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天一早,焦诗寒一边喝炖了一晚上的鹅汤,一边看团团啃鹅脖,哦,得说一声,团团是焦诗寒努力给狗剩争取的小名。

也不知道为什么兄长一直坚持叫团团狗剩,明明这么可爱。

屋里沈文宣正在收拾东西,吃的喝的都带了一些,问道:“阿焦,你想带些什么?”

焦诗寒闻言喝完最后一口,在餐桌上撂下碗,进屋里把自己的绷子和针线拿出来收拾进沈文宣的包裹里。

沈文宣:“拿这些干嘛?”

焦诗寒:“去那绣花。”

沈文宣:“……”摸摸自己乖弟弟的头。

焦诗寒一顿,偷偷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气,在沈文宣要收回手的时候偏过头,握住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复诊的时候,兄长会一直陪着我吗?”

沈文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又是这种期待忐忑的眼神,他完全抵挡不住,投降道:“那是自然。”

焦诗寒笑了,看上去软乎乎,手一直抓着沈文宣没有放开。

沈文宣收拾好东西就要去张家借牛车,临走前把狗剩拴在门口的枣树上。

“好好看家,不然没饭吃。”沈文宣威胁道。

焦诗寒弯腰想要再撸一把它的狗头,但狗剩却躲开了,满身戒备地围着枣树到处嗅,喉咙里发出嘶哑的警告声,没有了昨日的撒娇卖萌,表情异常的凶狠。

沈文宣疑惑,蹲下身仔细查看这块地方,拂开落叶,下面的土是翻新的,明显被挖开过,心上顿时一凌。

狗剩确定了位置,朝他叫了两声,两只前爪开始刨土,沈文宣沉着脸上手帮忙挖开,焦诗寒不明所以,走过去蹲下身也要上手挖。

“你别碰,听话,离远一些。”

焦诗寒只得往后退,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的土块异常的潮湿,隐隐有血腥味,挖得越深,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越浓重,沈文宣拧着眉,手上全是浸着血的淤泥。

狗剩叫了一声,挖到了。

一股恶臭袭来,沈文宣撇过头,深吸一口气,忍着恶心拿出坑里面的东西。

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外面的布已经被血浸透了,血是黑色的,沈文宣打开里面,狗剩往后退了一步,一直朝它叫唤。

里面是一只死透了的公鸡,上面插着钢针,钢针之下是恶鬼符,包裹里面还有几枚铜钱,沈文宣把鸡提起来细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枚钢针,不仅是背部,眉心、双眼、喉舌、心脏、下腹都有扎。

沈文宣顺着鸡身往下一瞥,用来做包裹布的里面画着一个正红色的“宣”字。

谁做的?

沈文宣眉目发寒,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焦诗寒看见那只死鸡的时候脸色就变得煞白,身体无力地软倒在地上,全身的血都冷的凝固,脑中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充斥视野。

“不祥的东西!”面容精致的妇人又眼神发冷地看着他,懒洋洋的声调参杂着厌恶,“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神婆穿着怪异的衣服在他周围打转,铃铛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作响。

“脱衣服。”

好冷,身上的血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重,无论怎么呼吸都逃不掉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那个人完全不在乎,仍然懒洋洋吩咐奴仆往他身上再倒一盆血。

“你觉得你在受罪?这还不是因为你满身晦气,令人作呕。”

“阿焦?怎么了?”沈文宣轻声唤他,心里着急,,“别哭,没事的。”

他的手上有泥,在衣服上擦干净,虚虚地抱住他,挡住他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阿焦不怕。”

焦诗寒从满屏的红黑视野中挣扎出一丝神志,愣怔地看着沈文宣,一时不知他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的臆想。

沈文宣看着他空洞的样子,与他额头相抵,心里也空了一块。

“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所以别怕。”

就算这世上真有神鬼,要拉他进九层地狱,那即便是弑神杀鬼他也要重新回来。

焦诗寒紧盯了他一会儿,手忽然紧抓住他的衣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力气大到划破了他的脖子。

“说好了,你要是反悔,我就死给你看。”

沈文宣没在意那点儿疼的感觉,慢慢把他抱起来,进了屋,语气像是安慰小孩子一般柔和:“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反悔。”

焦诗寒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儿,感觉疲惫至极,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全身都是虚汗。

刚被沈文宣抱上床就体力不支地闭上眼,抓着沈文宣的衣服陷入沉睡。

沈文宣看了他一会儿,逐渐脱去那层温和的外皮,露出黑暗的内里来。

他脱下被阿焦抓着的那件外衫,严严实实地关上屋里的的窗户,走出屋子,反手锁上了门。

那些个乌七八糟的阴晦东西沈文宣原封不动地重新打包好,埋进原先的地方,盖上落叶,绝对没有人能看出这里被动过。

其后起身走去厨房洗了满手的血泥,连狗剩刨过地的两只爪子都清洗干净。

他在还原事物本来的样子,全程面无表情,但又让人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收拾好后,他带着银子去了张家,出门时把大门也锁上了。

“张婶子,”沈文宣隔着栅栏,脸上做出笑的表情,眼睛里却没有笑意,问道,“铁牛在家吗?”

张大娘一看是沈文宣就赶忙去开了门:“哟,我可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我最近比较忙。”沈文宣回道。

“忙着照顾那个小双儿吧?”张大娘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沈文宣不语。

“噢,你找铁牛是吧?他在地里,我给你叫他去。”

“婶子,”沈文宣拦住她,“阿焦有些不舒服,我也去不了县城,能否让铁牛代我去一趟,把赵大夫叫来。”

“这是二两银子,让他告诉赵大夫带点儿雄黄过来,剩下的就当是跑路费,拜托婶子了。”

沈文宣说完把银子塞给张大娘就离开了,张大娘想跟他再唠两句都来不及,只好回身关上院门,牵着牛车去地里找铁牛。

多亏了曲辕犁,她家地早就耕完了,这会儿正在播种,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沈文宣脚步很快,回到家就把锁重新打开,进屋里看了焦诗寒一眼,将窗户稍微打开了一条缝。

焦诗寒睡得很沉,沈文宣弯腰抽走他手里的外衫时看了他良久,手轻轻指拂过他的额发。

他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还真是小。

沈文宣想着,抽离了自己的手指,出去了。

进厨房把这件沾了血泥的衣服丢进火里,沈文宣又拿了工具去了茅厕,盖房子的时候只把茅厕简单修了修,并没有推翻重建,也幸好是这样,才把沈文宣此时想要的东西保留了下来。

墙面和墙角有很多皮壳状的地霜,沈文宣拿铲子全部刮下来,加水滤过一次,再把剩下的滤液在灶台上熬煮。

沈文宣找出家里所有的油脂混在一起,油脂就相当于木炭,锅里滤液逐渐析出的白色结晶就是沈文宣要的硝石,而雄黄可以代替硫磺。

大庆有没有□□他不知道,但易爆品他一样都没有买,所以就算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沈兄弟,赵大夫来了。”

外面响起张铁牛的声音,沈文宣整理好桌上的东西去了外边,赵大夫抱着自己的小孙子从牛车上下来。

“哎呀,坐一次车真累,你这儿牛车赶得也太快了,我这副老身板都快颠下来了。”

张铁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想着沈兄弟着急嘛,我就赶快了一点儿,您多担待。”

赵大夫瞪了他一眼,转眼看沈文宣出来了就问道:“阿焦呢?他咋回事?”

“在屋里。”

赵大夫背着药箱风风火火地进去了,平儿跟在他的后边。

沈文宣朝张铁牛道了声谢,等他走了也进了屋。

赵大夫坐在床边回身瞅着沈文宣的眼神古怪:“你你是不是对他做什么了?”

沈文宣眯眼:“你指哪方面?”

赵大夫呸了他一口:“你这个禽兽!”

沈文宣:“”

这死老头子能不能不要瞎脑补?

赵大夫静心给阿焦把了一会儿脉,眉毛一扬,捋着胡子说道:“脉象虚浮,心神不宁,是受惊之象唉,你这个人,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那么着急?看把人家吓着了吧。”

沈文宣:“”

额头青筋跳动,沈文宣忍着心里的气问道:“他身体究竟如何?”

“还行,胖了。”

沈文宣:“那就好。”

赵大夫给他扎了几针,走到桌子上开始写方子,抽空打量了一眼这屋子:“你这房子收拾得还挺别致。”

“对了,你要雄黄干什么?”

沈文宣:“驱虫。”

天气虽然已经凉了,但还是有些蚊虫,赵大夫没想太多,只提醒道:“别用太多,对身体有害。”

沈文宣把前几天收到的人参拿给他:“这个怎么用你也写出来。”

从他的药匣里拿出雄黄,沈文宣转身进了厨房。

赵大夫打开盒子,一惊:“哎呀!这穷山恶水的,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上回砍的竹子还剩几根,沈文宣砍成竹节,把三样东西一一称好,按比例填进去,埋好引线,封好,放置在远离明火的位置。

费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弄好了五个。

赵大夫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了,甚是满意,冲厨房门口开口叫道:“沈文宣。”

沈文宣提着这五个竹节走出去:“有事?”

赵大夫指指上边,暗示道:“这天色啊,不早了啊。”

“要吃饭自己做。”

“不只是吃饭的事,”赵大夫朝他眨了两眼,“这住宿问题是不是也该安排一下。”

沈文宣眯眼:“我寻思着这天色还没黑吧?大中午的。”

“这都末时了,我现在回去天不就黑了吗?”赵大夫笑着,他已经很多年没住过村子了,真有几分怀念,没等沈文宣回答就回头冲平儿问道:

“平儿想吃点儿啥?你沈叔叔家的东西随便用,爷爷今天亲自下一次厨。”

平儿跟狗剩玩得正欢,闻言抬起头,看向鸡圃里的竹鸡,咽了口口水。

赵大夫挽起袖子:“行!”

沈文宣脸色古怪:“你确定要住在这儿?”

赵大夫挑起一边眉毛:“昂。”

他医馆实在是太冷清了,回不回去都一个样,那就不回去了,体验体验古朴民风。

沈文宣笑了:“行,你别后悔。”

说完朝狗剩叫了一声,走至门口又回过头:

“哦对了,把我和阿焦的饭也做了,不好吃就不付你这次的药钱。”

赵大夫目送他出门,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平儿:“他说不好吃就不付药钱,所以还是平儿你做吧。”

平儿:“怎么就没把你懒死?!”

沈文宣站在他家不远处的一条岔道,老沈家要来只能走这条路。

今天白天一直没看见老沈家的人,但他们不可能不查看那些阴晦之物的状况,所以也就是晚上。

正好。

沈文宣拍拍狗剩的头,笑得危险:“那堆东西你闻过了对吧?现在告诉我,这条路上有味道吗?”

狗剩鼻子紧贴着地面,在路口闻了一圈,抬头朝沈文宣叫了一声。

沈文宣嘴角愉悦地上扬,眸色黑沉,犹如看不见底的阴郁地狱:“狗剩,看着周围,有人来就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