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焦诗寒站在廊下等着沈文宣穿过院子走过来,他后面跟着元宝,而绿袖站在焦诗寒身后,手上捧着一个食盒,是焦诗寒准备的礼物。
“等久了?”沈文宣问道,拉住他的手,抚了抚他鬓角的碎发。
焦诗寒摇摇头,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退了半步:“你不能离我这么近。”
“怎么了?”沈文宣心里慌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沈文宣心中在意,抬脚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不行,”焦诗寒拦住他,“在外面离这么近会让人笑话的,要端正,要有礼。”
焦诗寒侧过身跟他并排站着,估摸着距离和他隔了半步:“就这样,然后不能拉手,你的手应该背在身后,我的手端放在身前,我们是举案齐眉的夫夫,就这样。”
“搞这么麻烦干什么?”沈文宣拧眉,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距离也瞬间抹平了,“我得拉着你,那儿的人看我看重你,就不会欺负你了。”
焦诗寒瞅着他耳尖发红:“那现在这样,到了地方你要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就不陪你去了。”
到时候应该是男子和女眷、双儿不同席,就算想一直拉着也拉不成了,沈文宣点头答应。
温老头收拾好东西背着手走过来,他也要同行。
有些老朋友许久不见了,得趁此机会见见。
身后跟着的小厮拿着一个礼盒,温老头打开从里面掏出两块相配的黄玉玉佩,递给他们俩:“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对儿,送出去太可惜了,正好春朝节,你们俩戴上,可别被其他小夫妻抢了风头。”
沈文宣笑了一声,拿过来帮阿焦系在了腰间,另一块系在了自己身上。
沈文宣和阿焦乘坐一辆马车,温老头乘坐另一辆。
坐好后马车出发。
台阶上赵二和王沐泽目送前面两辆马车逐渐走远,抬脚上了小厮牵过来的第三辆马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言起站在墙头上左右看了两眼,没什么兴趣,在墙头上盘腿坐下来,一低头就能看见谁偷没偷懒。
“嘿,言起,玉佩都给你了,你不去郊外过春朝节啊?”赵大夫从屋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喊道。
他手里正拿着‘义诊’的幡子,旁边两个小的一人抱着一个药箱,看样子又要去旁边的富平街上给人看诊。
“不去,谁去那玩意儿?”言起转过身回道,看见平儿一边不高兴一边踩药箱的带子,看着十分喜乐,笑道:“平儿又要去帮人看病啊?”
“他?他连个皮毛都没学到呢,”赵大夫带着他们俩往外走,说道,“他们俩还得我管着才行,再疯跑看我不打你们俩屁股。”
闻哥儿瞅了一眼平儿,很想说自己很乖的,一个人看诗书能看一上午,奈何某个人要干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干。
平儿转头瞪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闻哥儿收好自己的视线,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他好凶哦。
“言起你这样可是讨不着媳妇了,懒懒散散的,桃花送到你面前也得被你打散咯,”赵大夫领着两小只出了门逐渐走远,但声量一点儿都没减弱,“你看赵二还有沐泽,人家都去了就你不去。”
言起翻了个白眼,躺倒在墙头上,他们俩都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去个屁去。
城门口今天出行的男女确实很多,只马车排着队出城的就有不少,焦诗寒撩开车帘往外打量,瞥见对面马车的帘子也被撩了起来,出来的是个年轻姑娘。
焦诗寒往前瞟了一眼,马车车辕上写着“郁”字,他记得郁家是开窑坊的,跟阿宣一起做过生意,便向对面的姑娘笑着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对面的姑娘正是郁子妍,此时正一脸惊讶,使劲儿摇了摇坐在旁边的郁子秋:“天啊,哥,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郁子秋一脸不耐烦:“什么?”
郁子妍回到车里一脸惊叹地捂着嘴:“一个超好看的小哥哥,就像那种…那种特别好看的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他还冲我点头了,哇唔唔~”
她好幸福。
“你安静,你要矜持,”郁子秋难得认真握住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你是大家闺秀,你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们后面还跟着郁子甄呢,你表现得不能比她差。”
郁子妍翻了个白眼:“我还用得着怕她,她不就是个小娘生的吗,我可是嫡女,再说到了那儿哪轮得着我们这些商家小姐出风头的啊,人官家小姐一个个矜持着呢。”
“说是这样说,但她舅舅是团练使,也算半个官家小姐——”
“什么半个官家小姐!”郁子妍看着自己哥哥这样没脑子的样子什么心情都没了,“她娘是庶女,她也是庶女,怎么就官家小姐了?她说出来蒙你的,你还真信。”
郁子妍翻了一个白眼,将他推远点儿,免得把那股蠢气传染给自己。
平乐府外有几座矮丘,戈知府的郊外园子就在这几座矮丘之中,依山傍水,满园春色。
马车停下,沈文宣扶着焦诗寒从马车上下来,一转眼就看见了也从马车上下来的郁堂,前面是见过一面的郁子秋,而郁家第一辆马车下来的应该是郁家家主:
一个中年发福的油腻男子,身边竟然跟着两个女子。
沈文宣没有兴趣探究,只冲郁堂点了点头,就带着焦诗寒进去了,温老头走在他们前面。
郁家主看着刚才走过的年轻公子竟然冲着郁堂点头不冲他点。
这、这到底谁是家主啊?!
郁家主回头斜了郁堂一眼,搂抱着年轻一点儿的女子的腰肢进了大门,但袖子甩得委实不太高兴,另一个女子则是家主夫人,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暗暗捏紧手心,忍着气跟在后面。
家仆将人引至后山的园子里,一路走来看到的亭台楼阁不说雕梁画栋,但也精巧别致,后院的的植被也安排地错落有致,一眼望去,院中一片花海。
有不少人已经在湖中亭台的宴席上落座了。
“公子,前面都是老爷、少爷们坐的地方,夫人还有小姐们的坐席另有别处。”引路的小厮躬身说道。
沈文宣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前面的温老头已经往亭台上走了。
“带路,”他道,“去夫人们坐的地方。”
焦诗寒看向他,又瞥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小厮,他们的手还借着袖子的遮掩牵着,焦诗寒轻轻扯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沈文宣不听,轻声道:“我先送你过去。”
小厮明白他是何意思了,低头闷笑了一声,侧身道:“公子请随我走。”
转身步入另一条道,焦诗寒偷偷瞥了沈文宣一眼,耳尖有些红。
身后跟着的元宝和绿袖倒是相视一笑。
家眷坐的地方与那处湖中亭阁相距不远,隐在桃花林中,一侧是湖边。
“公子,”引路的小厮在离宴席场地还有几步时停下来,道,“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走恐怕会冲撞了夫人和小姐们。”
沈文宣瞅了几眼,这里应该能从亭阁那里望见,回头看向焦诗寒忍不住嘱咐一两句:“你等会儿坐的时候离河边远一点儿,我觉得那儿风大,如果她们欺负你,你就过来和我说,不要忍着,你性子软,容易吃亏,有什么事儿你都让绿袖去做,自己不要沾手——”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焦诗寒脸上两朵酡红,但心里是暖的,推了他两把让他快走,那些夫人们都看过来了。
“绿袖,仔细着些。”沈文宣最后嘱咐了一句。等看着焦诗寒进去了里面,才转过身跟着小厮去自己的席面。
“主君,”绿袖跟在焦诗寒身后悄声笑道,“主君能得此郎君,实乃幸事。”
焦诗寒脸热地咳了两声,拍拍脸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按规矩向上首的知府夫人拜了一下,转身寻找自己的席位。
宴席中座位左右各两排,前面几个都是官家夫人和小姐的席位,商人家眷的位置要靠后一些,筵席中有丫鬟指引,绿袖过去打问了一下,最终焦诗寒在左排第一列的中间位置落座。
沈文宣拿下了平乐府的两大酒楼,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头百姓都喜欢去,目前在贵圈里炙手可热,排的位置半间半界。
前面坐的都是知府手下同僚的家眷,紧挨的是贩盐贩铁的官商,对面还没有人,不过后面几个席位是平乐府例如玉楼、锦绣坊这些叫上号的商家。
后面的席位一般是家中小辈或者小官小吏坐的。
焦诗寒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开席,但他的容貌着实不安静。
回去的道上意外碰到了郁家的几位夫人、小姐,沈文宣侧身避开,眼睛垂着没有乱看,但有两道目光却冲他看得火热。
郁子妍盯着沈文宣很想问问这位大兄弟他家那个非常能打的帅哥带过来了没,但她娘在场,她只能眼神表示,怎么也不敢做出什么出阁的举动。
另一道目光则来自郁子甄,长得有几分高挑,惊艳的目光一直追着这人直到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她看上去痴了神,一路上小鹿乱撞,虽不认识他,但等会儿能在林子自由赏花的时候一定要问问秋哥哥这人是谁。
沈文宣进去亭阁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温老头朝他招招手,意外的,他的位置竟然十分靠前,连带着他的席位也靠前了。
周围都是过来向他敬酒的人,温老头痛快地喝了,但脸色仍是平时严肃的样子,沈文宣坐过去,趁着还没人过来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祖上也是有声望的人,”温老头微微歪斜身子,凑近沈文宣耳边低声说道,“我祖父、父亲都曾担任过平乐府知府大人,这里很多人都是被我祖父或者父亲提拔上来的。”
沈文宣十分合时宜地惊讶了一声,问道:“现在的知府也跟温家有关系?”
温老头:“那没有,听说是朝廷任命的。”
沈文宣又问:“那这里掌管府城甲兵的武官你可认识?”
“武官?”温老头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解酒茶,道,“我家跟文官走得近,不跟武官打交道。”
沈文宣默默坐直身子等着开席。
温老头:“你没问的了?”
“没了。”
温老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把他拉过来强行给他介绍人:“这位是掌管盐、铁等税务的监当官,姓刘,刘大人,这是我家晚辈,以后多多关照。”
刘监当:“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这位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啊。”
温老头:“那是,张大人?好久不见,现在还当典司录的吧?这是我家晚辈,以后多多关照。”
张司录敬他一碗酒:“当初你的徒刑只有五年,可到了时间你却迟迟不回来,如今见到你可谓惊喜,有需要的地方我定关照你这后辈。”
温老头摆摆手:“我们今天不提旧事,来,这里,宣小子,这是士曹参军,管土地的,多多关照局务官……典级……”
“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沈文宣眼看着温老头兴头上来带着他认识了一圈人,上首戈知府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