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艾芙洛说,“只不过是看几眼而已。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和薇卡还替你洗过澡呢,你全身都一览无余哦,你长大了要看回来也是很正常的嘛。”
塔罗恩郁闷地低头:“我知道,每次都被你们戏弄得很惨,我没被淹死真是奇迹。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从来也没有想要看回来过。”
“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艾芙洛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身子转了一圈,鲜红裙摆顿时飘起,犹如绽放的花瓣。
“现在也不需要。”弟弟别过头去,看起来真是无奈极了。啊啊,欺负人的感觉总是这么好,而且现在是两个欺负一个。这小女孩很不错,薇卡是绝对不会有兴致和我在这种事情上互相配合的。
蕾蕾小姐满脸笑意:“天啊,连姐姐这样的相貌和身材也不能让你满意吗?还是说,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啊对了,你当初看中我,也是因为把我当成男孩子了吧?这么说来你接近我的动机很可疑呢。”
“……”塔罗恩嘴唇翕动,什么也没说出口,认命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这种乐趣令人欲罢不能,艾芙洛还想继续,劳瑞娜走了上来,拉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殿下,我们先去吃东西,等下再欺负塔罗恩殿下好不好?我肚子饿了。”
相比之下,还是这孩子更难叫人拒绝。“好吧,”艾芙洛敛起笑容,“就让我们先放过可怜的塔罗恩吧。”
“也是。姐姐,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宴会大厅。父亲托我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蕾蕾小姐说,“忝为裘里的总督,他难免会遇到脱不开身的情况,不巧现在就是。他得略微晚到那么一会,到时候,他会当面向您致歉的。”
“这没有什么关系,说道歉什么的就太见外啦。”
她和塔罗恩在前方引路。艾芙洛听到弟弟抱怨:“说什么让姐姐连你也一起欺负,现在分明是你们一起欺负我!”
“因为很有趣嘛,”蕾蕾小姐回答,“别生气啦,晚上我……”
后面的声音太低,她听不到了。
其实她并不需要引路,亚尔提那大圣堂也是按照通常圣堂的形制来建造的,只不过更大、更华丽些。他们走入七神雕像环绕的主厅,此刻黄昏已然降临,大厅内灯火辉煌,天父雕像下方的高台按照惯例是荣誉位置,两侧都垂下一排长长的绸缎旗帜,一半是艾格兰的金绿,一半是裘里的海蓝。
通向高台的中央走道铺着绿色的绒毯,大部分客人已经在两侧的长桌后落座,艾芙洛看了又看,杰弗里主教的座位在左边第一排的中间,卡佩小姐则坐在右手边长桌的末端。除开他们俩人之外,艾芙洛没找到一张略微熟悉些的脸。见她进来,许多人起身行礼,还有不少人离开座位抢到她跟前来,其间发生了好几次推搡和踩踏事故。
自小就随父亲出席各种宴会,类似的场面她见得多了。看来又是场乏味的宴会,得应付没完没了的恭维和无聊的一轮轮祝酒。放轻松,没什么好难过的,她告诉自己,至少还有美酒和各种珍馐可以享用。
“您的位置在那儿,”蕾蕾小姐指向高台,“与我父亲一起。现在,要麻烦您一个人先上去啦。”
这可有点儿出乎意料。“我?”
“是啊。高台上只有两个座位,您不去的话,还有谁呢?”
比想象得还要糟糕些,在裘里的总督出现之前,我得一个人待在上面,连欺负塔罗恩、和劳瑞娜她们交谈的乐趣也享受不到;而总督抵达之后,我还得小心应付他,情况已经很明显,我代表的不是个人,是海洛伊丝,是艾格兰。
两队卫士护送艾芙洛走上高台。待她坐下,杰弗里主教带领大家祈祷和平早日到来。简短的祷词结束后,大厅内一片寂静,艾芙洛发现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心里发毛。是哪里不对劲吗?
漫长的冷场之后,艾芙洛终于注意到高台下塔罗恩和蕾蕾小姐连连打着手势,蓦地醒悟过来。该死,高台上只有我一个,所以宴会当然得我来主持,那些捧着酒桶和酒瓶的侍从一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艾芙洛从面前的酒杯中挑出一个,匆忙间也没顾上是否选对。“请大家满上酒杯!”她高声宣布,立即有侍从为她将酒杯斟满。她举起酒杯,环顾全场,于是大家一同举起杯子,碰杯声响成一片,宣告宴会正式开始。
第一道菜是蘑菇和黄油蜗牛炖的浓汤。只来得及尝上一口,就有裘里的贵族走上高台向她祝酒,名义是愿战争早日结束。这理所当然无法拒绝,于是艾芙洛和此人干了一杯。才放下酒杯,长滩岛的领主又来到跟前,他祝艾芙洛和各位兄弟姐妹健康。虽然这祝酒词把奥列格也包括了进去,但总是一片好心,所以艾芙洛不得不也和他一起喝干了杯中的美酒。
侍从又一次把酒杯添满,同时第二道菜也送了上来——夹猪肉、松仁与鸡蛋的糕饼。随糕饼一同到来的还有下一位祝酒者,艾芙洛面带微笑站起来,耐心地听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随后是又一次的干杯。
我今晚有可能饿着肚子被葡萄酒淹死。空腹喝下好几杯酒,又喝得太快太急,即便是她也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这难道是刚才欺负塔罗恩的报应?她抬眼朝高台下扫视,其实你们不用来祝我酒,反正我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记住这么多人。
罗贝特总督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甜玉米屑,野猪肋骨肉,藏红花煮的天鹅肉(艾芙洛想起了风铃城那家“蛮荒之叶”里的烤鹅),碎杏仁煮的鳟鱼,洋葱炖的大块羊排,加了肉桂、丁香、糖的腌猪肉……
面前的桌子很快就被大大小小的精致盘碟堆满,而艾芙洛几乎没机会享用。她所做的是正襟危坐,面带笑容,然后优雅地起身,互致祝福,碰杯,喝光杯子里的酒,再坐下等待下一位祝酒者——通常不会要她等很久,如此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