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间旅行(2)

诺亚并不知道自己的吻持续了多久。客观上大概有一到两分钟,主观上却仿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依依不舍地互相放开,海洛伊丝眼神涣散,目光游移。不过这种状态在她身上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那湛蓝的双眸又重新变得光彩夺目、炯炯有神。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哦,诺亚。”

她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诺亚知道自己肯定也是一样。“我也是。”这是实话,他十五六岁时就已经杀过人,但今年已经二十了,却还没接过吻。另外,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杀的第一个人是谁,也忘了是何时何地杀的,可刚刚这一吻……大概我会记上一辈子吧。

“这可真是荣幸,殿下,小人竟然能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将来历史学家为您着书立传,小人的名字也将因为今夜而有幸载入史册。”埃隆说道。

官和佩剑法官一直候在门口,这两人都是一脸的兴致勃勃,意犹未尽,诺亚猜自己要是能和海洛伊丝吻上一个钟头,她们也能一声不响地看上一个钟头。

“你们是来告诉我审判的相关事宜吗?我是不是要上绞刑架,或者断头台了?”话才出口,他就察觉了异样。温妮亚和埃隆都是一身黑衣,他们的行头诺亚再熟悉不过,每当需要在夜间偷偷溜进某个达官贵人的宅子或者某座珠光宝气的圣堂时,他也会是这么个打扮。

“断头台吗?我觉得以您,或者说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暂时还不用担心那么遥远的事。”温妮亚道。

“我们目前的处境怎么了?”

“就是待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边上,也比现在要安全得多。”女法官的目光投向窗外。

“怎么会?我以为,”诺亚顺着看去,窗外景致和刚刚没什么区别,安静,平和,亚尔提那港正在沉睡,“至少在审判我之前,我都是安全的。”

“那是因为您不知道巴纳德伯爵在谋划些什么,而偏偏您知道的又实在太多了。我们几个也是。殿下?”

“是啊。诺亚,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那些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得赶快逃走。”

埃隆也在一旁点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光是看他们几个的表情也知道事态紧急。他背上行李和七弦琴,跟着他们三个走出了房间。

门口和走廊上的天平卫士不见踪影。温妮亚在前面带路,他们在法庭高大的石造主建筑投下的阴影里前行,一路上都专拣僻静的小路走。经过废弃的庭院和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又穿过一大片棕榈树,前方铁制的栅栏挡住去路。

翻过栅栏就离开法庭的大院了,一辆敞篷式马车停在路边,显然是在等他们。但要怎么翻?围栏有十尺高,上方装有密密麻麻的倒钩和尖刺,攀爬的下场肯定很悲惨。

温妮亚和埃隆两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然后一起蹑手蹑脚地靠近围栏。诺亚哭笑不得,你们可是本地的法官,在自己的法庭范围之内,用得着这么猥琐吗?

两位法官一人握住一根栅栏,没费什么力气就拔了起来,四个人鱼贯从缺口通过之后,他们再把栅栏插了回去。

“刚来亚尔提那港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温妮亚道,“所以在栅栏上做了手脚。殿下,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的。现在沙漏里的沙粒,可是比钻石还珍贵。”

他们登上马车,驾车的依然是埃隆。拉车的马还是四匹,车厢却有寻常两倍大,座位之外的空间堆满了食物、饮料、毛毯和帐篷。

“我们是去露营吗?”诺亚很诧异。他从离开巴纳德伯爵宅邸到现在一共过去大概一个小时,他们竟然能准备好这么多东西。

“露营也是环节之一。埃隆大人,”海洛伊丝吩咐,“出发吧。”

“好嘞!”

就在这个时候,诺亚隔着树林看到,法庭主建筑附近突然亮起大片火光。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点火?不对劲,虽然隔得确实远了点,可一个人影见不到,一点人声都听不到,绝不仅仅是距离的缘故。

一条火柱突然冲天而起,看方向正是他刚刚待过的那幢房子。奇怪,火焰像是龙卷风般盘旋上升,火舌忽吞忽吐,却完全不扩散蔓延。那不是自然形成的火焰,见多识广的诺亚立刻明白,一定有奥术师在场。

“好险,”海洛伊丝咯咯笑着,“再晚个五分钟,我们就会变成烤乳猪喽。”

“你可是公主,还有继承权,应该叫王太女对吧?”诺亚诧异不已,“他们想把我烧死也就罢了,连你也敢一起烧?”

公主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半明半暗:“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这可算是巴纳德伯爵和奥列格的目标之一,因为他们计划借着结婚的名义将对王室心怀不满的诸侯召集起来,至于召集起来是想干点什么,歌谣和史书上多的是,不用我再浪费口舌了。若我死掉,对奥列格来说就再好也没有了,这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又有沿海诸侯的支持,就算是父亲也别无选择。他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言及死亡与王兄,她还真是毫无顾忌,坦然又直接。“我当时真该把匕首直接捅进他脖子。”

“不行,那样你也会没命的。为了那种渣滓可不值得!再说,有他在,这场叛乱说不定还容易平息一点呢!”

那样说不定我们就真成为别人的神话了。“这件事,”诺亚试探着问,“想必是巴纳德伯爵一手谋划,你哥哥……令兄……”注意到海洛伊丝的表情变化,他连换称呼,“奥列格王子的作用,大概和吉祥物差不多?”

“没错,就是给奥列格一千个侍从,他也打扫不好自己的卧室。”海洛伊丝说着从车厢里成堆的东西里抽出了一大瓶淡葡萄酒。她拔掉瓶塞,随手丢出了车厢,然后直接咕嘟咕嘟朝嘴里灌。

“啊!”诺亚突然一拍脑袋,“这下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公主放下瓶子,从瓶中酒液晃动时发出的声音来看,还剩不到一半。

“伯爵要陷害尼雅一家的理由。记得尼雅的妈妈对我说了什么吗?前两天来了笔大生意,店里东西差不多都被吃光了。我在进他们家旅店之前,看到门口有许多深深的车辙。这本来很难联想到什么,不过你说他们打算起兵反叛,那事情就可以理解了——尼雅或者她妈妈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回想在旅店门口看到的车辙数量,“多半是上百车的铠甲和武器。倘若直接让她们闭嘴,”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难保不引起温妮亚大人的注意,所以想了个法子来陷害他们。这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

“原来如此,”海洛伊丝把瓶子递了过来,“那些叛乱者最大的不幸,不在于他们碰上了我,而在于我碰上了诺亚。”

“我想也是,殿下。您碰上诺亚先生乃是艾格兰的幸运。我一开始确实只当成了普通的案子。”温妮亚道。

诺亚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不是他现在需要酒,而是被当面夸奖脸上发烧,他不得不做点什么来掩饰。“那么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王都诺顿。啊,”海洛伊丝一声叹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