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我好像见过你,总觉得你很像京城里的一个人。”

葛武成仔细看着他,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晃神了几秒,而后垂眸一笑:

“这世间相似的大概总有那么几个吧,我见那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如今已作土,再也不能见。”

焦诗寒心脏跳动得剧烈,全身止不住地冒冷汗,听他这么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说的那个人已经去世,那便肯定与他无关。

王沐泽诧异地看向旁边这个面目锋利的男人,问道:“你竟然还去过京城?你不就是这个县城的守军长吗?”

葛离瞪他一眼:“看你说的,没见识!我家大人年轻的时候名头可是响当当的,你那时还是一个小屁孩呢。”

王沐泽一笑,起了兴致:“什么名堂啊?说来听听。”

葛离得意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想当年我家大人也是年少有为,谁不叹一声奇才?曾侍奉在——”

“葛离,”

葛武成打断他,眼神警告他闭嘴:“官海浮沉,不提也罢。”

王沐泽不依:“说说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荆州呢,京城是什么样?天子脚下,怎么也要比我们这个小地方强个百倍千倍吧?”

沈文宣余光瞥着焦诗寒,见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情绪,眸色一暗,在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轻捏了几下以做安抚。

“十几天前的羌人入城是怎么回事?这里离边关可还有一段距离,大庆的边疆防守这么松散的吗?”

他在转移话题。

焦诗寒手上动了几下,回握住他的手,抓得异常用力,他现在很冷,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温暖。

说到上个月的事,赵大夫来了精神,也看向葛武成,催促他快说。

葛武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安和县是除了嘉峪关以里的郡城以外最富有、最安定的地方了,安和县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必多说,要么荒无人烟,要么豕食丐衣、饥寒交切,对于这样的地方,上面的人自然无心多管。”

赵大夫闻言心下一沉,不禁叹了一口气:“安和县之前也不好过啊,能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拖了离边境驻军近点儿的福,那些个军爷但凡休息的时候就往这里跑,口袋里的薪饷得有一半交待在这里。”

这种感觉葛离懂,脸上的表情顿时得意得贱兮兮的,说道:

“这周边就这里像样,不往这里跑往哪跑?我之前的弟兄就等着一月一放的假期来这里快活,听说我家大人选我做了护卫,以后长留安和县,都羡慕得恨不得把我吃了。”

沈文宣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所以呢?安和县之前一直好好的,这次怎么让羌人长驱直入到此。”

葛武成摇摇头:“这事我不清楚,但听说那天晚上值守的戍卒放松警惕,睡着了,这才导致一小波羌人趁着夜色潜了进来,但好在没有出大事。”

说完他就笑了一声,隐含嘲讽:“但这也只是听说,边境军见没出事就把事情隐瞒了下来,连查都没查。”

沈文宣:“你觉得不是?”

葛武成直视着沈文宣:“谁知道?但我不放心就是了,所以这次来不只是送个东西而已,我听说你在木工方面著有成就,心思巧妙,不知你在军工防御方面可有什么见解?”

沈文宣沉默了半晌,靠在椅子上表情不明。

王沐泽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在县里可把你的名声搞臭了,连曲辕犁都诬陷不是你画的,甚至来见你也是偷偷来的,他还相信你有本事可就不是我的锅了。”

沈文宣白了他一眼:“你能好好坐在这儿吃饭,他能相信你传播的东西才是真蠢。”

葛武成笑了一声:“也不全是靠听信传闻才有此想法,而是你在县衙大堂上的论辩着实惊艳。”

沈文宣:“说到这儿我也记起一件事,你说我帮了你,但我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人,这样吧,你说的我试试,但你得先告诉我,我帮你什么了?”

葛武成喝了一口自己面前解腻的茶,犹豫了一两秒才说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但你执意问,那我也不再顾忌什么。”

“县里的守军缺钱,军饷拖了有将近一年没发了,上面层层剥削下来,本来就剩不多的几个子儿全在林松那儿,这次安和县有了变故,州里发下来的抚恤金也被他全扣了下来,问就是没有、不知道。”

“这次正好天降异象,你又说是天意如此,天惩恶人,他林松做过的缺德事可不少,你告完状的第二天他就把银子送来了,还送多了点儿,正好用于安和县外的防御修缮。”

王沐泽插话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先生不愧是先生,王某佩服,你以天意告倒沈家人后,县里的香烛卖得可好了,都结伴去县外的观音寺添香火。”

拜观音不是求子吗?

沈文宣一阵无语,疑惑道:“朝廷发的军饷竟然经过文官之手?那不是兵部的事吗?”

葛武成诧异,此人知道的比他想像的还要多,回道:

“大庆武将势弱,军饷直接由户部根据兵员发放,不经过兵部,这就导致军饷先发给当地的父母官,再由这些文官转交。”

这是生怕军饷不被贪没了,沈文宣皱眉。

旁边的焦诗寒轻轻靠了过来,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文宣抬手撩开他的头发捋到耳后,看他蔫蔫的,轻声问道:“累了?”

焦诗寒点点头。

沈文宣把他抱过来,抬眼看向葛武成,视线瞥过另外两个人,说道:“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各位请回吧。”

说完就起身抱着焦诗寒进房间休息了。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葛武成拱手道,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后堂门口,偏头问赵大夫,“他们二人是”

赵大夫捋捋自己的胡子,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王沐泽迷糊了,到底何种关系?先生喜欢玩刺激的?

屋内。

沈文宣抱着阿焦放到床边坐下,蹲下身握住他的两只手:“不喜欢兵兵权权这些话题?”

焦诗寒没有回答,抿着唇勾弄他的手指,小声问道:“兄长以后会去考科举或者去参军吗?”

沈文宣摇摇头:“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参与这些也要弄懂身边局势如何,免得做温水青蛙,身处危险而不自知。”

焦诗寒:“那兄长以后要做什么?”

“大概……做生意挣点儿小钱,然后带着你游山玩水,赏景赏月,再来个闯荡江湖好像也不错。”

焦诗寒笑了,看着精神了很多,俯身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内里叹息。

“兄长以后如果真要走官场之路,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沈文宣单手环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按在他后脑勺撸了几下,鼻尖凑近闻他身上的软甜香。

“如果我参军参政,你会离开我?”

焦诗寒一惊,手上用力抱紧了点:“怎么可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死都不要离开你。”

沈文宣笑了,摸摸他的头发,起身去了外面的厨房端药。

现在焦诗寒喝药喝得很熟练,一口一直闷,没有再吐过,完了含一块蜜饯缓解嘴里的苦味。

房间里很暗,只有屏风后的一点儿昏黄,沈文宣单手枕着胳膊看着已经睡着的焦诗寒,手里把玩他耳边的碎发。

他想着葛武成说过的话,边境玩忽职守、文官和武官针锋相对、官场腐朽、层层瞒报、羌人入境,这里……或许并不适合长期留下来。

沈文宣摸摸他的脸颊,伸手小心地把他抱进怀里,抱紧,眼神发暗。

翌日。

沈文宣做好早饭,看着焦诗寒吃完就带着他去了伢记,伢记就相当于现代的房产中介,沈文宣找它看合适的商铺。

火锅做得不错,现在先在安和县开第一家店,靠有钱人和边境军这些客源赚毛利维持生活,同时靠县里的普通人跑流水,只要第一家流水跑平,就立马开第二家,快速扩张。

就算从有钱人身上薅不出羊毛,几家连锁店整体也并没有赚钱,但只要流水跑得通,那就是暴富。

牙人乐呵呵地带他们看房子,问道:“你们二人是要租铺子还是买铺子?我们伢记里有只卖不租的铺子,也有只租不卖的铺子,二位想要哪种啊?”

沈文宣道:“租铺子,租一个地段好点儿的。”

他的银子足够,之前的打算都是要买铺子,但葛武成说的话让他不放心,这第一家店还是先租吧。

沈文宣拉着焦诗寒跟着牙人在县里面转,看了好几家铺子都不太满意,要么面积太小,要么周围太吵。

这牙人竟然还把香花院对面的铺子介绍给他,沈文宣直接pass掉,并怀疑这个牙人到底靠不靠谱。

牙人不懂了:“客官,这可是咱们县里最好地段的铺子了,之前是开酒庄的,要不是他家要搬去郡城里住,是断不肯把铺子租出去,您看对面,那香花院来来往往的人可是真多。”

来往的人多有什么用?都是不正经的。

沈文宣面无表情,拉着焦诗寒要走,牙人无法,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站住。”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懒洋洋的,含着些无赖。

“哟呵,他旁边的小双儿比香花院里面的看着还要好看嘿。”另一道声音说道。

沈文宣皱眉,把阿焦护在怀里,回身一看,后面拿棍带棒地竟然围上来许多人,前面的小巷里也突然窜出来一伙,严严实实地把沈文宣一行人堵在路中间。

“钱来赌场收债!要命的赶紧滚远点儿!”

说话的人脸上有道疤,浑身肌肉健硕,一看就很唬人,但沈文宣看着他旁边的一个汉子,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说“站住”的就是他。

赵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文宣,笑了一声:

“先恭喜一下,最近你打的那场官司是打得相当响啊,要不是这件事,兄弟几个都快把你忘了。看现在,你这小子最近过得看起来不错啊,之前瘦成猴,现在像模像样的。”

“既然过得不错,是不是也应该把欠兄弟们的债还还啊?听说你把之前你娘给你的都要回来了?那这样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你欠我们赌场赌债这么久,怎么也得加点儿利息,是吧,兄弟们?”

“是!”

“大哥说得对!”

脸上有疤的那个像个猩猩一样捶胸长吼一声,本来街上的人已经被赶得差不多了,等他吼完,街上彻底没人了。

牙人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上:“不、不关我事啊,我、我就是帮人家看铺子的。”

“哟,都看上铺子了,你小子不厚道啊,账房,赶紧的,算钱。”赵二看着中间的沈文宣,笑得一脸痞样。

本来还以为这逼的债要不回来,没想到啊,意外之财。

沈文宣稳稳站在中间,怀里抱着焦诗寒,他想起怎么回事了,原主进赌场欠了一屁股债,他醒来时浑身是伤就是眼前的赵二带人收债打的。

视线扫了周围一圈,这里前前后后估量有十几个人,手里都带着东西,各处的路都被堵死了,硬闯也不是不可以,但肯定要挨几下,就算他不怕,也要顾及着怀里的阿焦——

“嗯!”

焦诗寒突然叫了一声,抬手捂住自己发疼的一块。

沈文宣心中一凌,回过神儿,低头翻开他的手掌看了一眼,瞥向突然伸手的人,眼睛沉得像墨。

赵三儿流里流气地笑着,手里有几根头发,是刚才揪得焦诗寒的,当着沈文宣的面凑近闻了一口:

“艹!真香,就揪几根头发叫这么大声干嘛?勾的爷心里痒痒,真够嫩的!大哥,要是他银子不够抵债的,把他媳妇也抢了呗!”

赵二脸上的痞笑隐了下去:“三儿,别坏了咱们钱来赌场的规矩,滚回来!”

赵三儿无趣地往后退了两步,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余光一直盯着沈文宣怀里的人,嘴角的笑沉不下去。

赵二:“账房,好了没?给个数。”

账房拨拉算盘拨得噼啦作响,回道:“大致一百三十五两六十文,掐一个整数,给一百三十六两就行。”

沈文宣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本来想好要还了,但动了手可就没那么容易收场。

“少了,我欠你们赌场就这么点儿钱?”

赵二眉毛一挑:“先别说少没少,你有?”

“有,比这个数多十几倍的数,我都有。”沈文宣手上轻轻抚着阿焦被揪疼的地方,脸上轻松地笑着,只是眼睛稍微有些不正常。

“你要吗?”

赵二脸颊一边鼓起眯着眼盯着沈文宣:“什么意思?”

沈文宣:“再赌一把如何?我输了,我所有的财产归你,这可不是一百多两的小钱,但你要是输了——”

沈文宣看了赵三儿一眼,再看向赵二:“你和他,手给我。”

脸上有疤的赵六挥挥手中的棒子:“说什么屁话呢你!”

沈文宣不语,眼睛一直盯着赵二:“敢吗?”

赵三儿:“有什么不敢的,赌就赌!再加一个条件,你输了,他也给我们。”

赵三儿瞅着焦诗寒的背影,又忍不住前走了几步。

沈文宣右脚突然一抬,狠踢中他膝关节,又快又狠,赵三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嘭”地跪在地上,小腿疼得发麻,完全站不起来。

沈文宣抬脚踹着他的脸把他摁在地上,脚下用力碾了碾:“他可不行,你们要不起。”

赵三儿被踹得流了一脸鼻血,手紧抓他的脚踝想要弄开他的脚,但怎么使劲都挪不开,侧脸一直在地上蹭,又疼又屈辱,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文宣垂眸看向他的脖子,如果想让他窒息而死的话应该踩中他脖子上的气管。

赵二见事情有些不对,开腔说道:“干什么呢?这还没开始收钱呢,别伤了和气啊,你把他放了,我们公平一点儿,去我赌场玩一把?”

沈文宣眉头一挑,交易成了。

“牙人也跟着一起去吧,等赌完还要看房子。”

牙人都要哭了,被后面的大汉推着走。

焦诗寒拉紧沈文宣的手,打量着周围的人,眼睛瞥到不远处有一个十字口,凑近沈文宣的耳朵小声说道:“兄长,前面那个路口,我们跑吧。”

沈文宣笑着捏捏他的耳垂:“别怕,刚才被揪的地方还疼不疼?”

焦诗寒摇摇头,就揪的那一下很疼而已,很快就没感觉了。

“后面想要逃跑的小双儿,你说得再小声,我们离得这么近,什么都听得见哦。”赵二回头冲他笑了一声,露出森森白牙。

焦诗寒一抖,垂下眼,紧抓住兄长的胳膊。

沈文宣阴沉地瞪回去,视线交汇,赵二回过头,感觉更不对劲了,这姓沈的孬包什么时候改了性子?

赌场。

除了赵二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些伙计,以及玩得火热的赌徒,其中有不少穿着光鲜亮丽的人,还有穿着士卒服的守卫军。

“没清场,这么多人看着,愿赌服输。”赵二拿出三枚骰子和骰盅,很熟练地上下摇动,花样频出,“玩常见的,赌大小,没意见吧?”

沈文宣盯着他手里的骰盅,耳朵捕捉骰子碰撞的声音,笑了一声:“一直是你摇,然后我们猜大小,这样多不公平,这样,先定下大小,我摇一回,你摇一回,比点数如何?”

赵二挑眉,没意见,反正都是他赢。

“一局定胜负?”

沈文宣:“我让你,三局两胜。”

赵二嗤笑一声:“口气不小啊,也不知道之前在赌场里是谁输得哭爹喊娘。”

周围的人跟着笑,有其他赌桌上的人看赌场老板亲自下场跟人对赌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赵六充当判官:“第一局,比小。”

赵二先摇,打算让一下,给他留点儿面子,单手摇骰盅,还在空中抛了几圈,扯足人的胃口后落桌开盅。

赵六:“一、二、四点,小。”报完得意得笑了一声,周围的人都惊住了。

赵二笑着拱手:“承让承让。”

轮到沈文宣摇的时候,他只简单在手中摇了几下,连里面的响儿都没听见,赵二笑了一声,这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跟他比?但等落桌开盅,赵二立刻笑不出来了。

赵六:“一点?!”

三个骰子堆积在一起,最上面的是一点。

沈文宣赢了,玩赌博这类东西确实很蠢,可不代表他不会,当初在aon赌的时候他可不玩这么简单的。

赵二猛地抬头盯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周围的赌徒倒是很兴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笑道:“赵老板,难得棋逢对手啊。”

赵二沉着脸没说话。

第二局,比大。

这次他不敢大意,控制着骰盅里的骰子,落桌开盅,六点、六点、六点,十八点,没有比这更大的数了。

赵二得意地看了沈文宣一眼,这盘赢了,下盘还比大,只要他摇出的还是十八点就是准赢。

沈文宣这次摇骰子摇得时间长了点儿。

赵二:“怎么?想要平局?”

沈文宣笑了:“我可没有耐心和你平局。”

摇好开盅,三个骰子斜点对应,每个骰子露出两面,五点和六点,加起来三十三点。

“我赢了,这种在骰子里灌水银的做法我很久没见过了,没想到你还玩这种下等把戏。”

赌场的人都僵住,说不清是被三十三点震的,还是被他话里的信息震的。

“艹!你们出老千!”赌场的人回过味了,顿时和赌场伙计闹了起来。

“我怎么说我老赌不赢,给老子还钱!”

“还钱!”

沈文宣没管周围那些赌徒有多愤怒,随手抽出一个打手手里的斧头,俯身在焦诗寒的耳边嘱咐道:“阿焦,闭眼,捂住耳朵,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

焦诗寒本来还在沉浸在自己兄长厉害的赌技中,闻言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做,两手捂住耳朵,闭上双眼。

沈文宣嘴角勾起,扯过一直想往这里凑的赵三儿快速走到另一边稍远的位置,把他按在赌桌上。

众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沈文宣抽出他揪过阿焦头发的手,二话不说,高举斧头毫不犹豫地往下砍,血液顿时像水泵里的水一样喷了出来,浇了旁边几个一脸懵的打手一身,沈文宣的袖子上也沾到了血。

“你他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三先前还愣着,此时手腕上的痛像要杀死人一般,脸色顿时扭曲至极。

斧子有些钝,只砍下来一半,沈文宣又加了一斧头,赵三儿的手完全掉了,滚过桌子落到了地上,一摊血。

沈文宣放开他,慢条斯理用帕子抹去脸颊上溅到的血,擦完还不忘记收起来,脸上的表情淡定,自始至终没有变过,仿佛砍的是一头猪而不是一个人。

赵三儿的声音太惨,场面太过骇人,刚才还叫嚷得厉害的赌徒此时浑身一冷,有人受不住,直接吐了,看着沈文宣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钱财,转头就跌跌撞撞往外冲。

赵三儿叫了一会儿后逐渐没了声音,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沈文宣踢了他两脚,见他没反应就抬头看向僵住了的赵二,重新拾起地上的斧头向他靠近。

“快点儿结束,你们这些兄弟再送你们及时就医,不会出大事,只是下次看清楚点儿,别再惹我了,懂?”

沈文宣拿斧头拍了拍赵二的脸,上面还留着温度的血和残肉糊了他一脸,他只知道自己狠,没想到遇到个又狠又疯的。

“哥,哥,你是我哥,”赵二扒着他的手跪下了,“咱、咱别玩这么大的,你先消消气、消消气,什么事都好商量”

赵二后面的赵六、赵五赵字辈兄弟也跪下了,全身有些发软。

沈文宣瞥了他一眼,强硬地抽出他的手按在赌桌上,脸上的表情正常又不正常,斧头尖抵在了他的手腕上:“我不喜欢发善心,除非你拿等价的东西和我交换。”

赵二:“哥、哥、哥!”

赵二拦住他要举起来的斧头,脸色憋得紫红:“这是我的地盘,我跟赵三儿那废物不一样,我出了事,你也别想出这赌场门。”

沈文宣疑惑,俯身近距离盯着他,眼神凉薄,手里的斧头改变路线转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

“你威胁我?现在我以你的性命相要挟,逼他们全部退出赌场你怎么办?而且赌场的规矩,什么都可以赌,我就是压着你去县太爷的大堂里砍我都是有理的。”

“我也不动你别的地方,只砍手,约好的啊,你们动了我才会有问题,你在拿什么威胁我?”

“杀了我吗?我死了,你怎么会认为你还活着?”

“嗯?”

赵二吓懵了,盯着沈文宣说不出话。

沈文宣起身,重新掂了掂斧头的重量,举起,快速下落——

“是你娘让我们出老千坑你的!”

赵二喊道,紧抓住他的胳膊,斧头尖堪堪停在他的手腕之上。

沈文宣看向他:“……嗯?”

赵二:“等价值的东西,我们赌场跟其他人不玩有问题的东西,只跟你玩,你娘交待的,我全都说,放过我。”

沈文宣沉默了两秒:“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