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叶子的一生很不幸,在她已有的生命中,她觉得真正快乐的时光只有不到两年,就是小时候沈行知像哥哥一样保护着她的那两年。
其实在沈行知走后的第三年,伽叶子的父母就去世了,从此她成了一个孤儿,不过凭借着父母留下的遗产,她倒是顺利的长大成人。
生活的不幸并没有将伽叶子打到,那时她依然满怀憧憬,她独自一人守着空旷的家宅,在一直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我要去镰仓投靠叔叔了,以后我不在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名扬扶桑列岛,一定会再回来的。”这是一个连少年都还算不上的孩童,说出的一番不靠谱的话。
可就是为了这句话,伽叶子一天天的等待着。
只是伽叶子没有等到沈行知回来,却等来了一场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更让她无比害怕的事情。
伽叶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只是少女的她竟然有了怀孕反应,随着这种反应越来越明显,伽叶子害怕了!
她知道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未婚先孕,一定会被放逐到城外,那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
正好此时她遇到了佐伯刚雄,一个落魄的平民。
佐伯刚雄觊觎伽叶子的家宅,而伽叶子想要掩盖自己怀孕的事,于是无奈之下嫁给了佐伯刚雄。
伽叶子记得,在婚礼那一夜,她和佐伯刚雄都喝了许多酒,她是为了麻醉自己,而佐伯刚雄为什么也喝那么多酒,当时伽叶子也很疑惑。
那一夜两人就糊里糊涂的做了夫妻,至于有没有那什么伽叶子也不清楚,不过后来她知道那一夜应该并没有和佐伯刚雄那个。
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与佐伯刚雄也尝试了几次夫妻之事,但佐伯刚雄这方面明显有问题,总是力不从心。
这时候伽叶子也知道了,为什么结婚那一夜佐伯刚雄也喝了那么多酒。
一开始佐伯刚雄对伽叶子也还算不错,但是当两人结婚八个月后,佐伯俊雄出生了,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原本佐伯刚雄就怀疑伽叶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在佐伯俊雄没出生前还表现的没什么,但当孩子提前两月出生,旁人都以为只是早产时,佐伯刚雄的疑心变得更重了。
最让佐伯刚雄愤怒的就是,佐伯俊雄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早产儿的样子。
从那以后佐伯刚雄对伽叶子越来越冷淡,到后来甚至动辄打骂,而佐伯俊雄也从没有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爱,性格也变得异常孤僻。
伽叶子对这个孩子也满是憎恨,她觉得如果没有佐伯俊雄,她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至少还有盼头。但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就算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回来了,她又能如何?
只是佐伯俊雄终究是从伽叶子肚子里生出的,从一开始的憎恨埋怨,到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伽叶子本能的母性还是慢慢的让她接受了佐伯俊雄这个儿子。
从此她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日复一日的过着枯燥而沉闷的日子,她觉得人生就这样了,或许将佐伯俊雄抚养长大,而后自己慢慢老去直到死亡,这就是她的一生了。
但是今天,伽叶子原本已经死寂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她见到了那个无数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人,原本已经被她接受的佐伯俊雄,在伽叶子眼中变得是那么令人厌恶和多余。
伽叶子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她搓着饭团的手不知不觉中也异常用力,那饭团都被她搓的有些粘了。
佐伯俊雄性格孤僻,平日里也爱独坐发呆,此刻他正坐在不远处看着窗外越发阴沉昏暗的天空,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扭过头来,目光呆滞的看着伽叶子,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容,加上佐伯俊雄空洞的目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诡异。
伽叶子微微一惊,她手中的饭团也落在了菜板上,不过等她再看佐伯俊雄时,又看不出丝毫异样。
“阿娘,我饿了。”佐伯俊雄远远的喊了一声,他的眼神恢复正常,一切又变得那么自然。
就在此时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男子穿着还算讲究,在平民中也算体面,不过看起来很是疲惫,他脱下自己的鞋,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
这人自然就是伽叶子的丈夫佐伯刚雄,一个在城主府做小吏的普通平民。
佐伯刚雄的工作在外人看来虽然体面,但其实是做着最繁琐的事,每日里还有来自上司的打压,以及同僚的冷嘲热讽,所以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原本佐伯刚雄并非长岛的人,因为他的家乡被妖魔破城,他才流浪到长岛来的,所以他见到伽叶子独自一人时,迫切的希望与伽叶子在一起,那样他就能在长岛立足。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他将自己在外面受的气怪到了伽叶子身上。他觉得上司打压他看不起他,是因为觉得他是外来人,靠着女人才在长岛立足的。
而同僚们的冷嘲热讽则是因为佐伯俊雄和自己一点都不像,他感觉自己每天在外面头顶都戴着颜色文学馆刺眼的帽子。
“怎么还没好?”佐伯刚雄坐在几案前,一脸不耐烦的喊道。
伽叶子听到佐伯刚雄的催促,神色下意识的变得紧张起来。
她连忙盛好饭团,用托盘端到佐伯刚雄面前,一脸歉意的说道:“让您久等了,抱歉!”
伽叶子跪坐在一侧,低着头的说道,她先将最好的饭团和一壶清酒放在佐伯刚雄身前,然后又将另外一些放在佐伯俊雄身前,最好那些不好的,看起来最差的留给了自己。
整个过程伽叶子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好像深怕自己做的不好,惹怒了佐伯刚雄。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少受佐伯刚雄的辱骂和毒打。
佐伯刚雄恶狠狠的瞪了伽叶子一眼,而后猛的灌了一口酒。
一口酒喝下,他又吃了一块饭团,一脸嫌弃的看向了佐伯俊雄。
佐伯刚雄完全不像一个父亲,他看佐伯俊雄的眼神充满了嫌弃,而佐伯俊雄虽然低着头,可他双眼上翻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看着自己的父亲,那眼神也让人不寒而栗。
“小野种你看什么看,做出你那副嘴脸给谁看,是不是又想挨揍了?”佐伯刚雄看到儿子用死人般的眼神看自己,直接将手中的酒杯砸向了佐伯俊雄。
酒杯砸在佐伯俊雄怀中,将他的衣服打湿一块,而后他好像被自己父亲吓到了,缓缓的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双眼。
“俊雄,到自己房间去吃。”伽叶子害怕佐伯刚雄继续发疯,连忙叫着儿子离开。
佐伯俊雄对伽叶子倒是言听计从,有些木然的端起饭团,一步步的踏着木质的楼梯去楼上自己的小房间了。
见到令人心烦的佐伯俊雄离开,佐伯刚雄直接拿起酒壶喝酒,屋子里响起佐伯俊雄脚踏木板上楼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声音不大却又格外清晰,好像一种黑夜中凑响的古怪音乐。
伽叶子抬头看着佐伯俊雄上楼的背影,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很不幸,但是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与愧疚,相反有的也只是深深的厌恶与憎恨。
佐伯刚雄大口喝了许多酒,一脸不屑的看了伽叶子一眼,又抬头极度鄙夷的看了佐伯俊雄一眼,鼻孔中还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佐伯俊雄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屋外,屋舍中变得非常安静,只有佐伯刚雄喝酒和咀嚼的声音,伽叶子也一脸阴沉的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团。
此刻佐伯刚雄和伽叶子都没有发现,佐伯俊雄推开房门,又回头从楼上往下看了一眼。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佐伯刚雄,眼神依旧冰冷,看起来满是怨恨。
他也看向自己的母亲伽叶子,眼神变得空洞诡异起来,脸上还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是奇怪的一家人,每一个人在看别人时都是厌恶憎恨的眼神,每个人都像牢笼中的恶魔,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牢笼中挣脱出来。
也可能是三只恶魔同时挣脱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