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宰!”
随着这个名字闪现,叶宰的形象顿时在崇祯脑海中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长得很高大很英俊,却又摆着一张面瘫脸的人。
可不知怎么的,崇祯就是很欣赏他,感觉此人和自己特别亲近,而且十分笃定此人满腹心肠都为了大明好,为了自己好!就像……就像是自己没有血缘的亲兄弟,甚至比哥哥朱由校对自己还好!
反正自己对国事心力交瘁,才二十几岁头上便已生出华发,不如将这个难摊子交予他打理,自己则退居深宫养身游玩,垂拱而治!
他应该会接下来吧?
肯定会的!在朕的印象中,他具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洁品格。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咦!
朕为何会迸出如此古怪的词语?
崇祯吃了一惊,脑海中所有的温馨画面瞬间破裂,眼皮抖动半晌醒了过来。
“陛下,陛下……”
听到两声最亲近人的称呼,崇祯彻底清醒,睁开眼皮,入眼便是两副泪眼欲滴的女子面容。
“玉凤、秀英,朕……朕这是怎么了?”崇祯双手使力撑起身子,同时问道。
周皇后匆匆将擦泪的手帕掖往腰间,抬手扶着崇祯,温声道:“今日下午,陛下在文华殿更衣时晕了过去。”
田贵妃挤不到崇祯跟前,她也不敢去挤,便接着周皇后的话说道:“听曹公公说,陛下是中了厌胜之术。”
“厌胜?”崇祯不禁一愣。
周皇后回头嗔怪道:“妹妹别胡说。李太医说陛下是日夜忧思、操劳过度引起的风眩症。”
田贵妃二十余岁,正青春美好不脱少女稚嫩,根本不明白她口中吐出的这个叫“厌胜”的词会掀起如何的大案,撅嘴反驳周后,“可陛下就是在那个叶宰抱来怪石头后才晕得啊。”
“叶宰!”
崇祯立刻提取到关键信息,声音变得急切三分,“叶宰在哪儿?”
周皇后摇摇头,东厂的事不会告拆她这个皇后,而且她也慎守皇明祖训,不会去主动插手正务。
历史上,便是李自成打破潼关,眼看着就要打向北京城时,她也只是旁敲侧击,“陛下,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家。”
崇祯知道周皇后的品性,于是便将眼光放远,看向外间。
门外搁着一张罗汉床,上面歪倒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五岁的太子朱慈烺,此刻已然睡着了。
崇祯嘴角轻挑,再看罗汉就要旁边,两边各站着一个老妈子。
一个怀中抱着两岁的三子朱慈烔,一个怀中抱着不到一岁的四子朱慈焕。
再往外则是聚在一堆的几个御医,方正化、曹正淳眼光犀利地盯着他们。
“曹伴伴。”崇祯扬声喊道。
蓦地,外间一静,所有人都狂热地看了进来,五岁的太子也惊醒了,揉着眼睛呓语道:“父皇?”
曹化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龙床前,跪地泣不成声道:“皇爷……皇爷,您终于醒了……呜呜……天佑善人……天佑善人……”
崇祯微微一笑,心里其实挺感动曹化淳对自己的真心维护,比外朝那些大臣好多了……不对,除了叶宰!
“曹伴伴,叶宰在哪儿?”崇祯问道。
曹化淳拢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眼睛里再无泪迹变得无比阴寒,回道:“锦衣卫诏狱。奴婢正巧要过去,让人对其动刑?”
动刑?
崇祯吓了一跳,心道这可是朕以后的股肱大臣,岂能让酷吏们打残打死了!
遂严厉道:“不可!去将叶宰请来。”
“请?”
曹化淳脑中“嗡”了一声,不可思议道:“皇爷,您说‘请’?”
“对,请。”崇祯重重点头,为免曹化淳误会,补充道:“是好好的请过来。”
曹化淳嗫嚅道:“他……他使厌胜……”
“住嘴。尔怎敢毁谤大臣!快去请!”崇祯厉喝打断。
曹化淳这才搞清皇帝的态度,连忙起身,刚要动步却又一脸难色道:“皇爷,如今是子时,宫城已经下钥,非十万火急之事……”
崇祯听后,滚烫的心终于冷却了几分,便吩咐道:“你立即传纸条出去,不得苛待叶宰。明日早朝取消,朕要在文华殿召见叶宰。”
“是,皇爷!”
…………
叶宰半夜醒了,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过他一点不慌,这本就是他预料中事。
然而,十分钟后,他惨被打脸,心跳八十迈,呼吸不畅,浑身汗出如浆。
没别的原因,元宝石不见了!
他摸遍了整个牢房也没有摸到元宝石。
叶宰只能用事先想过的理由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元宝石是证物,涉及皇帝身体的大事,没人敢对证物做手脚!没有人!”
这样不停地叨咕半晌,他仍然慌得一匹。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天启皇帝就踏马死的不明不白!所以说,皇帝又怎么样?照样弄死!
既然这个理由不管用,叶宰又用另一个理由安慰自己。
“不怕不怕,我还有人儿。宫外有侦辑队,百分百知道我被关在哪里。赵匡、马二柱、石猛三人也安排好了,如果两天没有我的消息,立刻动手!”
他后半夜索性不睡了也睡不着,睁大着眼睛等待天明。
可诏狱里不止他一个人,每当外面有狱卒走过,或者狱友发出一两声呻吟,哪怕是老鼠爬过的微弱声音,他都会哆嗦好一阵儿。
好不容易捱到窗外雄鸡唱响黎明,叶宰精神一振,走到铁栅栏前,冲外叫道:“来人,来人!”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传得很远很远……
大概过了三分钟,一个精瘦的狱卒循声找来,大喇喇嚷道:“谁在叫?嚎丧吗!”
“咳咳!”叶宰重重咳嗽两声,说道:“本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河南巡抚叶宰,这里是哪儿?”
“哟……还是个巡抚。”狱卒斜眼看着叶宰,阴阳怪气说了一句,旋即暴喝道:“算个鸟,你隔壁还有个前兵部尚书!爷告儿你,在诏狱里你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诏狱?
叶宰总算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心下一沉,再问:“本官进来时,手里抱的石头呢?”
“嘿!”狱卒怒气冲冲走过来,边走边说道:“还是个巡抚,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说罢举起手中的根子就要抽向叶宰。
就在这时,甬道里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狱卒手中棍子一顿,回头看向甬道拐角,叶宰心里微动,也看向同一个地方,带着期待的心情。
不只他二人如此,其它牢房中的狱友也随声而动,贴在铁栅栏前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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