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一道疑惑的轻呼突然响起。
听着距离,应该离着不远。
华青衣知道,开始了。
那些感染者身体里面,那些这些人想要的东西,已经被华青衣搜刮一空。
华青衣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那些感染者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半点都没有留下。
如今根本就不可能还能挤出分毫!
但是这一声轻呼之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没什么交流的声音,又重复起了之前那些操作的声响。
华青衣明白这些人的思考逻辑。
在发现抽取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不会是“啊!有人盗取了我们的成果!”这种想法。
没有人是未卜先知,不可能知道华青衣做了什么。
而且这里摆放着的所有担架车上,都是确定的感染者,而且全都是无防护的!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一个抽取不出那些东西的病人!
所以,这些人只会认为是他们自己的操作出了问题。
这些东西,华青衣能够想的明白。
因此,他也就知道最后的通牒将要来临了。
这些人不可能一直认为是他们的操作有问题,而这些感染者也不可能同时都出现一样的操作失误。
一个感染者出现问题,还可以说得过去。
但是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知道那个真相!
这个节点,已经近在眼前!
华青衣虽然为了不显出动作,保持着身体的放松状态,但是此时还是心跳差点漏跳了两拍!
之前想好的几个办法,他仍然无法判别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好的。
是听天由命等这些人漏过他,还是改变身体状态以图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
“这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你们也是一样吗?”
声音开始杂乱了起来。
明明前一刻还是保持着寂静,但是一旦有人率先打破了这种寂静,后续的破坏就自然而然了。
听着声音,华青衣就知道,很显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现问题了。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这种突然出现的杂乱声音很难让人忽视。
“安静!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口的位置传来了一道呼喝声。
是之前发号施令的那个男性嗓音。
只是与之前的低沉不同,现在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为了盖过那些杂乱的声音,必不可少。
尽管这么询问着事情的进展,但那个声音的位置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
这自然是表示,那个人的位置没有变化,还是站在这个房间的门外。
没有走进来半步。
“…”
“…”
那些杂乱的声音,沉默了一瞬。
连带着那些操作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总工程师先生…这些人…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终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被推选了出来回答之前那声音的问题。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只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话里面的不敢置信。
“问题?出现了什么问题?”
短暂的停顿之后,先前那个男性嗓音再一次发出了疑问。
“这些人的身体里面好像都没有了那种物质,我们都没有抽取到的痕迹。”
相比起上一句,这句话已经通畅了许多。
既然大家都出现了问题,那么大概率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这些感染者的问题。
责任一旦拎清了,当然就没必要紧张。
“…”
那个门口的男性嗓音沉默了下去。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算是被称作“总工程师先生”,也没能改变他同样不解的事实。
“海勒,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那个男性嗓音的方向,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听起来年龄应该不轻,因为嗓音出现了上年纪的人特有的那种沙哑感。
声音很低,不出意外的话,房间里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听不见的。
也就是华青衣听力强些,还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罗素先生…他们说这一批的感染者身体里抽取不到我们想要的那种物质…”
面对着那提问的沙哑嗓音,“海勒”的声音很明显的气短了不少。
同样压低着声音,作着回复。
“…,一部分?还是全部?”
那道沙哑的嗓音愣了一下,才重新响起。
看来这问题对于他的冲击同样不小。
华青衣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只是一部分感染者出现了问题,那很大可能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毕竟抽取不到那些东西的人,就是没有感染的。
而没有感染的人,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算进他们的“容器”名单里。
一个,几个,甚至更多,都可能是这种情况。
但唯独不可能是全部。
所以就有了后面一句问话,如果是全部感染者都出现了问题,那就不可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而只可能是所有环节都出了问题!
单就华青衣知道的,在从医院到这里的过程中,是没有确认他们这些被搬运进来的人是否确实感染了病毒的。
相应的确认过程应该是在更前面一些的时候。
沙哑嗓音这么问,是在厘清责任,寻找问题的根源。
很明显,这是一个决策者的思维方式。
那个男性嗓音“海勒”,应该是归属于这道沙哑嗓音的管辖之内,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气短的语气。
在上司面前,他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不气短才是出了问题。
“呃…”
“海勒”被问住了。
停顿了一下,声音重新大起来。
“已经操作了多少?是否有没有出问题的情况?”
这问话是朝着房间里面的这些人的。
所以那道沙哑嗓音没有再响起。
看来“海勒”这会儿已经从被那问题冲击的愣神中清醒了过来。
问题里的思路清晰了许多。
这种直接要答案的问法,比先前“发生什么事了?”的那种要分析的问法要强多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析出他关心的点,所以先前这些人只回答了他最简单的事情。
这些感染者抽取不出那些物质。
而现在这种直接特定的问法,这些人的回答就同样直接了许多。
“总工程师先生,我们这一批操作了十五个感染者,无一例外,全部都没有抽取到。”
得到了数据之后的分析,当然就应该交由懂得分析的人去分析。
所以“海勒”沉默了一下之后,声音重新压低。
“罗素先生,现在已经操作过的感染者里面没有能够抽取到的例子,所以关于您的问题,我怀疑很大可能这里的所有感染者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请您多等待一些时间,我让他们加快速度检测完所有的感染者,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这番回答,虽然来的迟了一些,但是精准度不错。
很明显在那道沙哑嗓音的心里挽回了不少印象分。
“嗯,我等着你的答案。”
所以那道沙哑嗓音很简单的同意了“海勒”的方案。
“海勒”还是压低着声音,松了口气般的应了声。
才重新加大声音。
“迅速检查所有感染者的情况,如实汇报!”
“是!”
房间里的这些人,答复终于整齐了起来。
但是,华青衣的心却乱了起来。
坏消息是,他的那个侥幸的方法已经宣告破产,在这么一个不漏的检测下,他根本不可能被漏过去。
而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他不用艰难的抉择了,因为如今还摆在他面前的选项,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
…
在起初走到门口的时候,听着海勒的安排,先生就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房间里摆放着的那么些担架车的深处。
那里有一道心跳声,很强健。
和其他担架车上的不同。
不过,先生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多说。
因为这里并不是他做主的地方,他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只要这个结果会来,具体如何而来,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在听到那声“咦?”之后,先生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刚才那个方向。
那道心跳声,加快了。
而在出现更多的杂乱声音的时候,那道心跳声也同样的,更快了。
这么一致,只可能是那些人发现的情况是和那道心跳声的主人有关系。
而在听到身旁的罗素先生,还有这座实验室的总工程师海勒商定了措施之后。
先生突然发现,那道心跳声,突然又奇怪的虚弱了下去。
变得,就像那些其他的感染者一样。
先生皱起了眉。
没有半点掩饰的皱起了眉。
人的心跳声,一般不可能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只会是身体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化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从头到尾,房间里面的那辆担架车就没有被触动过。
又哪里会有什么原因让那个人的身体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
而且,心跳声还是那么恰好的变化成了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刻意的调整。
通过一些人为的手段,调整成了这种状态。
而这种手段…
先生皱着眉头,不再掩饰,抬起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怎么了?”
身旁的罗素先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小声问了一句。
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眼神看着的方向不再变化。
罗素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先生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加上他原本也还在烦心着可能出现的内部问题,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
…
检查迅速的进行着。
比起抽取,不需要调试太多设备的检查到底有没有感染显然要快速的多。
同时,也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
所以不时的,就能听到一辆辆担架车上的感染者被检测完毕之后,被推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可能原本是打算这么安排被抽取完毕的感染者的。
如今改成了检查,这些安排也没有改变的必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沿的动静,迅速的和华青衣所在的地方拉近着距离。
华青衣已经不会心跳加速了。
在这种身体状态下,已经不支持加速这种功能。
熟悉的虚弱感充斥着这具身体。
之前在卡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再一次变成了这种状态,才让华青衣有些莫名的熟悉感来。
好像是在什么时候,曾有过类似的情况。
听着房间里的那些人不断接近的声音,华青衣无暇多想,只能撇开了那些飘渺的想法。
他现在不用刻意的闭上眼,因为眼皮已经沉重到了睁不开的地步。
和那些感染者一样。
现在的华青衣,唯一和那些感染者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的心智还是保持着清醒这一点了。
也因此,那些感染者感受不到的身体任人摆布的恐惧,华青衣却要真切的去体会。
近了,又近了。
一辆又一辆的担架车被推走,轮毂转动的声音由近到远,就好像是华青衣正在失去的安全感。
终于,华青衣身下的这辆担架车轻微的动了一下。
是他前面的那辆被推走的时候,碰到了一下。
打开了路径,那些人终于来到了华青衣的身旁。
脚步声环绕着停了一圈。
这让华青衣的心里有种闷闷的压抑感。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盖在他身上的盖布被掀了起来。
将华青衣的全貌展现在了这些围站着的人眼底。
“黑头发!”
“是个东方面孔!”
“这真是太奇怪了!头发这么长,是个女人吗?”
那些人的惊叹声交错着响了起来。
确实,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异邦人的面孔,是有些稀奇。
不过也算不上一件多么值得惊叹的事情。
所以短暂的惊叹声之后,就停顿了下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应该是在准备检查的用具。
“停一停。”
就在这时,一道让华青衣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自于门外,刚才那两道声音之外的第三道声音!
这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华青衣一时间都无法想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或是在哪里都听过!
四周的人,动静都停了下来。
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没有做防护,不能进来…”
“无关人员是不能进来这里的…”
几道阻止的声音并没能停下那道脚步声。
“让他进去。”
是那道沙哑的声音。
“按他的要求来。”
是“海勒”的声音。
脚步声不急不缓的越来越近。
让华青衣如此熟悉,就好像无数次听到这脚步声这般走近。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担架车前。
驱散了那些其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站在华青衣的身侧,那个让华青衣无比熟悉的人,似乎是在端详着他的面容。
沉默了片刻之后,那道声音才重又响起。
“你终于想起来我们的那个约定了。”
随着这句话,华青衣的脑海里如同一道惊雷闪过!
他没有想起什么约定。
但是…他想起了这人是谁!
突然,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竟然撑起了那般沉重的眼睑。
一张无论时隔多久,都不会从他心中忘怀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那张让他无比熟悉的,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
簇着眉头。
看着他的眼睛。
似乎质疑起了先前的论断。
“不…你还没有想起来…”
华青衣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但是,一个称呼就这么硬生生的从他滞涩的嗓子里蹦了出来。
“师父…”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