粒:“这些若是被人不小心看到,说成是补药也没问题吧?”
赵大夫摇摇头:“没有问题。”
他师傅的那本绝学世间仅此一本,除了他能查出来,没人能够。说实话焦焦为了这件事来找他时,他是惊讶的,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做了。
皇帝不是明君,他也不用做那良臣,更何况沈文宣和焦诗寒这两个孩子的性命都被罩在皇帝的阴影之下,说是他有违师训也好,违背医德也罢,做一回害人的毒医便做一回吧。
“赵御医,”宁丝婉将小瓷瓶收起来,心下坚定,道,“我还想求一样东西。”
赵大夫不解:“不知娘娘想要什么?”
“避子汤。”
进忠小跑跟上,将手中的纸递上去,一边跟着走一边急道:“皇上,今日几位将军刚进城门就有人趁着人多胡乱撒这些物件,上面写的东西实乃大逆不道,有人企图妖言惑众啊皇上。”
崇信帝一脸不耐烦地接过来,刚看上一眼脸色就变了,顿在原地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这、这是谁传的?是谁如此大胆?!”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怒着一张脸威势骇人。
进忠吓得一颤,立即跪倒在地上道:“奴、奴才也不知,巡防营已经去查了,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崇信帝只感觉后背有些冷,瞪着背面纸上的血色红莲又想起了当年的血事,气得一把将手上纸撕了个粉碎:
“废物!巡防营和京兆尹的兵都是干什么用的!这种东西都能传出来!查,给朕查!若查不到,就让他们提着人头来见朕!”
“是。”
半晌,进忠小心地抬头看了眼,见崇信帝早走了,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忙跟上去。
等到了御书房,赫丞相、几位大臣还有宁维梁、宁简、葛武成、张冦简四位将军都已经到了,还多了一个看热闹的靖王,几人见崇信帝进来便躬身道:
“参见皇上。”
“平身。”崇信帝坐到上首的椅子上脸色阴沉,视线一一滑过去,在宁维梁和赫丞相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停留,开口道:“哪位爱卿先说说西南的事吧。”
宁维梁前跨一步,躬身道:“启禀皇上,西南五州的羌贼已被肃清,俘虏一万五千人,边境线推至羌国境内二十里,此外,西南边境军有通敌的迹象,现已俘虏三千人,听候圣上发落。”
“边境军通敌?”崇信帝视线瞥向一旁的赫丞相,哼笑一声,“这三千边境军原籍是什么?”
宁维梁余光暗暗瞥了一眼赫丞相,回道:“有一多半是迟蓟的兵,剩下的是从被拆解的赫家军里出来的。”
“丞相,”崇信帝咬牙,“刚刚朕听说了城门散布的谣言,如今又听原赫家军的人又参与谋反,你有何感想?”
赫丞相面不改色,拱手道:“回皇上,此事必须严惩,京城动乱刚刚平息,如今又有人妄图搅动朝堂风波,且两件事背后都有血莲出现,这莫名出现的势力实力之大,隐藏之深,其心可诛,还请皇上定要查个明白彻底,以还京城安宁,至于边境军通敌,杀了便是,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以儆效尤。”
他说得坦坦荡荡,完全避开这两件事牵扯到的赫家,竟真像是与赫靳、赫家军切割得彻底。
“皇上,您就别怀疑耿儿了,他为国为民操劳十几年难道还不够吗?”靖王在旁边小声哔哔道,对皇上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满脸写着不乐意。
崇信帝看向他,勉强笑了一声,这人是老王爷的独子,为报当年老王爷对他的救扶之恩,他便封了这小子做了靖王,这么多年一直宠爱有加,给他养成这副不知大小的样子。
“朕知道丞相辛苦,也就是说说罢了,哪有不信任之意。”崇信帝看着赫丞相笑道,赫丞相抿唇不作声。
靖王撇嘴,抓住丞相的胳膊把他拉过来一点儿,明摆着要护着他,赫丞相一摆手将人甩开,站得更远了。
崇信帝看向下面的两个生面孔:“这两位便是护西南于危难之中的将军吧?”
“末将葛武成,参见皇上。”
“末将张冦简,参见皇上。”
虽说沈文宣给他们俩的信中已经提到了长相这一点,但两人第一次看还是有一丢丢惊讶的,沈文宣这小子说不清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若真是皇子,对他们二人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崇信帝打量了他们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位看上去比朕想的样子还要神武一些,西南能在危难之中得你们二位良将乃不幸中的万幸。”
葛武成、张冦简对视一眼,齐声道:“谢皇上夸奖。”
崇信帝笑了一声,眼神中透着老辣:“你们都是泥腿子出身,在朝中无甚支持,但朕是知人善任之人,定不会埋没了两位的才能,即日起便封张冦简你为镇南将军,葛武成为镇北将军,主管南北军务,宁国公觉得如何?”
来了。
宁维梁捏紧手,斟酌道:“皇上圣明,他们二人都是天生的将才,定不会辱没了皇上给予的厚望。”
“哦?天生的将才?那比之宁简呢?”
宁维梁:“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崇信帝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朕便信了,不过你这儿子确实还需要打磨打磨,可不能总是有你这个父亲在后面护着。”
下一息眼神忽然一变:“朕记得前些时候宁国公的腿不小心摔断了,听宁嫔说,你老还时常受其他旧疾病痛折磨,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若非情况特殊,朕早就准了你解甲归田,如今西南已定,宁国公可有再留的想法?”
这是要削宁家兵权,一门两将军终是让皇帝忌惮。
宁维梁预料到了,皇上疑心重,怀疑完赫丞相就要来怀疑他,若他此时不答应,别说会耽误宁简的前程,就连宫中的宁嫔和太后恐怕都要不好过了。
“末将正有此意,”宁维梁跪地道,“末将老了,早已厌倦了战场上的打打杀杀,趁此卸下担子,到府中颐养天年实乃末将之幸。”
说完便自觉解下身上盔甲又整整齐齐地理好,虽心中不舍,但也只能连同身上的兵符一同交了上去,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崇信帝心中满意,让人将他手中的兵符拿上来,面上十分大方:“宁国公也是平叛西南的功臣,朕不能厚此薄彼,特封你为骠骑大将军,准许你不用回归故里,就在京中养老吧。”
“谢皇上!”
话说得真好听,不过是想把宁家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好掌控罢了,而且骠骑大将军只是个虚职,比不得镇南和镇北将军这样实打实的,凭兵符便能调遣军队,他宁简在北方戍边多年也只是个参将,而且战果累累,凭什么这两人捷足先登?
不仅如此,他此次平定京城也未得到什么实质的嘉赏。
宁简憋着心里的气握紧拳头,一腔为君心不禁有些动摇,偏心也不带这样偏的,他们宁家为大庆征战多年,到头来竟然比不上两个新进的毛头将军!
别人立了功是赏是封,到了他们宁家这儿倒是成了罚。
宁维梁知道宁简不服气,暗暗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两把,让他忍了,迟蓟叛乱,当年的圣旨又被抖落出来,皇上明显想要肃清当年留下来的势力,重用新臣,他们这时候闹无异于引火烧身。
葛武成和张冦简倒是喜乐,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心思,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将兵符拿出来。
另一边,钟粹宫,赫皇后拿着那张印有血莲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熟不知已经看了多少遍,恐怕已经熟记于心,但她还是魔怔了一样眼睛从纸上拔不开。
“娘娘,”桃红凑在她耳边小心翼翼地道,“前面传来消息,说是赫丞相提议将叛乱的边境军一一杀尽,以儆效尤。”
“杀尽?”赫皇后脸色扭曲地笑了一声,眼中的恨意和执念满的都要溢出来,“为了保赫家,如今当然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说杀尽,他巴不得我赫家十几年前就绝了门!”
桃红吓得一抖,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道消息发得实在是巧,上面的玉壁印记也极其逼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赫皇后看上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真的。
心中气急,但余光瞥道殿内挂着的白绫她又畅快了些,得意道:“老四的丧期还未过对吧?李缅这个老东西怎么都想不到老四是本宫杀的呵呵呵呵,要怪就怪老二蠢,谁让他非要去耀武扬威一番,若不这样,怎么会有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给李缅看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桃红一抖,挥挥手赶忙让殿里公女太监都下去,虽说都是宫里的人,不会乱说,但娘娘这些话委实太大胆了些。
“娘娘。”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站在殿外躬身道,抬起头时又是那张熟悉的脸——温连城。
赫皇后看到他后脸上的疯狂收敛了一些,平定心情抬手让他进来,端坐在椅子上又是一幅尊荣华贵的样子,问道:“迟家人你找到了?”
温连城跪地:“回娘娘,还没有。”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废物!本宫打点大理寺那么久,一朝毁在你们这些蠢货身上!”
温连城不敢反驳这点儿,但他此次来确实有要事想求:“娘娘,赫家军被俘虏了三百人,我知道此事对娘娘来说十分艰难,连城不求全救,但求尽全力保住几个,他们都是跟随娘娘舍弃一切的人,若娘娘坐视不理,未免寒了赫家军其他将士的心。”
他眼神恳切,赫皇后看在眼里沉默了几息,将手中的纸丢在他面前,道:
“若没有这个东西,本宫和丞相做些手脚也是可以的,但如今皇上心思敏感得很,在此风口动手无异于刀尖舔血,你们应该体桖本宫的苦心,本宫和丞相谋划这么多年,正值关键,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我们赫家十几年的辛苦也会付之东流。”
温连城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张纸,上面每个字都震动他的心神,但——
“娘娘,连城愿意赴死,但是不忍心看着跟着我的兄弟一个个都去了,求娘娘——”
“够了,”赫皇后偏过头,“本宫又何尝忍心,赫家军是父亲一生的心血,本宫能护着自会护着,但如今时局不同——”
“但士可杀不可辱,”温连城气血涌上来,一时口不择言,“娘娘不管,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三百个兄弟在牢中受尽刑罚,被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吗?”
“温连城!”皇后警告道,眼神瞪向他。
温连城立即消音。
“本宫虽救不了人,但没说什么都不做,我们完全可以在皇上心头再捅上一刀。别人不知道,但你还不清楚吗?沈文宣,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皇上私生子,一个从西南逃到京城的商人,本宫甚是奇怪,能以一人对上羌族的千军万马而不落下风,身家在短短一年内翻天覆地的人真就只是商人那么简单?”
“你难道没有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沈文宣进京之后发生的?”赫皇后看向那朵血莲,鞋底踩在上面用力碾了碾,“说不定这突然崛起的势力也是他在背后运作呢?”
“再往深了想,那晚突然袭击你们的人,还有被带走的迟家家眷,再加上他是西南出身,所有都能联系起来不是吗?他恨迟蓟,也恨本宫。”
“娘娘。”温连城拧眉,什么沈文宣不沈文宣的,他此时满心都是牢里受刑的弟兄,无暇他顾,但被皇后那双眼睛盯着,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道:“这只是娘娘的猜想,我们没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试试不就好了,老四走了,皇上特地邀他来共度元宵,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正好本宫可以铲除一个劲敌,若不是,让皇上亲口下令杀掉他又一个血脉,岂不乐哉?”
赫皇后突然扣住他的下巴抬高,眼中跃跃欲试:“就让他皇室的血,祭奠我们死去的将士英魂,我要看皇帝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子嗣会颓废成如何模样,我要让他尝尽本宫当年受尽的万般苦楚!”
这女人疯了,温连城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看着她扭曲的脸长久没有言语。
过了今日,明晚便是元宵前夕。
沈府,沈文宣平举着手让下人整理衣服,此次进宫是要和皇帝碰在一起,所以穿得比他第一次进宫时还要隆重一些,长身玉立,闭嘴没有表情的样子无端显得贵气。
王沐泽站在他身后,笑道:“皇上还算大方,赐了葛武成和张冦简一人一座宅子,从昨天他们回府到现在,那门槛都快被人给踩烂了。公子,我们要不要悄悄送点儿东西过去?我看他们怎么也见不到你影儿的样子都快着急了。”
“不急,”沈文宣放下手,从屏风后面出来,“不是一个镇南将军一个镇北将军吗?让他们先熟悉熟悉他们的军务再说,皇上封是皇上封的事,能不能收拢南北可要看他们的本事。”
“是。”王沐泽应道,感觉这两个人来了,他们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至少心境不一样。
沈文宣让下人抬着一口大箱子随他进宫,虽说要见到皇帝那张斜拔子脸,但今天是阿焦的生日,他嘴角忍不住带了丝笑,心情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