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芙洛又一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外面人声嘈杂,她惊讶自己竟然能睡得如此安稳,丝毫没有被吵闹声所影响。
胸前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只是糟糕地开始痒了起来,又不能解开绷带去挠,这让她想要抓狂。一个小小的神术当然可以解决问题,但灵能还得留给伤员呢。她奔到楼下,在餐厅的酒柜里找到一瓶产地是花之都的葡萄酒,瓶身结满蜘蛛网。她一连喝下两杯,情况才稍稍得到缓解。
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发现是卡佩。女医生仍然一身黑袍,见面首先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一礼。
“早上好,”艾芙洛说,“我们是不是该到伤员们那边去了?”又没来得及吃早餐,不过这事容易,随便抓块面包就行——希望昨晚那个男孩没有全部吃光带走。
“您看起来很有活力,”卡佩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毕竟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呢。”
“什么!”艾芙洛嘴角抽搐,“现在几点?”
“不晚,才十点。我来看过您两次,但都没能进来。您睡得很好。”
“你没有进来,怎么知道我睡得很好呢?”她不明白。
不知为何,女医生的表情有点儿古怪,有点儿尴尬。“呃,这个,您就当成是某种特殊的……医学手段?”
卡佩的反应让艾芙洛越想越是不安。“特殊的医学手段?”她回头看看楼梯,卧室可是在二楼哪,“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说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卡佩尴尬地左右张望,“主要是因为……因为……”
越是如此,艾芙洛越是盯紧了她。“怎么啦?是很为难的办法吗?”她一手搂住女医生的脖子,另一手则伸向腰间。仔细打量,卡佩生着一张来自南方的面孔,不像在北境见到的其他女性那么粗犷,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也没有啦,殿下,您……唔等等……您真热情……唔唔……这里,这里是大门口啊……”
“我们只是在讨论医学问题,有什么不可以?”她搂着卡佩朝门里去,“再说,我们还可以到房间……卧室去。你说的医学手段我很感兴趣,要和我好——好——探——讨——”
正想把门关上,冷不防有人走近:“你又在欺负人了啊。”
艾芙洛一下放开女医生:“薇卡?”
卡佩退到一旁,满脸红润,气喘吁吁。薇卡穿过小楼前的花园走来,在她身后是布尔加宁公爵和斯瑞普,先前随行的北境重臣们不见踪影,陪伴他们的反倒是戴维伯爵和加文大人。
太不凑巧了,艾芙洛在心底遗憾地叫唤了声。“我记得昨天我们分别时,你们离巨马城还有不到两小时的骑程,”她握住姐姐的手,“这两小时可真够长的啊。”
这并非抱怨,只是被打搅了好事之后的调侃。薇卡他们的队伍里有泰伦特商会提供的卫士,发生了什么她大致可以想象得出来。姐姐全身都是血迹,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那场恶战一定惊心动魄。
“路并不长,”薇卡一如既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很危险?”
“何止危险,”布尔加宁公爵走了过来,老公爵的脚步有点儿轻飘飘,“薇卡殿下固然神勇,但您的这位朋友才是我们此刻能站在您面前的关键,”他拍拍斯瑞普的肩膀,“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就只是个绿袍呢。”
“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斯瑞普搔着后脑勺。
“哦?那就和我说说。啊瞧我犯了什么傻,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她把一行人引进餐厅,卡佩不知到哪里去招呼了声,昨天那群侍从就出现了。孩子们给每个人都倒上了柠檬水或者葡萄酒,接着便忙忙碌碌地去准备早餐。
“现在可以说了,”艾芙洛举杯,“不过请快一点——我还得去照顾伤员们呢。”
“遵命,殿下,”公爵的小胡子上下颤动,“想必您已经知道,泰伦特与蛮族勾结,不少贵族和小领主被他们收买。现在这些家伙在北境到处捣乱,橡木城、夜歌城和石门城都发生了和巨马城一样的事,还有好些市镇和村庄遭到袭击,我已经让官和埃德瓦伯爵去处理此事。他们两位不能前来,托我向您致歉。当然,”老公爵的目光变得忧伤,“我也听说了您的英雄事迹。是我的无能害您身受重伤,我实在……”
侍从们把推迟了两小时以上的早餐送上桌。左胸又有些痒,艾芙洛啜了口葡萄酒:“那些小事就别再提啦。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些胆大妄为的鼠辈甚至想对薇卡殿下下毒,”布尔加宁公爵将手中的小杯烈性蜜酒一饮而尽,“感谢诸神,虽然我至今没有明白,斯瑞普祭司是如何看出来他们有问题的。公平地说,那些毒蛇伪装得很好,我很惭愧。”
“我只是恰好注意到,”斯瑞普大口朝嘴里塞面包,口齿含混不清,这在北境的餐桌上并不是什么失礼的行径,“那个家伙朝薇卡殿下把酒袋递过去的时候,好几个身上挂着泰伦特商会徽章的家伙都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原来如此!要是殿下当真喝下他们递来的酒就糟了,”公爵心有余悸,“我身边只有些老弱残兵,泰伦特的那些家伙却个个身强力壮,其中还有三个特别厉害的家伙。要是没有殿下,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他们的俘虏。殿下打倒了多少敌人?八十,还是九十个?”
“我想是一百个,大人,”斯瑞普道,“而且还不辞辛劳地救出了被俘的人。”
“啊,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我没有那么厉害的……”薇卡局促地摆着手。
艾芙洛敲打桌子:“你们就别光顾着夸她啦,没看到她脸都红了吗?”
“啊,艾芙洛殿下的意思是,”斯瑞普故作抱歉,“也该夸奖一下您吗?”
“夸奖她?这个没有问题,”老公爵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蜜酒,高举起杯子,“我们听戴维和加文说了。不过有没有他们俩都没差,现在巨马城的街上每个人都在谈论您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轮到艾芙洛脸红了。“啊,”她手足无措,“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我没有那么厉害的……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