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邂逅还是两次(2)

四下望了望,诺亚拾起剑插回剑鞘,又将女孩打横抱起。整个过程,她既不挣扎,也不吵闹。

海洛伊丝可绝没有这么安静,诺亚暗暗比较了下。他脚步匆匆地回到了旅店二楼的房间。一进门,他把女孩放到床上,立刻放下门闩,又关上窗户,拉起窗帘。

女孩诧异地看着他。“先生,您……”

诺亚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嘘,别出声。”

他掏出面包和奶酪放在床头,又倒了杯柠檬水。女孩怔了怔,先向诺亚道了谢,然后才拿起面包。

她一定饿得厉害,看样子说不定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可想象中的狼吞虎咽并未出现。没有刀叉,她用手把面包掰成小块,就着奶酪和柠檬水,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斯文。

一点东西很快吃完。早知如此,真该再多拿一些。诺亚有些懊恼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再去一趟厨房。

“先生,”女孩的声音听着恢复了些生气,“您不用担心,我已经答应过您了。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反抗,您可以放心地去通知贝纳托大人。如果信不过我,您可以把我捆上。”

“啊?”诺亚啼笑皆非,“我根本不认识那什么贝纳托大人。再说,我看起来像是穷到要拿自己的良心去换几个金币的样子吗?”

女孩的眼圈突然红了。她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拄着剑,像个骑士一样向他单膝跪下:“谢谢您,先生。我是薇卡·卡斯蒂利亚,赫拉斯陛下与雪米拉的女儿。现在我想知道恩人的名字,如果您愿意的话。”

“我叫诺亚·麦克莱恩,是个旅行诗人……什么!?”他本来正要扶起女孩,闻言浑身僵住。

“怎么了,诺亚先生?”

值一千金玫瑰的女孩肯定不是普通人,但她居然就是薇卡公主,还是大大超乎诺亚的想象。并非不相信,只是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定了定神,他试探着问道:“有首歌叫《双子星》,您听过吗?”

公主的头低了下去:“听过的,诺亚先生。那首歌太夸张了,还添加了许多根本不存在的事迹,我……我很惭愧。”

竟然当真是她,那位薇卡·卡斯蒂利亚。诺亚花了一点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她颇为失礼,而公主殿下一直跪着就更不妥当了。

她没有继承父亲的金发,蓝色的眼珠也极淡,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眼睛其实和海洛伊丝的很像。尽管她应该比海洛伊丝要大上几岁,但在诺亚看来,薇卡的神情——不是容貌——反而显得更加稚嫩些。

“对了,你是海洛伊丝的姐姐吧?”他想了起来。

“是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大约是这么不加任何修饰地直呼海洛伊丝的名字很奇怪,薇卡的目光里掺入了一丝好奇,只是一丝,更多的则是希冀,“您见过她?”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诺亚又有了回忆并且微笑的机会,“并且……”和她姐姐说这种话,总有点怪怪的感觉,“我们相约一起成为别人的神话。”

“祝福你们,”薇卡公主的语气顿时变得热切,“您知道她的下落吗?”

记得在得知戴蒙王子越狱、去往花之都议事厅的路上,海洛伊丝向凯诺问起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薇卡。而此时此刻,薇卡关切的神情与海洛伊丝当天一模一样。

“放心吧,”诺亚拿出雷蒙公爵的徽记,“我和她一同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冒险。她现在在花之都雷蒙公爵的保护之下,很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感谢诸神,还有您,诺亚先生。这是一个月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薇卡放下另外一条腿,双膝跪地,头也深深伏了下去。右膝触到地面时她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下,但几乎只是一眨眼就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

诺亚一怔,她在朝我下跪?就算庶出的公主也依然是公主,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平民下跪?受宠若惊的他急忙将她扶起。公主殿下几乎没法凭自己起来,全靠他的帮助才能回到床上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虚弱不仅仅是因为饥饿。

斑驳的衣服上尽是血迹,她一定伤得不轻。“您太客气了,殿下,”他很惶恐,“我只是个旅行诗人。您受伤了吧?对不起要失礼了,不过我想我能让您好受一点儿。”

“不不不,已经很感谢您了,怎能让您为我再……”

这家伙的性格和海洛伊丝完全不一样啊。诺亚正在行李中寻找塔鲁格主教所赠的包裹,闻言起了恶作剧的心思。逗一逗她,应该很不错。“我改主意了。”

“哎?”

“我决定还是把您给那什么贝纳托大人送去,好领一千金玫瑰的赏金。在那之前得先处理您的伤口,好让您能自个走着去。”

“哎哎?”公主瞪大了眼睛。

这副惊讶又带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和海洛伊丝很像,到底是姐妹。“乖乖待着不要动,”他找到了包裹,挑选药品,“您可是说过既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跑的。”

薇卡的眼睛黯淡了下去。“遵命,诺亚先生。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

她当真了?她竟然当真了?诺亚暗暗称奇。他们卡斯蒂利亚家族的兄弟姐妹性格差别真大,这位薇卡公主未免腼腆得过了头,而且脑袋显然不像海洛伊丝那般机灵。那首《双子星》里明明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勇猛无畏,剑术高超,虽然年轻,可在战场上机敏过人……由此可见,歌谣始终只能是歌谣。

顷刻他找齐了需要的东西。在床边单膝跪下,诺亚先伸出一个手指头,在薇卡右膝的绷带上按了按。用力已经不能更轻,可公主立刻倒抽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颤动了一下,连床也因此摇晃。

“抱歉,”他顿时很内疚,“疼得厉害吗?”

“没关系的。”

看来问她是得不到有用回答的了。诺亚十分好奇,尊敬的国王陛下到底是如何教育子女的,以至于他们之间的差别这样大。

他掏出那柄从强盗营地找到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替薇卡将膝盖上的绷带割开。这事他有一阵子没干过了,幸好手法还没生疏。绷带下一片血肉模糊,业已开始化脓,而且四周肿得厉害。伤势称得上触目惊心,他简直无法想象,拖着这样一条伤腿她是怎么走路的。

左手托住她膝盖内侧,右手握住她脚踝,诺亚郑重提醒:“要是很疼,一定要告诉我。”

“遵命,诺亚先生。”

她究竟是不是公主?就是随便哪个旅店的女招待,对待客人也不会像她这般恭谨,艾格兰王室的教育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