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
老板重重叹息一声,气愤却无奈,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姑娘受惊望向门口,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被他摇头安抚回去。
“北都那里只知道畔归每月上交的税收一分不少,哪里还需要了解百姓究竟交了多少。如今国君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形下,再正直清廉的监察官员又有何用。”
北御皇室乱作一团,国君缠绵病榻,与其他几国的战争也一直处于下风,他只需要每座城每月能上交足够的钱供皇室和军队使用,何必在意百姓过得如何,横竖你生是北御人,死是北御鬼,这辈子都离不开北御。
高门残羹狗不食,陋室剩饭三人争。
有人在高墙内拿着搜刮的钱财极尽奢靡,有人在深渊里苦苦挣扎只求温饱。
君王站在高台上指手画脚,从来都不曾听见他们伏在他脚边的哀嚎。
林元微微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觉得自己不好对他国的政事指手画脚,轻轻随着老板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老板将他们送下楼,几位姑娘来询问了他们的去留,将桌还没动过的糕点为他们一一用纸包好,放入简单的篮子里想让他们带走。
连寤才刚低头拿出钱袋,一抬头,姜昭已经将钱放进了那姑娘手里,见他的眼神过来,又迅速地退回了宋清华身边躲开他的视线。
这也不怪姜昭,她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能在她的预料之中,唯独连寤这个人,明明她什么也没给他,他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欢,自以为藏的很好,笨拙地一点一点靠近她。
不得了。
姜昭咬牙,暗自悔恨,那次在祈安城里遭遇刺杀那么明显的举动,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她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白看了那么多话本子。
如今只希望他这喜欢还停留在初期,没发展到那样粘稠的男女之情,她有意疏远一段时间还能挽救。
连寤看不出姜昭的心理活动,面前还有姑娘挡住他的视线,递了篮子上来,各种吃食装了满满一篮子。
他们之中其实除了个姜昭,也没人爱吃甜的,但姜昭素来又不爱吃这些干巴巴的糕点,连寤推脱一阵,没法,只能伸手接货吃食道了告辞。
姜昭率先与宋清华走在前面,躲着连寤,宋清华偏头看她,眼里不免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姜昭尴尬一笑,乱瞟间正好看见林元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样。
虽然他平时也没什么高兴样。
秉着要时常关心伙伴的心理,姜昭逃出宋清华的眼神,后退几步挪到林元身边,“还在想北御国君的事啊?”
林元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与姜昭并肩走了好一阵才犹豫着开口:“会有国君,将自己的臣民置于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姜昭挑眉,摊手道:“畔归不就是个例子吗?这些属于北御国君的百姓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林元皱眉:“他不怕——”
“不怕什么?”姜昭打断他,笑道,“失了民心吗?可他已经失了,先生方才所言,没有一句是将希望放在他身上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元无话可答,半晌憋出一句:“……自作孽。”
没有百姓,哪来的国,没有民心,哪来的君。
难怪北御如今处于弱势地位,即便内有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加持也还是被西纪压上一头。
这样情形,若是皇室再不出一位有能力的储君,要不了多久,北御被人轻轻一推,就能土崩瓦解。
姜昭莞尔,小跑几步回到宋清华身边。
唐远安在后面观望了好一会儿情况,忽然笑嘻嘻地凑到连寤身边,讨好接过他手中的篮子:“是不是此时心中烦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不舒服?”
“……”
无视唐远安的话,连寤面色淡淡,盯着姜昭的背影出神。
这样看来,她只是在躲他一个人。
见连寤不说话,唐远安不死心地戳了戳连寤的肩膀,将他的注意力强制吸引但自己这边来,刻意清了清嗓子,“哎呀,看来我们连二公子也难过美人关啊?”
连寤脚步一顿,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头也没偏一下,复又继续向前:“你又想做什么?”
唐远安撞了撞他的肩,神秘兮兮地笑道:“好办法,等着吧。”
……
他们回来客栈的时候,一楼照常没有一位客人,但是于逢生还在原来那位置安安静静地坐着。
老板娘给他倒了杯水,他就捧着水喝,喝完了,就坐着发呆,头晕了,就趴在桌子上歇息一会儿,也不说上楼去屋子里睡着,一直等到姜昭他们从万云楼回来。
姜昭他们这场戏从上午看到下午,他也在这里从上午坐到了下午。
唐远安一进客栈就将篮子强硬地交给姜昭,拉着连寤就要上楼,后来见姜昭看他的眼神实在不对劲,又收了一脸的嬉皮笑脸下来将林元也请了上去。
“……”
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姜昭无语。
“小孩。”
篮子被姜昭提在手里往桌上轻轻一放,上面趴着的人立即清醒,从桌面上弹起坐直了身子。
“困了为什么不上去休息?”
姜昭说着,从里面挑选出两包看着应该是小孩会喜欢的口味的糕点送到他手边。
“我不困……”
于逢生还美完全清醒,呆呆地捧着两包高点,眼睛直直地盯着姜昭,“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吗?”
姜昭失笑,又重新提起篮子,上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上去休息吧,姐姐们也要回屋修炼了,需要你办的事明天早上再告诉你。”
于逢生这会儿正是对姜昭唯命是从的时候,一听这话,先是因“修炼”二字露出点艳羡的神色,后又立马抱着东西就跟在姜昭与宋清华后面上了楼。
……
这一下午到晚上,姜昭也没看见唐远安他们那房里出来过人,只神秘兮兮地将店小二叫进去过,连饭都没出来吃。
问店小二,他也只说他们很早就叫了晚膳进去。
姜昭没法,虽然好奇,但碍着连寤在里面,她也不好意思硬闯,给于逢生送了饭之后与宋清华又回了屋。
隔壁房里,
连寤面色有些泛红,眼眸蒙上一层雾气,与唐远安说话时带了不常有的怒气。
“这,就是你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