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什么?”诺亚蹙眉,“砍中这个球会怎样?”
“球是不会怎样的,可客人您有很大可能会受伤,”男人的艾格兰语格外纯正,“看得出来您剑术高强,但这种无益的举动还是要尽量避免呀。”
“你知道的很清楚,”诺亚哼了声,“都是你干的?”
“我不是很肯定您指的是什么,迟了介绍,在下是海伯伦·柯伊,此地的管理者。很荣幸能为您服务,诺亚·麦克莱恩先生。”
这家伙!诺亚当即举剑指向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请随我来,”完全无视了诺亚的举动,海伯伦走向七道门中正对甬道的那一道,“您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能好好休息了。”
门在海伯伦面前自行升起。他在门边招呼:“请过来吧,诺亚先生,希望您能满意才好。”
大概没有恶意。即便有恶意,自己也无能为力。想明白了这一点,诺亚还剑入鞘,跟上海伯伦的脚步。
门后是一条金碧辉煌的通道,大理石地面,壁画,雕塑,盔甲和水晶吊灯令诺亚回想起花之都的宫殿。他在一副盔甲上摸了一把,手感光滑,表面一层不染,显示出良好的保养状况。
可是在这种地方……看通道的气派,需要的仆役不是一个两个。他无法想象有人会在如此杳无人迹的深山峻岭之中,为了一些不见天日的东西每日操劳。诺亚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不对劲,这里太不对劲了。
继续向前,空气中带上了淡淡的香味,诺亚嗅了嗅鼻子,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鲜花的馨香之外,他还闻到了烤肉的香气,对一个整日没有进食的人来说,这实在有莫大的吸引力。
“您一定累坏了。享受您的晚餐,再好好休息一晚上,”海伯伦满面笑容,“明天我会安排飞行船送您去北境。放心,不会比您的同伴们晚到太多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前方又出现了一道门,海伯伦握住把手为他拉开:“原因很简单,您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
诺亚穿门而过。这是间对于两个人而言过于宽大的房间,装饰简洁而雅致,房间中央的餐桌旁,穿着和消失时一样吊带睡裙的海洛伊丝正百无聊赖地握着一柄小刀,心不在焉地切着一块蛋糕。
我不是在做梦?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海洛伊丝!”
她抬起头来,立刻就是一声欢呼。诺亚眼前一花,她已经扑进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诺亚,”芬芳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弄得他痒痒的,湛蓝的眸子噙着泪花,“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他同样将她环抱,双手摸索着她的脊背、肩膀、颈脖……光滑柔软的触感与记忆中完全一致,并且他感觉得到怀中的娇躯在逐渐变得火热。
“我也一样。”他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正想捧起她的脸,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偏偏还特别响亮,听来就像是身体里打了一阵雷。
海洛伊丝本已眼神迷离,听到这声音浑身都是一颤,脸上的笑容也掺入了一丝尴尬。“呃……诺亚一定饿坏了吧,”她嘴角抽动,“我、我们还是先吃晚饭吧。”
背后传来两声咳嗽。海伯伦躬身行了一礼:“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有什么吩咐,桌上有摇铃,轻轻摇一下我就会来的。对了还有,祝两位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特意在最后一句上加了重音,海伯伦微笑着退出房间,不忘把门带上。看起来没危险,若此人心怀恶意,不需要如此复杂的手法。可还是不对劲,诺亚隐隐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待脚步声在门后远去,海洛伊丝飞快地在诺亚脸上亲了一下,在他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之前坐回餐桌边,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
诺亚摸着脸:“强如海洛伊丝殿下怎么也需要偷袭呢?”
“如果你不服气的话,”她笑道,“随时可以反击哟。”
“相信我,我会的。”
“是吗?太叫人期待了啊。”
哼,过一会再好好收拾你,诺亚解下长剑放在一旁,在她对面坐下。桌上琳琅满目,他第一眼就瞧见一只烤得焦黄、还在滴油的鹅。刀叉在海洛伊丝手中上下翻飞,一转眼一条鹅腿就被被切成了小块。
撒好酱汁和香料,她把盘子递到他面前。肚内空空的诺亚一阵狼吞虎咽,公平地说,这只烤鹅的火候恰到好处,酱汁尤其出色,只是鹅肉本身有点不太新鲜。
在他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之际,海洛伊丝又为他倒上一高脚杯的葡萄酒。他含混不清地一边点头一边道谢,接过来一大口先把鹅肉冲下肚去,又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相比有着小小缺陷的烤鹅,这酒无可挑剔,诺亚二十年的人生里还从没尝过这样的好东西。
他长长呼了口气,肚子已经不那么空空荡荡,心思自然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说起来,”他又啜了口酒,“你消失以后遇上了什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消失?”海洛伊丝抓起一只桃子咬了口,汁水从她的嘴角溢出。
难道在她眼里看来,消失的反而是我?“没有吗?我们本来在一起读日记,”他从怀中拿出日记本放在桌上,“我一回头,你人就不见了。”
“诺亚眼里事情是这样的吗?”她又啃了口桃子,“我们是在一起读日记没错,可不见的明明是你啊。那时可把我吓坏了,我在飞行船周围疯了一样找你,后来找到了这里。我和海伯伦先生还打了一架,他告诉我耐心等着,你马上就到。说真的,见到你之前,我可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哪。”
“你也不相信?”诺亚放下酒杯。这酒的度数比寻常的高,他微微有些发晕。海洛伊丝眼中消失的是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个人的感受都不相同吗?
“当然不信,”海洛伊丝左右瞥了瞥,压低声音,“你看出来了吗,这地方怪怪的!”
那股违和感又来了。他点点头:“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不过,海伯伦先生应该没有恶意,食物和酒也都没问题。如果想对我们做点什么,他应该不需要用下毒这种手段。”
“为什么?”
“第一,毒药是女人的武器;第二,”她半身趴到了桌子上,“我……我打不过他。”
“比你还强?”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位,”海伯伦·柯伊的声音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诺亚和海洛伊丝异口同声。
门向外打开,海伯伦走了进来。“我想两位用完晚餐就该沐浴了,这些东西一定用得着,所以就给两位送来了。”
他双手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盘花瓣、一碗浴盐、浴巾、肥皂、睡衣、睡裙和替换的内外衣裤。
“谢谢,”海洛伊丝说,“我们正需要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诺亚突然明白自己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他又仔细感受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弄错。“不,我们不需要。”
“哎?怎么了诺亚,”海洛伊丝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想洗个澡吗?昨天你就流了一天的汗又没有洗澡,今天要是再不洗的话……”
诺亚没有理睬她。他拿起身旁的长剑。“表演该结束了,”他凝望海伯伦,“现在告诉我,这个‘海洛伊丝’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哦!”海伯伦面露嘉许,“您真叫人意外,诺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