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海洛伊丝亲手所教,如今却被杀害她的人拿来用在自己身上。还不止如此,安瑞尔步步紧逼,一连十来次挥剑,每一次都是一模一样自上而下的劈砍,每一下的角度、力量与方位都完全一致。
他在挑衅,在炫耀自己的剑术,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诺亚愤怒得难以自已。这一招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闪避并不困难;即便被劈中,盔甲也会挡住剑刃。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举起短剑,正面迎向对方的攻击。
在头两次招架中,持剑的右手便被剧烈的冲击震得麻木。诺亚至今不明白这件提米斯圣铠究竟是怎样生效的,有时黑铁魔像那样可怕的拳头砸上来也若无其事,有时——特别是当自己尝试出手时——却又几乎不起作用。
诺亚强行忽略自手掌延伸至手肘乃至整条手臂的剧痛,执拗地挥动短剑,一下又一下地挡住安瑞尔的长剑。他没有去数自己架住了对方多少次挥砍,只知道很快整条手臂便失去了知觉,而疼痛还在向着胸膛蔓延。
这反而令他冷静下来。我在做什么?这是我最熟悉的招数,她们每个人都教过,还亲手练习了上万次。这个人的灵能比穿上铠甲的我并没有强到哪里去,我在苦苦支撑,他也绝对好受不到哪里去!
长剑再度劈来,诺亚咬牙挥剑挡住,舌根已经泛起一丝血腥的味道;接着又是一剑,他仍然举剑挡开;再到下一剑,虽然对手长剑上蕴含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可诺亚却发现了些微不同。
两剑之间的间隔拉长了少许。
这个发现令诺亚心中一阵欣喜。两剑又一次相交,这一次手臂感受到的冲击远不如前一次,安瑞尔的身子颤了颤,后撤两步重新调整了姿态,这才再次扑向诺亚。
非常好,即便得到了穿越星门而来的力量,安瑞尔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一样会感受到疲惫和疼痛,他的灵能也一样会消耗。
数个回合一晃而过,诺亚逐渐适应了对手的力量与速度。安瑞尔当即改变了策略,不再重复单一的劈砍,也不像先前那样一味逃避躲闪,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认真了起来。
各式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层出不穷。诺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甫一接触,身上立刻挨了好几剑。依靠对灵能的感知,诺亚一丝不苟地逐一辨认清楚对方的动作,按照自己对剑术的理解来招架或是闪躲,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就仰仗身上的铠甲硬挨对手的长剑。
这么做有点无赖,但诺亚清楚,现在可不是在校场上决胜负。再说,穿上精良的装备来获得胜利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诺亚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全部集中到了对手的剑刃上,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仇恨或是愤怒,甚至连要打倒安瑞尔的念头也被抛在了脑后,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挥好下一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注意到自己身上中剑的频率越来越低,训练中那些本来怎么也弄不明白、强行记忆下来的部分却领悟得越来越多。
剑臂肩一线,上半身保持稳定,旋身时以腰部为中心……艾芙洛和海洛伊丝的教导越来越多地浮现在脑海内,并且运用在了行动中。她们示范的招数仿佛融入了他的身体,他不是在单纯模仿,那一个个固定的动作在他手中灵活地加以呈现,每一刻都在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开始有了反击的余裕。进攻与防守不同,防守只需要根据对手的行动作出应对,而进攻却必须自行阅读战斗的基础上策划并且执行。诺亚接受的教导毕竟还太少,训练的日子也嫌太短,短时间内防守还能因为对手的激发而提高,要作出有效的攻击,他自己也明白不太现实。
试着照搬艾芙洛教过的几招,结果完全不行,根本砍不到人不说,破绽更是大得堪比亚尔提那港外的那座星门。安瑞尔立刻抓住机会,长剑绞上了诺亚的短剑。若非诺亚借着感知察觉了对手的意图,短剑一准脱手。
即便如此,安瑞尔也趁势撩起长剑,凿在了诺亚的面甲上。
剑与甲碰撞发出的火花自眼前划过,诺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安瑞尔的调笑声传入耳中:“刚刚那一剑本该把你的鼻子给削下来,诺亚先生,你的龟壳真的很不错。现在就看,你能在里面躲多久了。”
诺亚本想反唇相讥,可不知为何,刚刚这一剑,铠甲未能完全消解对手剑上的灵能。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鼻子还是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感觉,酸痛的刺激让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幸好面甲挡得严实,否则他简直无地自容。他纵身疾冲向安瑞尔,手里的短剑笔直刺出。这一击他凝聚了全身的灵能,可是完全没有章法,纯系掩盖当着对手面流泪的羞愧,自个也没指望能起什么效果。
可出乎他意料,安瑞尔举起长剑招架,两剑即将相交的瞬间却怔了一怔,随即稍稍调整了持剑的角度,。犹豫不决向来是战斗中的大忌,叮的一声,诺亚的短剑被已经浅浅刺入了安瑞尔的胸膛。若不是安瑞尔在最后关头用长剑挡住,这一剑会洞穿他的心脏。
怎么回事?收回短剑,看着短剑尖端上沾上的些微鲜血,诺亚大惑不解。回想刚刚对手的反应,像是拿不定主意该直接挡住还是躲闪,又像是对自己攻击的位置判断错误。以他之前展现出来的剑术,按理不应该啊……
“漂亮的一剑,”安瑞尔的手按着胸膛,“不过下一次,你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
运气吗?不,不该只是运气,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又是一阵轻微的眩晕袭上头脑,诺亚茫然地四下环顾。感觉不太对劲,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应该是的。可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鼻子依然有些发酸,他很想揉一揉,只是脸上还挂着泪水,不方便在安瑞尔面前掀开面甲。等等,鼻子……?他突然想起在风铃城的那个晚上,自己在艾芙洛鼻子上还有眼眶上留下的那两拳,外加在“花冠”号飞行船上,划开海洛伊丝衣服的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