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走在前面的夏月白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没什么掩饰,华青衣自然听的清楚。
“啪!”一声。
夏月白小手一抛。
将那串房门钥匙远远的扔去了客厅里的桌上。
“带下门哦。”
回头前倾着身子,俏皮的看着华青衣交代了一声。
便背着双手转过身,欢快的踩着小碎步先行进去了房间里头。
只剩了华青衣站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门口。
之前在听到她说出“夏月白”这个名字的时候,华青衣就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这人的邀请的。
不为别的,单纯为着那些朦朦胧胧的猜想需要验证,他就只能跟着过来。
华青衣不知道自己当时立刻答应下来时候的脸色如何。
不过看张春华什么都没有说,便放任他随一个陌生女人离开,显然当时的脸色是不太好的。
“砰!”一声。
华青衣依言带上了门。
这房间里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气息顿时就浓郁了起来。
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站在玄关,按理说,拜访他人家中是需要换鞋的。
不过看了一圈,只有一双孤零零的女式运动鞋摆在那里。
还是刚才那夏月白换下的。
正想着只能脱鞋穿着袜子进去了的时候。
方才跑的没影儿了的夏月白又蹦了出来。
“给,换这个。”
手里拿着一副棉拖鞋。
笑吟吟的凑了过来。
一直走到了近前,蹲下了身。
还未及细想,华青衣的腿已是自己抬了起来。
夏月白笑着揽了过去,为他脱鞋换上。
这动作如此自然,就好像已经这般经历过千百回了一样。
这情形让华青衣有些失神。
拖鞋的鞋面上还有些折痕,看起来像是刚买回来不久,没用过。
“先去沙发上坐吧,我去泡茶。”
帮着换好了拖鞋,夏月白拍了拍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这样一个怪异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是应该感到恐惧和诡异的。
但是华青衣的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警惕的抽了抽鼻翼。
随即又有些疑惑的停了下来。
没闻到什么有迷惑性的气味啊…
眼看着面前的夏月白转过身离去,一阵哼着的歌谣声传了过来。
“不惑于表,用药当简,身心交用,治于未病”
顿时!
华青衣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猛的看向那歌谣声的来处!
两眼圆瞪!
这是!
他自创的口诀!
…
“先生。”
空旷的房间里,之前去给夏月白传话的那人脚步声轻浅的走进来。
隔着些距离,便停下了。
躬身,恭敬的唤了一声。
“回来了。”
棋盘边的那人,两鬓斑白,正静坐着俯瞰那些窗外的景致。
听着这声轻唤,也是回过了头来。
温和的笑意,在那张模糊了岁月的脸庞上,融出些别样的韵味。
“她可有要带回些话来?”
身侧的棋盘上,黑白子还是乱做一团。
似乎也没了再去分离开来的意愿。
“未曾…”
那人再躬身。
一句话说出口,却像是只吐露了半截一般。
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那仙人之姿的先生,了然一笑。
“是碰见了什么奇怪之事吧?”
那人有些惶恐,得了先生双手虚按,安抚了一番才冷静了下来。
出声还是有些支吾。
“…,她…恐怕时日不多了…”
这似乎是一件多让那人困惑的事情。
才会说起这事情这般犹疑不定。
不过那边的先生听完之后,脸上却是没什么惊奇之色。
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听闻那人说起,也是笑了笑。
还是那般不急不缓的语气,甚是温和。
“你们与她不同,不必太过忧心,她是走了条歪路子,也亏得天资过人,不然当是早就到时限了。”
那人原本还有些忧心的神色,这下也是舒缓了开来。
先生说的话,必然就是真的了。
那人一礼,不再开口。
先生这边却是回过了头,两眼虚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
再开口,语气里已是多了几分惋惜。
“一见良人终身误…她也是个可怜人哪…”
…
“那么多钱!你都拿去干什么了?!”
郑家老爷子气的直跳脚!
要不是有关部门站上了门来调查大笔资金周转的问题,怀疑眼前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孙子可能涉嫌洗钱。
他才懒得放下面子亲自过来对质!
“歇歇吧,老爷子。”
郑建还是那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懒散模样,翘着二郎腿,笑的乐呵。
“我不是早就被您给赶出来了嘛,这现在我自己挣的钱,怎么花也不至于让您老生这么大气吧。”
说着话,也是“滋溜”嘬了一口茶水。
刚倒上,烫得很。
“小国,快扶老爷子坐下,都这年纪了,也不怕血压高。”
顺道对着郑老爷子身旁站着的郑国说了句。
指了指对面摆好了两盏茶水的座位。
“…”
郑国苦笑着挠着头。
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自家老爷子。
“老爷子,你看…”
他倒是想当个和事佬,只是奈何段位不够啊。
一句话才开口,就被老爷子怒声打断。
“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坐!”
说着话,也是“吱”的好大一声拖出了凳子。
然后“啪”的好大一声重重的坐下。
一旁郑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没出声,默默的去另外张凳子上坐了。
“你自己挣的钱?”
可是就算是坐下了,郑老爷子也还是余怒未消。
拍着桌子又吼上了。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挣的钱啊!别人都来找我调查洗钱了!多大的金额能够够得上这个门槛,你心里没数吗!”
桌子被拍的“啪啪”响,连带着桌上的茶水也是蹦跶了几下,洒出来了不少。
郑国刚坐下,都没来得及闪开,裤子就被洒出来的茶水打湿了。
苦着张脸,却又不敢抱怨。
倒是郑建机灵的很。
看着动静就早早的端起了茶杯。
看着老爷子发作的同时,还顺带又嘬了一口。
惬意的很。
“得了得了,老爷子,我这正儿八经的消费,被您这说的跟要卷钱跑路似的。”
眼瞅着桌子停歇了些,也是将手里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真要有什么问题,那些人不老早就过来请我去喝茶了,那还轮得到您这头发火呢。”
郑老爷子毕竟也是系统内的人,听着郑建这么说,也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火气也是下来了些。
不过该问的问题也还是要问的。
“那你老实说,那么大金额的资金,你都拿去干嘛了?”
这下倒是好好说话了,桌子也是感激不尽。
一旁正抽纸去擦裤子上的水渍的郑国,也是松了口气。
郑建咧着嘴,抓了抓头发。
“账目上头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嘛,买药了啊。”
似乎是对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竟然还要问他而感到难受。
不过不提这个还好,这一提起,眼瞅着那边的老爷子血压又高了不少。
一张刻满岁月的脸上,气得通红!
郑建眼疾手快的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果然,下一刻暴风雨就来临了。
“买药!买药!买药!”
郑老爷子狠狠的拍着桌子,差点都被自己的这个大孙子气笑了!
“你要是好好的买药,谁特么稀得管你!你买的什么药你心里没数吗?你知道那些人过来找我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郑老爷子的怒火节节攀升,都不坐着了,被气的直跳!
“老郑啊,你孙子这做的也太过了,好好的编个名目不就好了,偏偏…偏偏编个买…买…”
郑老爷子学着那人上门时候的神态,只是这般怒发冲冠的样子下,怎么听起来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买…买长生药!”
看着老爷子的样子,旁边的郑国也顾不上那洒出来的茶水又打湿了自己的裤子。
赶紧按住了桌子,生怕老爷子一时气不过就要掀桌子了。
倒不是心疼这桌子,单纯是怕老爷子掀不动,把腰给闪了。
“长生药!”
郑老爷子这下是真的咬牙切齿的在说着话了。
一个字一个字都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磕磕巴巴的。
“你当你自己是始皇帝啊!拿那么多钱买长生药!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笑话过!去你的!”
也是真气急了。
郑老爷子发作起来,真去抱着那桌腿就要掀了!
吓得郑国赶紧过去抱住了老爷子。
“老爷子,不至于不至于…”
可就是这样,老爷子也还是气的恨不能过去踹上两脚。
郑国只好抱着老爷子又拖远了些。
作为这场暴风雨中心的郑建倒是淡定得很。
甚至还有心思喝了口茶水。
老爷子是当兵出身,这么火气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了。
这才哪到哪,洒洒水而已啦。
不过脸色却是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去腰间的兜里慢慢的拿出来一个透明的小瓶。
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黑乎乎的药丸。
就那么当着那头还在发作的老爷子还有郑国的面,放在了桌上。
然后也不开口,就那么安静的看向了老爷子。
自家大孙子这么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少见的很,这让郑老爷子也不由得一道安静下来了些许。
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那个小瓶。
若是旁人来说,郑老爷子是一定不信的,但若是这大孙子这么正经的告诉他…
那抱着老爷子的郑国也是愣住了。
之前他也以为自家老哥是在开玩笑,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过不少先例。
可是如今这么严肃的对待,难不成真的…
“真是…长生药?”
郑老爷子帮他问出了心里话。
也不发作了,静静的看着那边安坐的郑建,等待着他的回音。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郑建突然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这是降血压的,嘿!”
郑老爷子愣了一下。
随即便觉得全身都有了力气!
甚至比起年轻时候都还要有力了许多!
“我今天非得废了你!”
一声怒吼崩开了郑国的双手!
这是愤怒的力量。
…
一双纤细的手伸到了自己身前。
手掌上捧着的,是一个装着黑色药丸的透明小瓶。
华青衣抬头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夏月白,不解其意。
坐着的沙发上,一只黑色的大蝎子正半仰着身躯对着他,似乎是在看着他。
没什么动静。
当然,就算是有,华青衣也是不怎么怕的。
以前这些见得多了。
“给你的。”
夏月白认真的看着华青衣,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莫名的,让华青衣想起了那个梦里的景象。
就像是那梦境突然印照进了现实。
同是一般的白衣,同是一般的神态举止,莫非这个女子真的和自己有过交集不成?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偏偏又丝毫都记不起。
错综复杂的各种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华青衣的思绪更乱了几分。
不过那小瓶他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密封在瓶子里,他闻不见气味,也不知这药性如何。
他没有随意接受他人赠予的习惯。
从一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只要你时刻带在身上就好,作为回报,我可以解答…你的一些问题,这很公平对吧?”
夏月白像是看穿了华青衣的想法。
主动提出了交换条件。
只是这条件…可是没有半分的“公平”吧…
华青衣摇头。
虽是拒绝了,但也看出了这有些奇异的女子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余光多看了一眼那透明小瓶。
若是那药没什么问题的话。
不过随即也是有些好笑。
这用药来对付自己…应当不会的吧。
“我或许可以试试…治疗一下你这身体的情况。”
华青衣斟酌着用词。
这人身体的情况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治得好。
既然还是在活动着,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但若是要拿来同这女子的要求对等,应该还是够的上的。
夏月白被叫破了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没什么神色变化。
还是那么笑靥如花。
“好呀。”
既是达成了交换,也不等华青衣动作,伸手拉过了华青衣的衣襟,将那手上的小瓶放进了内侧的兜里。
重新合上,还轻轻的拍了拍,动作熟稔。
眼中的欣喜,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就像是…
走过了长长的人生之后,于生命即将燃尽之时,终于达成了此生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