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艾尔西的额上沁出了汗珠。没有任何法术加持,没有任何奇特的装备,也不像伊利昂或者娜塔莎那样有着强悍的血统。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人类,连起码的防护都没有,仅仅凭着一把剑就敢面对鲁尔先生,而且还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就是做到了。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没向脚下看过一眼,而自背后袭向她的飞弹也都一一躲开。观众们议论纷纷,既感慨鲁尔先生深不可测的灵能与高超的操控技巧,更惊叹于薇卡殿下灵动的闪躲。艾尔西偷偷瞄了眼戴蒙殿下。他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愈合,血迹也已擦洗干净,望着妹妹的独眼里满是惊讶。
他们是该惊讶。记得在王立学院,薇卡就在剑术上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但艾尔西自忖,自己在奥术上的天赋不会输给她在剑术上的天赋。可现在的我面对老师,能和她有差不多的表现吗?
绝对不能。他意识到这位仇人的姐姐身上一定有着自己所欠缺的东西,但那是什么?望着她在骨刺与灵能飞弹间上下翻飞的身影,他找不到答案。
只是她虽然躲开了老师的全部攻击,但也无法靠近老师一步。不知为何,鲁尔先生没有改变应对的方式,依然只不停地发射着灵能飞弹,战斗陷入了僵局。
艾尔西看到了薇卡移动时甩出的汗水,也看到了她被濡湿的衣襟。任何人的体力都不可能无穷无尽,她也不会例外,一旦动作因为疲劳而变得缓慢,老师的法术就能击中她。
但同样,老师的灵能也不是无限的。虽然鲁尔先生面不改色,连汗也没流一滴,但通过奥术消耗的灵能不会如此直观地反映在外表上,一位奥术师哪怕灵能耗竭、下一刻就要虚脱,表面看起来仍然可能若无其事。
现在的问题在于,老师的灵能还能支撑多久?灵能飞弹虽然是个小法术,可以这样的方式施展,消耗必定剧烈。他与薇卡殿下,谁会先支撑不住?
突然一声闷响,薇卡左肩被一颗灵能飞弹命中,白色的光球在她肩头炸开。这一击对她的行动几乎没有造成影响,她的身体要比看起来坚韧得多。艾尔西微微有些奇怪,她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的迹象,这是失误了吗?
仅仅片刻过后,她又一次被命中,这回是两颗飞弹,几乎同一时间命中了她的胸膛和腹部。不远处娜塔莎“咦”的一声,似乎颇为意外。是老师改进了飞弹发射的方式吗?应该没有,至少艾尔西看不出区别。
转眼功夫,又是三发飞弹击中了公主殿下,一颗在额头,一颗在左臂,一颗在右膝。她到底是怎么了?艾尔西疑惑不解,难道她已经强悍到可以无视灵能飞弹了?不至于,她还没结实到那程度,虽然行动依然敏捷,但她额上躺下的鲜红和身上各处渗出的血迹他还是能看见的。单颗灵能飞弹对她的伤害虽然有限,但累计起来就相当可观了,肯定无法忽略。
看起来鲁尔先生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观众们显然松了口气,开始对场上的两人品头论足。大多数人对鲁尔先生的表现毫不吝啬赞誉之词,也有人指责她不自量力,叫嚷着要薇卡殿下放弃无益的抵抗,还有人对她百般侮辱,骂她蛇蝎心肠——这群人无疑是在讨好戴蒙殿下。
“一群蠢货!”伊利昂大人轻蔑地扫了眼人群。
“那孩子真叫人惊讶,”娜塔莎大人道,“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精彩的决斗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一个学徒问,这同时也是艾尔西的疑惑,“鲁尔先生已经占据上风,很快就能获胜的。”
“傻小子,”娜塔莎大人笑道,“你也看到了吧?她完全能够躲开鲁尔大人的每一发灵能飞弹,但是那样做的话,她也无法靠近鲁尔大人。所以,刚才那几下她是故意被命中的。她想知道灵能飞弹的伤害有多大,自己能承受多少下。这样一来,当她再次尝试接近鲁尔大人时便用不着每一发都躲开,她的行动受到的限制就小得多了。”
她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阿尔西恍然大悟。场上形势正如娜塔莎所说,薇卡与鲁尔先生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近了许多。老师的表现也很不寻常,按说以他的智慧与经验,理应清楚她的策略,早该换威力更强、范围更大的法术来阻止她了。可他却只是将灵能飞弹不停地向着薇卡泼洒过去,就仿佛他只会这一个法术似的。
两人相距已经足够接近,薇卡殿下突然放弃了闪躲,迎着如雨的飞弹直扑向鲁尔先生。十多颗飞弹在她身上炸裂,掺杂着深蓝的刺目白光爆发开来,令人难以直视。她恍如不觉,身子连一下最轻微的颤动都没有,长剑笔直刺向鲁尔先生颈脖。
叮的一声,长剑在离鲁尔先生还有一步之遥时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幽蓝色的涟漪自剑尖扩散,勾勒出屏障的形状。那是个大约一人高的球体,将鲁尔先生笼罩在内。薇卡立刻回转长剑,改刺为劈。一声清脆的鸣响,仿佛玻璃破碎,屏障在剑刃下四分五裂。
长剑的去势没有丝毫迟滞,鲁尔先生站着不动,像是无力躲闪。眼看他要被这一剑拦腰砍成两截,薇卡突然松了手,长剑咣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观众们一片哗然。娜塔莎大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呀!那孩子还是嫩了点。”
薇卡殿下又向前跌跌撞撞走出两步,跪倒在地。那副样子,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在飞速流逝,她甚至连这个姿态也维持不住,要用双手支撑才没有趴下。
“你,”她吃力地抬起头来,“你做了什么?”
鲁尔先生挪开两步,避免成为她下跪的对象。他挥了挥手,满天盘旋飞舞的灵能飞弹突然一齐停下,随即缓缓消散;遍地的骨刺也渐渐变得透明、虚化,最后消失无踪,只留下坑坑洼洼、满是坑洞的地面。
“没有什么,”他答道,“最后一次落在你身上的灵能飞弹中,有一颗与其他的不同。灵能上感觉起来没什么区别,颜色却是深蓝,你本该注意到的。但是,你似乎已经不习惯在战斗中用眼睛去观察了。”
“呜……”薇卡无力地垂下了头。她的兄长迫不及待地上前,艾尔西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他一把揪住公主殿下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拖起:“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来,我还真是被你骗过了啊。你一定偷偷把什么都考虑过了,对不对?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你大概也早就明白的吧?”
说完,他将她重重掼在地上,几缕浅棕色的长发从他指缝间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