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用脚步来可是有些慢了。
“先生,去哪?”
司机发动了车子,没回头,问了句。
带着些本地口音。
“在市区先转一圈吧。”
华青衣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么没个具体目的地的乘客很是少见。
那司机也是愣了一下。
“…,那行,要是想停了提前说声。”
不过也不是没见过。
作为本地人,这司机路线规划的还不错,没怎么兜圈子,也没漏过什么平时人多热闹的地方。
“帅哥,你是过来旅游的吧?”
车上冷清,司机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这么兜了一圈,车费也是不少了。
说着去一旁的的盒子里头摸了摸,摸出包烟来。
自己拿了一根,拉下口罩,放进嘴里,没急着点上。
“帅哥,抽烟不?”
望着华青衣这边递了递。
另一只手去打开了车窗。
“不用,谢谢。”
华青衣婉拒。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对于烟的印象也多半与病有关。
不过严于律己就行了,对人还是要宽宥些的。
那司机也不介意,将烟盒收了回去。
“你这是来的不巧,咱们这块儿刚有了确诊的病例,就是电视上说的京都的那种。”
将那盒子重新关好,看了一眼确认。
“介意我抽烟不,要是介意我就不点上了。”
看着路,也不回头,征询了下华青衣的意见。
倒是有礼貌的很。
“没事。”
华青衣知道司机看不见,也就不摇头了。
“那可多谢了!”
司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摸了火机点上了。
深吸了一口,换了手握方向盘,拿着烟伸去了车窗外。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烟雾缭绕。
“几十年了,就好这一口,离一会儿都浑身不自在,叫您笑话了。”
话音里还有些享受的余韵。
“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这是还要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
华青衣也不介意,他这逛了一圈,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目的。
看看这里的变化?
当然不是,他是想去一个地方,眼下不过是在做心理准备罢了。
“确诊。”
他的记忆力当然不像这司机一样,才刚说完的话,转头就给忘了。
“哦对!确诊!”
司机拿过烟,又吸了一口。
身体也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那病闹的可厉害了!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治好的!光是想想,现在都感染了多少人了,要是都治不好,那不全得玩完了!”
说的头头是道。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古来有之,也不奇怪。
“那您这口罩还不带好吗?”
刚才司机用了敬语,华青衣也换上了。
礼尚往来。
听着华青衣说起这个,那司机似乎有些语塞,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不是没办法嘛,不抽烟我现在就想死了,得了病好歹还能折腾几天,哈哈。”
也是开着自己的玩笑,对付了过去。
华青衣也就是顺带着说一句,其实县里的感染情况通过刚才逛的一圈,见到的那些人的状态可以看得出来。
这县里离着他诊所不算太远,感染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
而且按那郑建的话,三天之后特效药都可以到货了,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只要是能治,传染的再多,其实问题都不大。
“那您这出来跑,家里不是老担心了?”
华青衣也是起了些聊天的兴致。
可以冲散一些他心里杂乱的想法。
“那也没办法啊,人活着总要吃饭,吃饭就得花钱,没钱不就只能出来继续跑了嘛。”
司机拿过烟,一口吸的烟头上的星火明灭不定。
“就着现在还能折腾的动,再干几年,把家里姑娘供上了大学,我们就解放咯。”
听着这话,华青衣也是想起了月月。
那丫头说着要考去京都的大学,等这事过去了,时间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那家里姑娘听话的很…”
也没管华青衣还在不在听,司机的话题开始转向了他的女儿身上。
没多少营养了。
不过华青衣还是安静的听着。
作为父母,这么危险的时候也还是出来为自己的子女挣出一份未来。
这是他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思绪也开始发散。
老头子…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
“你说你喂你孙子喝了什么?!”
徐维拉有些激动的抓住了面前老人家的手臂。
老何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被这个外国女医生刚才那一声吸引过来的其他医生的视线,没敢开口。
“爷爷…”
怀中的孙子也被吵醒了,仰着头看着老何喊了一声。
刚才一路说着,这个外国女医生都没怎么反应,可是就在老何说出喂孙子喝了些土方子的中药之后,这个外国女医生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老何有些不知所措。
抚了抚孙子的背,没有说话。
徐维拉也意识到了她的语气可能有些激动,吓到了这个老人。
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只能平复了下气息。
让语气尽可能的不那么激动。
重新问了一句。
“你说的那个,喂你孙子喝的土方子,能给我们看看吗?”
眼神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那边等结果的同事有些看了过来,不过徐维拉没什么多的心思去和他们解释。
老何看了看面前的外国女医生,有些喏嗫的开了口。
“方子没带…药这里倒是有…就是这个杯子里的…”
听着老何的话,徐维拉才发现了这老人抱着孙子的手里还捏着一个保温杯。
刚才她的注意力没有半点在这老人的身上,倒是错过了这些。
“徐医生…出了什么事吗?”
有几个年轻些的男医生走了过来。
语气温和。
徐维拉没理他们。
视线放在了那个看着有些老气的保温杯。
“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老何抓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
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这些医生。
保温杯换了手,朝着徐维拉递了过去。
“…”
徐维拉接过去拧开,看了看里边,只剩下小半瓶深棕色的液体了。
这自然就是这老人刚才说的药了。
“帮我拿几个杯子过来。”
转过头,对着那几个走过来的男医生说了句。
还很客气的说了个“帮”字。
让几个年轻的男医生有些受宠若惊。
“啊?哦…哦好!”
这里就是化验科的门口,这些东西现成的,好找的很。
没一会儿,一个男医生就拿着几个透明的塑料杯跑了过来。
后头几个男医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徐维拉也懒得和他们多说。
接过塑料杯,从保温杯里倒出了小半杯。
“拿着。”
直接递给了刚才拿杯子过来的那个男医生。
那男医生欣喜若狂的接住,双手捧着,像是什么珍贵的事物一般。
徐维拉也不去看,重新拧好了保温杯,还给了老何。
从衣兜里掏出来支钢笔,抬头左右看了看,一旁有些眼色的另一名男医生赶紧拿了个本子过来。
“谢谢。”
徐维拉道了声谢。
接过来一并给了老何。
“还记得那个方子的内容吗?记得多少写多少就行,写完了我现在就让他们带你孙子去单独的病房。”
那边两个男医生相互看了一眼,有些隐隐的敌意。
老何听着病房的事,赶紧接过去了纸笔。
“记得…记得…忘不了…忘不了…”
徐维拉也不再看着老何写,抬起头来,看了下那杯还端在那男医生手上的药汁。
“安排检测一下药物成分,让他们加急。”
那男医生有些不想离开,不过看了眼徐维拉的神色,还是去了。
这会儿的功夫,老何那边也是写完了。
“医生…您看看…就是这些…”
纸笔一道又递了回来。
只是那翻开的一页上多出了些文字。
徐维拉不懂中医,不过她也认得出来上面的字,是草药名。
“撕拉!”
一把直接撕下了那张纸,将钢笔放回兜里,合上本子,还给了那还等在一旁的另一名男医生。
拿出手机,对着那张纸拍了一张。
然后一道递给了那个拿着本子还在发愣的男医生。
“这上面的药,我现在就要,你去安排一下。”
也没管那男医生的回应如何,回过了头。
看着老何。
“我带你们去病房。”
老何赶紧抱了孙子站起来,年纪有些大了,有些吃力。
对着周围的几个医生鞠躬。
不过除了那个拿着那张写着药方的纸的男医生看见了,其他的医生早已转回了头去。
老何回过头,那外国女医生已经走得远了。
没做声,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老何也走的没了影儿。
那男医生才抓了抓脑袋,看着手上的药方有些为难。
“不知道中医科室的那些人有没有这些药材…”
…
“我要离开!就这么简单!”
陈天宇的清秀面容有些扭曲,对着电话那头嘶吼着。
“能不能办到!办不到我就找别家!”
身后的书柜上,铭刻着“医神”两个字的奖杯被擦的很光亮。
“我不想听什么理由!我要离开!立刻!越快越好!就这么简单!”
“多的事情你去想办法!钱,我有的是!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给我回复!”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
但是陈天宇还是有些气愤难平。
胸前起伏不定,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满满的安定了下去。
“滴滴滴!”
刚挂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陈天宇看了一眼,面露不愉。
刚平复下去的怒气,又有些冒头。
是他的助手来电。
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接通了。
“喂。”
只说了一句陈天宇就静了下来,那头似乎是开始说些什么事情。
但是看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就知道,这沉默中孕育着怎样的风暴。
良久。
“说完了吗?”
陈天宇的语气已经有些隐隐的不善。
“好,那现在到我了。”
坐正了起来,似乎这样能够让气息更顺畅一些,方便说话。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这个医神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我出国影响不好?现在都特么传染成这样了!我就拿一份钱而已,值得我把命贴上吗?”
一口气出尽,深吸了一口气。
“影响不好?影响不好,你们不会找点借口让它影响变好吗?出国就是逃跑?我作为医神,出国为大家寻找特效药而已!有什么问题吗?国内要是有,不是早就有了!”
“这种小事也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做吗?你把钱给我,你的事我来做好吗?”
这一大串的话,似乎堵住了对面的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陈天宇就挂断了电话。
摸了摸额头。
“骂的我头都晕了!”
只是突然又身体紧绷了起来。
“…”
慌乱的起身去一旁的书柜上翻找出一个测温枪来。
动作的幅度有些大,连带着那铭刻着“医神”二字的奖杯都有些摇晃了起来。
“别发烧了…别发烧了…”
陈天宇嘴里念念有词。
捏着测温枪的手也迟迟没有按下去。
深呼吸了几口。
“别发烧!”
嘴里猛的喊着,才是按了下去。
“嘀!”的一声。
测温枪上出现了个数字。
陈天宇看了一眼。
整个人松弛了下去。
“没发烧…没发烧…”
有些恍惚的走回去坐下,两眼有些失神。
手里拿着的测温枪用完也忘了放下,就那么瘫在了椅子上。
“…”
“我得赶紧走才行…我得赶紧走才行!”
怒火重燃!
重新拿起了电话。
“多一秒我都不想等了!”
…
“春华丫头,过来坐。”
老爷子关了电视,望着正擦着头发的张春华说了句。
这是回来刚洗了个澡,免得从外头带些病毒回来了。
老爸在她后头洗,老妈则去清点那一大堆东西有没有买漏掉些什么。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个。
张春华看了老爷子一眼,没说话,走了过去老爷子身旁坐下。
用毛巾将还有些湿润的头发包了起来。
一会儿隔着毛巾用吹风吹一会儿,就干了。
“坐不了多大会儿,马上就得去吹头发,不然别感冒了。”
张春华一身居家的绒睡衣,刚洗完澡,没化妆也有些清水芙蓉的韵味。
只能说是老张家基因好了。
张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家里的小孙女。
“不耽误事,就一件小事,说完了你就去。”
张春华伸手去茶几上拿了个水果凑到小巧的嘴边,咬了一口。
这是吃完之前听老爷子说话的意思了。
张老爷子也是看得懂,还是笑着。
“有特效药了。”
张春华停住了嘴。
张老爷子还是笑着。
“是小华开的方子。”
张春华白了老爷子一眼。
又咬了一口水果,别过了头去。
耳朵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