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提那港?”艾芙洛诧异地重复,“去那里做什么?上次战争中巴纳德伯爵就是支持戴蒙王子的,海洛伊丝前一阵子好容易才从那儿逃出来,奥列格那个混球现在也在,我们去的话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且要怎么去呢?”卡佩也说,“北境在陆上只有一条窄窄的贝特尔地峡与王领相连,换句话说,如果不坐飞行船的话,我们得先通过戴蒙的领地。劳瑞娜小姐,我一点也不怀疑您……你的强大,可即便是您,也不可能带着艾芙洛殿下和我穿过重重的关隘,应付无穷无尽的阻截与追兵。”
“这是当然的,我还没自负到那地步,”劳瑞娜抖动缰绳,马匹跑动的步幅加大了少许,“不过谁说我们要从陆地上走呢?按这个速度,再有三天就能到好望港。在那儿,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去亚尔提那的船只。戴蒙殿下和伊利昂还没把手伸到整个北境,我们是很安全的。”
“可你还是没有说明,我们为什么要去亚尔提那呢?”艾芙洛追问。
“这个嘛……或许艾芙洛殿下想念塔罗恩殿下了?”
艾芙洛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弟弟先前和奥列格一同去亚尔提那港参加巴纳德伯爵的婚礼了。她用力摇头:“虽然他生了张和海洛伊丝太过相像的脸,我还是有点儿想他了。可,你如果认识我的话就应该会知道,这种理由是说服不了我的。”
“啊哈,”劳瑞娜歪了歪头,“我本来也没打算说服您。”
“那你……”
“抱歉啊,这也属于不能向您透露的内容。所以,艾芙洛殿下,卡佩小姐,你们就当是被我绑架过去的好了。”
绑架?艾芙洛哑然失笑:“这个说法容易让人接受得多了。卡佩小姐,你觉得如何?”
女医生“哈”的一声:“我也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艾芙洛点点头,下巴在劳瑞娜的肩甲上蹭了蹭,“我们就勉为其难当一回人质吧。”
“谢谢。呃……嗯。”劳瑞娜欲言又止。
“怎么了,劳瑞娜小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原本以为,您听了我的话会毫不犹豫揍我,没想到您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揍你?怎么会呢,你可是救了我们的恩人。”
“是吗?诺亚先生也救过您,您揍他时候也没有手软啊。”
她连这个都知道?艾芙洛半是惊讶半是尴尬:“这个,那是剑术练习中的常用手段,对于提高很有帮助。扯远了,更加主要的原因,是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你对手,劳瑞娜小姐。”
“是吗?”劳瑞娜笑出了声,“打不过就不打?这好像不是您的风格啊。”
她对我和我身边的人有相当的了解,既然如此……艾芙洛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翘起,虽然不能直接发问,不过和她聊聊风土人情、秘闻轶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总可以吧?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什么样的话题感兴趣,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下来的进展和她的预计一模一样。两个骑士为了某位贵族小姐决斗、某位重臣总是指定某位侍女关起门来伺候下午茶、某个来自贫民窟的侍从实际上是某位公爵的私生子,谈起此类话题,卡佩小姐两眼放光自然不消说,劳瑞娜虽然说得少,听得多,可那股兴奋劲就是全身的板甲也遮掩不住。
而在所有的话题中,劳瑞娜最关心的是关于诺亚和海洛伊丝的。她兴味盎然地听艾芙洛说着海洛伊丝大大小小的事,大部分内容其实相当无聊,她却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有关艾芙洛如何欺负她的部分,劳瑞娜更是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只是她虽然在笑,在艾芙洛听来,笑声中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忧伤。不止一次,劳瑞娜转过头去,同时避开艾芙洛与卡佩的视线,随后揭开面甲,抬起手来轻轻做着擦拭的动作。她……流泪了?
接下去艾芙洛讲起和诺亚的相遇。讲到他骗她们喝下使人昏睡不醒的酒,她急不可耐地催促接着往下讲;而听到他躺下前在床中间放上一柄剑把她们隔开,她又感慨连连。
“诺亚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哪。”她如此评价。
“是吧,”她这么说,艾芙洛也很高兴,“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这么觉得啦。他和海洛伊丝在一起,应该会幸福的。”
“一定。”劳瑞娜用力点头。
而对艾芙洛本人的事,劳瑞娜也同样有兴趣。她是最好的听众,不会随意打断你的话,也不会发表不着边际意见,更不会自以为是地教训人,偶尔的评价和提问总是令艾芙洛觉得恰到好处。上学,逃课,和薇卡打架,学院里的道歉公主像,黑蔷薇堡的战斗,指点诺亚剑术……
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时间在艾芙洛的滔滔不绝中过得飞快,感觉上不过刚刚热身完毕,可一抬头,太阳都已经西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长草间碎石铺就的道路蜿蜒向前延伸,远处是一座为炊烟所笼罩的镇子,废墟连同树林早已被远远抛在脑后,成了地平线上的朦胧阴影。
“谢谢您和我分享这些,”劳瑞娜语声哽咽了,她听起来既像是意犹未尽,又仿佛已经听得太多,“请原谅,你们的故事……我……我……”
艾芙洛听到了低低的抽泣。“该道谢的人是我,”她轻抚女孩的肩甲,“是你让我有个机会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去。其实,即使不那么美好也没关系,在我看来,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地图的旅行,美好与丑恶都是旅途中的风景。作为旅行者没法挑肥拣瘦,甜的苦的都要能咽得下去哪。”
劳瑞娜再度颔首:“我会记住您的教导。”
“这哪是什么教导,”再说我哪有资格教导你,“不过是长者分享一点人生的感悟罢了,虽然我这长者也没比你年长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不不,”劳瑞娜认真地说,“还是年长了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