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其实是一座两进院,正殿为淳本殿,后殿为毓庆宫,太子平时就住在前头的淳本殿,晚上才会到毓庆宫召幸。
他的后院里人也不多,比康熙的零头都少。
太子妃祖上出自瓜尔佳氏一族,后改为汉姓——石。
在太子妃嫁入宫中以前,康熙就已经提前赐下两位侧福晋。
第一位侧福晋大李氏,她阿玛是五品云骑尉,入宫不久,曾诞下一女,可惜当月夭折,自此渐渐失宠。
另一名侧福晋也姓李,但同姓不同命,这位小李氏,阿玛是从三品轻车都尉,家世略压了大李氏不说,她还率先诞下太子的长子长女,虽都未养成,但她还有个已经十岁的次子,叫弘晳。
在太子妃未产下如今的小阿哥之前,人人称其为“东宫嫡子”,皇上的“嫡长孙”。
九年前,太子妃嫁入东宫,一年多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康熙又赐下一名侍妾格格林氏,林氏很快产下太子的第三子——弘晋,后也被册为侧福晋。
太子只有三个儿子,郡主一个女儿,长子因病夭折之后,康熙又赶紧塞了两个侍妾给太子,分别是唐氏和范氏。
这不,侧福晋小李氏才去探望过自己的儿子弘晳回来,就在后院毓庆宫的门口,撞见了小郡主。
郡主再不喜欢她,也得照着规矩行礼。
“妉妉见过侧福晋。”
“郡主这是刚从外边回来?瞧瞧这满头大汗的。”
小李氏假意关怀,话头这时突然一转:“有句话,我本不该说的,不过郡主到底是我看着长大,想着怎么也该提醒郡主一句。”
妉妉虽觉得不耐,骨子里到底是太子妃亲自教出来的教养,不允许她无礼。
“侧福晋想说什么?”
小李氏上前一步,捏着手帕的右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如今太子妃有了个金贵的小阿哥,往后怕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宠爱郡主,郡主平时也该多去太子妃跟前尽孝,可别成日里只知道往外跑了,我也是为郡主你好,这话若是旁人,那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妉妉内心涌起些许恐慌,却下意识否认。
“我额涅才不会!”
说罢便跑进了太子妃的寝殿。
含馨拿着披风和手炉走的慢,这才追了上来,瞧见小李氏在门口站着,便停下行了一礼。
“奴婢请侧福晋安。”
小李氏笑着说:“是含馨啊,郡主方才已经进去了,你快跟上去吧,可别让太子妃误以为你伺候得不尽心,任由郡主一个人瞎跑。”
含馨自然不会听她的挑拨之言。
“多谢侧福晋提醒,奴婢告辞。”
妉妉跑进寝殿时,太子妃正与迎芳嬷嬷说着小阿哥过两日,要洗三的事。
“特别仔细要看好小阿哥,别让有心之人靠近,尤其是那日人多,容易出纰漏,更得格外仔细些。”
“额涅!”
太子妃一听见女儿的声音,便笑着扭头看了过去,朝她招手。
“妉妉回来了,快来额涅这儿。”
小郡主笑着朝她跑了过去,依偎在她怀里。
太子妃轻抚女儿的脑袋,笑容温柔,任由孩子放肆撒娇。
“昨儿个早上我来时,额涅还在休息,想来定是累坏了,便没有打扰,额涅现在好些了么?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额涅已经大好,倒是你,这几日外头化雪,冷得很,可别只顾着,跟你那几个小叔叔小姑姑们,在御花园里疯玩,即便是要出门,也一定要穿上披风,带着手炉,额涅摸着你的手都是冰凉的。”
郡主被抓住了小辫子,有些耍赖地蹭了蹭太子妃。
“含馨都带着的,妉妉是急着想来给额涅请安,才先跑了进来,妉妉知道了,下次一定都听额涅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含馨也走了进来,她是太子妃的陪嫁,只微微福身,不必像旁人那般正式行礼。
“方才在门口瞧见了李侧福晋,对着奴婢好一通挑拨。”
妙菱抱着才吃饱了的小阿哥进来,正好听见她的话。
“可不是,她原先仗着自己是二阿哥的生母,没少挤兑咱们,如今咱们的小阿哥出生,又得了皇上和太子的喜欢,她能不着急么?”
“啊——”要到额涅身边去!
小婴孩发出一声抗议,挥舞着小手。
妙菱笑着对他说:“小阿哥不高兴了,真是一会儿都不愿离开太子妃身边,奴婢这就送您回太子妃身边去。”
小小的襁褓递到了太子妃面前,她松开女儿,把小家伙接了过去。
迎芳嬷嬷也拿了一个拨浪鼓,站在旁边试图吸引小阿哥的注意。
妉妉瞧竟无一人关注自己,便有些闷闷不乐,唯有一直伺候她的含馨,悄悄地看着她。
“郡主,小阿哥跟您小时候长得真像,郡主要不要好好看看?”
太子妃笑着把胳膊放低了一些,好让女儿瞧见襁褓里边小家伙的面容。
【他好小啊,像只小猫一样】
襁褓里的小婴孩下意识偏了偏头,心想:我像小猫吗?小猫那么可爱,她是喜欢我吗?
小孩子对新奇的事物总是感到好奇万分,但妉妉又因为他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而有些不高兴。
所以便赌气说:“哪里像了?他长得皱皱巴巴的,连眉毛头发都没有,我比他好看多了。”
小婴孩顿时急了,动了动小手,想摸一摸,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
倒是大人们一听,都乐了。
太子妃道:“你弟弟他还小呢,长一长便能都与妉妉一样了。”
含馨自然是希望郡主能与小阿哥姐弟和睦的,于是又主动提议:“是呢,郡主你瞧,小阿哥多可爱啊,郡主可要亲一亲小阿哥?”
妉妉突然想起,正是因为他,额涅那晚才会遭受那样的痛苦,昨日她还偷偷听见,有人说额涅差点就因为难产丧命,好在老天庇佑。
她心中对这个既夺走了大人的关爱,又差点害死额涅的弟弟,生出了隐隐的敌意。
“我不要!”
太子妃这才察觉女儿的异样,小心询问:“妉妉……不喜欢弟弟吗?”
妉妉突然万分委屈,抬头望着太子妃问:“是不是有了弟弟,额涅就不再像从前那般疼爱妉妉了?”
【都怪我,竟没有察觉到自己忽略了妉妉】
太子妃收了笑,招手示意女儿上前,腾出一只手半抱着她,耐心解释道:“怎么会,妉妉也是额涅的孩子,在额涅心里,你跟弟弟是一样的,绝不会因为有了他,就不再疼爱妉妉,额涅向你保证,妉妉愿意相信额涅吗?”
小郡主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听见太子妃在心中自责,又亲口说出这番话,襁褓中的婴孩意识到,面前的姐姐似乎对额涅来说也很重要。
他又回想起曾经爸爸妈妈后面生的那个弟弟,有了弟弟,他也是不高兴的,不怪这个姐姐不喜欢自己。
不过额涅喜欢姐姐,他也会喜欢姐姐的。
“妉妉突然这么想,可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是方才侧福晋告诉我,我不是相信她,我只是、我——”妉妉也说不明白,她急的开始掉眼泪,生怕额涅觉得她轻信了旁人,生自己的气。
太子妃给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妉妉别哭,不怪你,你还只有六岁。”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终究不同了,多了这个小阿哥,既是福气,同时也会让更多人将她们视为眼中钉,她不希望将来有人利用妉妉,倒不如让妉妉早日成长起来。
“从前额涅是觉得你还小,所以许多事都未曾与你说,如今你已经六岁了,是时候知道一些事情。”
太子妃没有因为女儿只有六岁,而有所隐瞒。
“弟弟是与你血脉相连、最亲之人。咱们母子三人只有互相依偎,将来才能过得更好。那李氏为何要故意挑拨?”
宫里的孩子本来就早熟,妉妉虽然一直在太子妃的庇护下,鲜少直面那些,但她的玩伴们却会泄露一些他们自己和母妃遇到的事情,妉妉并不陌生这些阴谋手段。
“她不想看咱们好。”
太子妃颔首,看着女儿的眼睛夸道:“妉妉很聪明。宫里不想让咱们好过的,远远不止她一个。”
“可是、阿玛是太子,是全天下除了皇玛法,最尊贵的人,即便是阿玛也不能保护好我们么?”
太子妃凄惨一笑,没有说话。
【太子又如何,只要没有登基,就有被废的可能,到时候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了,下半辈子只能被圈禁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更何况他的妻子儿女。】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小婴孩,心中震惊,阿玛原来这么没用。
妉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的额涅,突然有些懊悔。
【额涅不得阿玛宠爱,阿玛自然不会花心思维护额涅,从前阿玛就格外偏爱弘晳哥哥和他额涅侧福晋李氏。都怪我,偏说出这话,定是惹得额涅伤心了】
这下太子妃怀里的婴孩,更是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暗自决定,自己将来一定要保护好额涅和姐姐。
“好了,妉妉,你记得待会儿去前头给你阿玛请安,额涅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是,那额涅好生休息,妉妉明日再来看你。”
太子妃微微颔首,笑着说:“好,快去吧。”
走之前,妉妉忍不住多看了襁褓里的小弟弟一眼。
谁知弟弟突然朝她无声地咧嘴笑了。
妉妉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却又拉不下脸亲近弟弟,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
“郡主,咱们现在去哪儿?”走到廊下,含馨一边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一边轻声询问。
“当然是去给阿玛请安了,我方才都答应额涅了。”
太子此时人还在乾清宫请安。
“那刺客查的怎么样了?”康熙批改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问。
太子低下头,斟酌着回答:“启禀皇阿玛,那刺客、自尽了。”
朱笔顿住,康熙瞥了太子一眼,又继续开始写。
“那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是,不过儿臣怀疑”
康熙突然开口打断了太子:“既然查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据,便不能随便起疑心。”
他不是不知道这背后有人兴风作浪,只是到底希望保持目前的风平浪静。
“皇阿玛教训的是。”太子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
“那孩子怎么样了?”
康熙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小皇孙可是好奇得很,若非这孩子太过年幼,又养在太子妃身边,他必定日日召见,摸清这孩子还有何奇异之处。
话题跳跃太快,太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苦笑道:“昨日小阿哥以为,是儿臣故意将他带离太子妃身边,正跟儿臣生气,今早还在儿臣身上尿了一回。”
“哦?还有这事?”康熙笑了,停笔看着太子。
他昨日便听出来了,那小家伙对保成这个阿玛可不太亲近。
“可不是,儿臣偏还没办法跟他置气,就连太子妃也偏帮着他,替他开脱,说孩子还小,不是故意的,可儿臣瞧着,那小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然为何早不尿晚不尿,偏儿臣一抱他,他就!”
康熙忍不住大笑,笑声都传到殿外去了。
正好外头还有两位大臣候着,俩人对视一眼,心思活泛。
“梁公公,不知这里头,是哪位大人在?”其中一位向梁九功打听。
梁九功倒是也没瞒着:“是太子殿下来给皇上请安。”
二人一脸了然,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太子,看来皇上对太子还是一如从前,太子不过是来请个安,竟让皇上如此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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