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芳嬷嬷小声地提示了几句,太子才用正确的姿势,把孩子接了过去。
【好险,方才应当不算丢了孤的颜面,孤的小阿哥真壮实,哪里瞧着都圆圆的,眼睛像他额涅,鼻子和嘴巴像孤,就是黑了点,第一眼看着皱巴巴的真丑,不过孤不嫌弃,男儿只要脑子聪明,身体健壮即可。】
“赏!统统都有赏!”
在场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只除了太子怀里抱着的那个。
小小的婴孩听见他阿玛心里说的那些,尤其是说他丑这一点,顿时又委屈又生气,哇的一声就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太子被这一哭吓得手忙脚乱。
“兴许是小阿哥饿了,不如奴婢先送小阿哥进去,让乳母喂一喂。”迎芳嬷嬷开口替他解围。
太子赶紧把孩子递了过去,嘴里还催促着:“快些送去,别饿坏了孤的小阿哥。”
消息传到乾清宫的时候,大雪初歇,一缕灿烂的朝霞浮现在天边,和煦的阳光撒在康熙的脸上,带来怡人的温暖,并不灼热刺目。
“好啊,这孩子生于新年伊始,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我大清之时,寓意我大清的未来,必将光明璀璨,灿烂辉煌。”
“传笔墨。”
梁九功赶紧叫人呈上笔墨纸砚。
立于桌后,康熙执起笔,笑着写下了一个“煦”字。
梁九功十分有眼色地夸道:“皇上今日这字写的是一气呵成,想必定是极好的珍迹。”
康熙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懂得多,这字确实是极好,找个上好的匣子收起来,等毓庆宫的小皇孙满月,给他送去。”
“哎哟!这小皇孙才出生,皇上您就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这在之前还从未有过,若是太子和太子妃知晓,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但愿太子能明白朕的这份慈爱之心。”康熙心里不免还是有心结。
“索额图这些年结党营私,贪污纳贿,不少是凭借太子的名头,这其中,太子究竟是否知情,还未知可否。”
在皇家,先论君臣,再谈父子。
太子成年之后,皇上对太子的忌惮和防备也越来越多,但太子偏偏又是皇上亲手抚育着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皇上自己可以质疑太子,但旁人却不行,梁九功伴驾几十年,深知这一点。
“太子自太子妃有孕,一直体贴入微陪伴身侧,倒是鲜少见外头的大臣,想来即便从前有错,也定是受他人裹挟误导。”梁九功一边顺着康熙的心意,说着太子的好话,一边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但愿如此吧。去年恭亲王和裕亲王接连病逝,太子操办他们的丧仪,倒是还算尽心。”
梁九功赶紧接话:“可不是,太子自幼孝顺,这一点您是最清楚不过的。”
“嗯,太子妃诞育皇孙辛苦,你亲自去朕的库房里,挑些珍贵的赏赐送过去。”
“嗻,奴才即刻就去!”
方才皇上虽然没夸太子,但立马就给太子妃赐下重赏,说明心里对太子的芥蒂也是消了不少。
“都仔细些,这可都是皇上赏给太子妃和毓庆宫小皇孙的,可千万不能磕了碰了。”梁九功路上千叮咛万嘱咐。
这桩差事他乐意去办,太子妃多有福气,那刚出生的小皇孙更是有福气,这样有福气的人,他怎么也得多去沾一沾,给自己也带点福气。
乾清宫的赏赐送来的时候,太子正在太子妃的寝殿里,夫妻俩看着哭累了、吃饱了的小家伙,那呼呼大睡的小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够。
虽然夫妻二人都一夜未眠,却谁也舍不得合眼去睡一觉。
梁九功说了些吉祥话,又代替皇上仔细看了看小皇孙的模样,这才告辞。
“听迎芳嬷嬷方才说起,殿下也一夜未眠,不如回去好好歇息。”太子妃主动劝道。
太子确实也累了。
“也好,你好生休息,那孤晚上再来陪你和小阿哥。”
走之前,太子忍不住俯身在孩子的脸蛋上落下一吻。
他走后,大宫女含巧打趣道:“奴婢看太子殿下十分喜爱咱们小阿哥呢,竟这样亲近。”
迎芳嬷嬷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寻常人家里,当阿玛的也很少会这样亲近孩子,太子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小阿哥了。”
一贯不怎么开口的妙卉也笑了:“别说太子这个亲阿玛了,奴婢看着小阿哥都喜欢得很。”
含巧嘴上不饶人,含笑道:“妙卉喜欢孩子!太子妃,再过几年您还是把她放出宫去嫁人好了,让她自己生去。”
“好你个含巧,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出宫,让你胡说!”妙卉恼羞成怒,追着她打。
妙菱端着汤羹走了进来。
“你们俩小心些,殿内也是能胡乱打闹的地方么?”
俩人立马站直,不敢胡闹了。
“太子妃,这是才炖好的汤羹,您用一些,好生睡一觉,太医说了,您这次生产亏了不少气血,月子里,可得好好地补回来。”
“还是妙菱最体贴。”太子妃笑着夸了一句。
她原先有两个陪嫁,含馨和妙菱,含馨拨去了女儿妉妉身边伺候,含巧和妙卉是内务府分过来的,在她身边也侍奉了有六七年。
含巧活泼机灵,妙卉谨慎细致,不过最让人放心的还得是妙菱,她打算让妙菱将来在小阿哥身边伺候着。
小婴孩刚出生还未睁眼,再加上他更为特殊,只贴着正在休息的额涅不吵不闹,所以醒了许久,也无人发觉。
后来还是妙菱上前查看他底下是否脏污,才发现他有些抗拒的小动作。
【啊——好害羞o(*////▽////*)q】
妙菱微微一笑,又担心他会吵着太子妃好眠,于是将他抱起,去了外间。
“怎么给抱出来了?”迎芳嬷嬷询问的时候,笑着走上前。
“小阿哥醒了,我担心吵着太子妃睡觉,所以把他抱到外头来,这也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该让乳母再喂一喂?”
“是差不多到时候,你抱着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妙菱寸步不离,即便是乳母喂奶的时候,也站在一边看着,顺便还问些奶孩子的门道,夸乳母一番,也不叫乳母觉得拘束,极为谨慎却又不至于叫人觉得不舒服。
吃饱之后,他便开始躲着,怎么都不肯再吃了,闹着要回额涅身边。
妙菱赶紧又把他抱了回去。
嗅着熟悉的味道,抓了一丝额涅的头发,小小的婴孩才再次陷入酣睡。
这小小的婴孩确有特殊之处,他原本是现代的一名三岁孩童,叫圩儿,他的名字出自农村里三日一次的赶圩,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妻,但是他患有严重先天性疾病,治疗费用对这个平凡的家庭而言堪称天价。
沉重的担子压在这对夫妻身上,起初他们也咬牙坚持,可日益沉重的压力,看不见未来的茫然,让他们将日益增长的怨气和怒气撒在了年幼的孩子身上,辱骂,拧打,他最初会哭,会哀求,后来愈发像个木偶,反应迟钝。
三岁那年,父母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当亲眼看着父母的偏爱,小小的圩儿病更重了。
一天,趁着夜色,生父将他偷偷丢到一处高档别墅门口,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很冷,圩儿缩在角落,抬头呆呆地望着满是星星的天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但他并没有死去,一个很美丽很善良的女人把他捡了回去,她给他洗澡,抱着他哄他睡觉,圩儿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她身上香香的,暖暖的。
但他是个病人,他的病发作了,那个女人把他送去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冰冷的仪器,看得见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色。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群穿着蓝色一副的陌生叔叔出现,问他,他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他知道,但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已经不要他了,那里也不再是他的家。
圩儿最后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不过那个捡到他的女人每天都会去看他,给他带些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或者陪他说话,给他讲故事。
圩儿死之前,终于不再装作木偶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当我妈妈好不好?”
那个漂亮的女人哭着答应了他,她说:“好啊,下辈子你就来当妈妈的孩子。”
圩儿笑着闭上了双眼。
很久很久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一直飘荡着,直到突然闻到熟悉的那个味道,他奋不顾身朝她而来。
果然,他找到她了,她真的成了他的妈妈。
他好开心啊,他会是全天下最乖巧最听话的孩子,他要一直跟妈妈、不,是额涅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煦儿是一个很渴望亲情的小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