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皇上,臣罪该万死啊皇上。”巡防营营长李捷跪在府门外带着手下的人哭诉道,一边哭一边跪拜,跟死了娘似的,估计出了这么大纰漏,怕皇上将他们一并砍头了吧。

沈文宣从马车上下来,负手看着这壁垒森严的越府守卫,只府外就围了三圈兵,他没看到赵二和言起,估计这里的都是宁简的亲兵,禁军都守在里面。

一身穿重甲的守卫走近,身后跟着几个兵,停在了沈文宣三步之外,手上紧握腰间刀鞘,看上去甚是戒备,打量了几眼道:“这位公子,此乃重地,无关之人还请速速离开。”

沈文宣没动,眼睛仍看着府门,身后的马夫走出来几步将怀中的玉壁躬身递了出去。

守卫顿了几息,与身后几个对视几眼,犹疑地前走一步接过玉壁,见上面的凤翔纹路浑身一震,态度立即比之前小心了几倍,躬身道:

“原是太后的人,我等眼拙,还请公子见谅,我等这就去府内禀告,请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

“不用。”沈文宣道,抬步绕过他往里进,行动如风。

“公子,公子,”守卫拦在他身侧,但也不敢硬拦,“公子还请别为难小的们,小的进去里面禀告,很快就能出来。”

“你与其说这些,还不如快些跑在我前头。”沈文宣撇开他,经过李捷时看了他一眼,这人若是按皇帝的性子,估计离死不远了,就是不死,也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

透过他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人,有几个是他的护卫,收回视线时不知是里面的谁出了一脚,趁守卫急着拦人没注意脚下,一举将他绊倒在地,在他面朝地狠摔在地上时只听“叮”地清脆一声,守卫顾不得疼连忙抬起头,他原本手上捧着的玉壁摔了出去,碎了。

“这、这”守卫吓傻在原地,“不是,有、有人绊我,有、有——”

沈文宣翻过一个白眼,嫌弃地骂道:“蠢货,碎了太后玉壁,别说进去禀告,只砍了你的头都是轻的。”

“不、不是公、公子,”守卫惊颤着从地上蹭到他脚边,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裤脚,“还请公子能为小的宽恕几句,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罢了,”沈文宣退后几步,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抻出来,“我来此不过是为了确认太后安危,给她老人家请请安罢了,你起来带我过去,我不说这件事便是。”

守卫傻愣着犹豫了几息。

沈文宣笑了,眼中凉薄:“要不你现在进去禀告?”

守卫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小心地站起来,讨好笑道:“禀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还请公子随我来,只不过——”

守卫看向他身后的马夫,沈文宣懂得,抬手示意马夫退下去,守卫躬身道一声“得罪”,简单搜过沈文宣身后才命令守兵开门,自己走在前面,沈文宣不紧不慢地跟着。

太后院外,傅彦睿背着手假装散步,已经在最接近院落的小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时不时伸长脖子瞅向院内,一脸的心痒难耐。

顺儿跟在他身后,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侯爷,你老在这儿转什么?为何不进去?”

傅彦睿回身瞪他一眼:“宁嫔也在里面,我怎么好进去?”

顺儿挠头不懂:“就请安呗。”

请安真能行他早就请了,哪会等到现在?傅彦睿瞅着自家小厮那笨样也不想和他多解释,摆手让他闭嘴,眼睛继续瞅向里面。

他傅家跟太后向来没什么交集,也就他妹妹成了二皇子妃,若是他妹妹来请安还好,他这个娘家哥哥抢在二皇子妃来之前请安算怎么回事。

不过刚才他见一女子进去,怎么这会儿——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傅彦睿一把拉过小厮躲到一旁的假山后面,顺儿瞅着自家小侯爷这小心翼翼的样儿,跟做贼似的,不禁叹了一口气。

红莲带着身后两个宫女将沈姨娘轰出来,一把将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摔在她面前:“劳沈姨娘费心了,太后娘娘素来不爱吃点心,也不爱外人打扰,这些还是你自个享用吧。”

不等她开口便骂旁边两个守门的小太监:“玩忽职守的狗奴才,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放进院里,若是太后娘娘出了事儿定拿你俩是问。”

“红莲姐姐恕罪。”两个小太监立即跪地。

红莲眼神轻飘飘地剜了一眼沈姨娘,“哼”了一声回了院儿。

攀附的人她见多了,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什么身份也不掂量掂量,还想利用小公子蒙混过关,我呸!

沈明莲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再看脚下已经被摔出来的点心,心中翻滚,不禁狠狠掐紧了手心,太后身边的宫女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在她面前摆什么普?!

“姨奶奶。”小桃忙将地上的食盒提起来,小心地叫了一声。

沈明莲沉下气甩了一下袖子,道:“走。”

刚转过身就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身后恭恭敬敬地跟着数个仆从,再看体态和面相,年纪肯定过了不惑之年。

沈明莲眼睛一转,顿时窃喜袭上心头,忙抻了一下衣服,小跑过去躬身跪在地上,眼眸羞涩一垂,嘴角巧笑:“妾身明莲拜见皇上。”

崇信帝脚下一顿,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她裸露的肩膀,隐含着不耐烦和厌恶,点了下头转身要走,他这次来是拜见太后,虽说肯定会被她挖苦,但无论如何,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皇上。”沈明莲又叫了一声,着急膝行几步,腰身一侧摔到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地一抬眸,见到皇上真容时顿时一愣,盯着皇上那张脸嘴唇不自觉抖动了几下,这人——

“公子,太后娘娘的院子就在前面。”守卫道,从侧边的拐角出来,沈文宣跟在后面,背着手腰背挺直,眼中波澜不惊,只瞥一眼侧脸便可知是位翩翩公子。

崇信帝拧着眉本要发怒,听到声音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守卫突然看见这人衣服上的五爪龙,膝盖一软,忙以头抢地道:“拜、拜见皇上。”

沈文宣看过来,一瞬间,两个长相有五分相似的人对上视线——

谁?

沈文宣愣了一下,闪了几下眼皮率先反应过来,压下心中诧异,躬身拱手道:“草民拜见皇上。”

崇信帝眼神迷惘,瞅着他没来得及计较来人只躬身不跪地,走到他面前拧眉道:“平身。”

沈文宣手指微动,心里感觉艹了狗一样慢慢直起上身,面对崇信帝直白的打量皮笑肉不笑扯了一下嘴角——

那老太婆说要他易容原来是防着这儿,不过问题不大,这世上长得像的大有人在——

“沈文宣?”沈明莲捂着嘴一脸惊骇,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这人不是早就被不对,他没死,文宣没死,再联想到刚才见到的圣上面容

大喜!沈明莲不敢置信,由惧到喜,转变太快,脸色逐渐扭曲:

“李郎?皇上可是李郎?”

沈文宣和崇信帝同时看向她,崇信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沈文宣心中警铃大作,从记忆的边角里拉出这张脸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也逐渐捏紧了。

趁皇上还未做出反应,沈文宣立即拱手道:“草民此次来是为了与越陌商量生意上的事,不敢对皇上多有叨扰,草民这就告退。”

见他要走沈明莲急站起来追了两步,“文宣?文宣!沈文宣,你不认阿娘了吗?”

但沈文宣走得飞快根本不听,沈明莲一着急抓住崇信帝的袖子可怜兮兮道:“皇上,你看我们文宣——”

“站住!”崇信帝呵道,进忠即刻小跑着追上沈文宣,也不用他追,皇帝一声令下,巡逻的禁军一把挡在沈文宣面前将他拦下了。

崇信帝嫌恶地甩开沈明莲的手,看看沈文宣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明莲那张已经老化的脸,隐隐约约从脑中挖出一点儿什么,但心中更多的是怀疑。

这两个人是提前等在这儿的?而且那张脸他仿佛看见了他年轻的时候。

“何人如此吵闹?”太后从院中走出来,斥道。

焦诗寒在她左手处扶着她,一眼就瞅准了远处阿宣的背影,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余光瞥到皇上时又马上收敛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太后握紧他扶着她胳膊的手,见这阵仗心中略有不安,但面上讥讽一笑:“皇上这是专门在本宫院外搭戏台子唱戏呢?可扰了本宫这个老人家的午觉。”

崇信帝瘪嘴忍下心头窝火,回道:“打扰太后休息是朕的不是,还望太后见谅。”

“那就说说吧,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太后瞥了一眼他身旁不懂规矩的妾身,又看向被禁卫拦住的沈文宣,这傻子,来的时候不会没易容吧?不过,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沈文宣转过身看向焦诗寒,但他不敢明着看,只停顿了一息便将目光移开了。

果然没易容!太后沉下气扯动嘴角笑了一声:“哟,这是谁家的俊儿郎,长得与皇上年轻的时候神似,不会是皇上遗留在外的私生子吧?”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好打消皇帝心中疑虑,按皇帝性子,她越是将事情点出来,他越是不信。

但沈明莲却当了真,捂嘴娇俏一笑:“借太后吉言,我家文宣确实是唉,只可惜我和文宣福薄,到了现在我才能与当年的李郎——”

“闭嘴!把这个疯妇人拉下去!”崇信帝震声打断她,雷霆震怒,惊得在场的皆是一颤。

“皇上?不、不,皇上——”沈明莲没反应过来,想要拉住皇上的袖子,只是还没等她碰到,便被两个禁卫捂住了嘴,不顾她的抓挠挣扎,强行将人拖了下去。

太后抿紧唇,脸色突然阴沉到可怕,手上不禁握紧焦诗寒的手,感觉胃里一阵恶心。

这是确有其事?

“你叫沈文宣?”崇信帝拧眉问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有点隐秘的窃喜。

沈文宣按下心中烦絮,眼角瞥了一眼皇帝身后的赵二和言起两人,见他们俩都把手按在了刀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示意他们不要乱来,自己拱手回道:“在下姓沈,名文宣,不过并不认识刚才的那位妇人,不知是她认错了人,还是另有居心。”

“你倒是没有居心,不会在歪路上想一想,”崇信帝背过手笑了一声,但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这园子是由重兵把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沈文宣暗暗捏紧手心,有给他带路的守卫在,他也撒不了谎,若谎言被拆穿,反而欲盖弥彰,沈文宣索性真假参半地承认道:

“应太后邀约,持太后玉壁进来的。”

玉壁?什么玉壁?太后反应了一瞬,见皇上看过来,躲开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道:“嗯对沈家商号里新鲜玩意儿甚多,本宫想见沈家主人很久了,这正好我们在外面,没宫里那么多规矩,本宫便将他叫了过来。”

崇信帝半信半疑,但意识到沈文宣和太后扯到了一起,再联想到这人与自己可能的关系,眼神警惕,难不成今日如此之巧,是太后想要干些什么?

“今日本宫乏了,不想听你讲那些新鲜玩意儿,就先退下吧,改日再来。”太后沉声道,这样说一是让他快走,二是向皇帝传递了一个信号,本宫还要见他,皇上你可别乱来。

她倒是乐得看他们相残,但是身边还有焦诗寒这个可人,看他对着沈文宣的那个眼神,她终究是舍不得。

转身拉着阿焦就要进院里,但焦诗寒不想走,使暗劲儿拖住太后的步子,回头看向沈文宣,开口想叫又不敢叫,眼神脆弱又可怜。

昨天晚上他没能回去,今天早上他又不能回去,下次他什么时候来接他?虽有亲祖母在身旁,但拢拢总总相处也不过一天,像是被突然换了环境的外人,处处拘束而格格不入。

沈文宣撇开视线小幅度摇了摇头,再回看时已经见不到焦诗寒人影了,垂眸隐下眼中阴霾,躬身退下,意外的,崇信帝并没有阻拦,任由他出了越府。

“去查查这个人。”崇信帝等看不到他人影了,吩咐道,眼中既有戒备又兴致盎然。

“是。”赵二回道,暗暗握紧了手,与言起对视一眼,这次闯大祸了,他单知道公子跟皇上长得有点儿像,但觉得离谱,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道能遇到沈明莲这个女人。

看那女人的样子这最离谱的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沈文宣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捏紧手指一个一个掰过去,眼神像是要吃了人一样,突然出了这一档子事就相当于他突然掉进了最中心的漩涡,谁都看着他,接回焦诗寒怕是难了。

外面很久都没动静。

顺儿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面出来看了一眼,见外面真的没人了狠松了一口气,他跟小侯爷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这、这

“小侯爷,外面没人了,我们偷偷溜吧,只要没人看见我们,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偷听了。”顺儿用气声小声说道,等了一会儿不见傅彦睿搭理他,不解地看向身侧,只见他嘴角带笑,异常开心。

“小侯爷?”顺儿疑惑地叫了一声。

“顺儿,你说皇上会怎么对待他这桩丑闻,会不会杀人除尸,让沈文宣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傅彦睿道,眼神的兴奋看着有些吓人。

“清儿没了他,不就是我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