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棘还沉浸在花坂裕也的衣服竟然比他大这么多的震惊里,没有听出恋人话里轻微的不自然,怔怔地点了点头,直到上床后还在想着这件事。
花坂裕也关上大灯,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照明。
“早点休息。”他走过去替狗卷棘捻了捻被角,“明天也是辛苦的一天呢。”
才沐浴过的男孩子身上散发出和他一样的沐浴露香气,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花坂裕也和他对视了两秒,忍不住俯身,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又轻又温柔的吻:“晚安。”
他这个吻来得突然,狗卷棘只觉得额头上有清风一样的重量拂过,回神时男人已经重新站好,风光霁月,眼里有着盈盈笑意,仿佛刚才偷亲的人不是他。
“唔。”狗卷棘小声地咕噜了一下。
软绵绵的模样看得花坂裕也心里直发软:“我去关灯了?”
狗卷棘捻住被角:“鲑鱼。”
关灯以后,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狗卷棘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睡在喜欢的人的床上。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甚至直到关灯前一秒,他都还没有真正反应过来——
此刻他穿着的,是花坂裕也的睡衣;枕着的,是花坂裕也的枕头,盖着的,是花坂裕也的被子。
而甚至在半个小时前,他的恋人就还躺在这张床上。
这简直就像——
被他的气味,包围了。
狗卷棘的脸蓦地一红,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起来。他连忙按着胸口,生怕被不远处的人听见。
黑暗中,翻身的声音传来,狗卷棘身子僵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保持着按住胸口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棘睡不着吗?”花坂裕也声音响起。
空气安静了几秒。
“鲑鱼。”
其实为了今天的约会,昨晚狗卷棘就兴奋得没有睡好,更何况下午以后一直到凌晨都一直在执行祓除诅咒的任务,精神上早就疲惫不堪,每根神经都叫嚣着想要休息。但他只要一想到,现在自己正躺在花坂裕也的床上,就莫名地觉得不能这么睡过去。
不知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机会是多久以后,总之,要是现在闭了眼,绝对亏大了。
“睡不着啊”花坂裕也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种抚慰人心的蛊惑,“那我们来聊会天吗?”
这句话戳中了狗卷棘的内心,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正面面对地面上的那道轮廓:“鲑鱼。”
夜越来越深,狗卷棘明天还有任务,聊天什么的,自然是花坂裕也编出来哄他睡觉的办法。毕竟祓除诅咒需要打气十二分精神,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
他想了想:“说起来,还没有来得及问棘,今天任务还顺利吗?”
狗卷棘抱着被子:“鲑鱼。”
“明天和后天也要继续吗?”
“鲑鱼。”
“这样啊那这一段时间都会这么忙吗?”
“鲑鱼。”
花坂裕也提的问题很有技巧,刻意把答案的回答空间压缩,控制在了“是”与“否”的回答之间,又知道以自家小朋友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对于这些问题,一定都会回答“对”,一来一回,大脑形成惯性,之后的回答,几乎都可以凭着习惯回答。
青年故意放缓的语调仿佛催眠乐章,果然,在他刻意营造的氛围下,狗卷棘大脑逐渐放空,回答问题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脑袋往枕头里一埋,沉沉陷入了梦境。
听见床上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花坂裕也勾起唇角:“晚安。”
-
第二天,花坂裕也是被手机震动声叫醒的。
他睁开眼,下意识朝狗卷棘望去。男孩还窝在被子里酣睡,震动声就是从他旁边传来的。
这样都没醒吗?
花坂裕也起身,向窗外一望,天还没亮,黑色连成了一片。他拿起狗卷棘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坐在床边,伸手推了推那团被子蛹:“棘,起床了。”
被子蛹没有反应,反而逃避似的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见暂时叫不醒他,花坂裕也直接上手,摸索着被子边缘找了条缝,把冰凉的手塞进去,贴在少年的颈脖上:“醒一醒,禅院同学给你来电话了。”
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手冰的还是这个信息惊的,狗卷棘顿时一个机灵,总之眼睛瞪大,立刻清醒了过来。
花坂裕也适时将还在震动的手机递过去,狗卷棘见到他的动作,下意识裹紧了点被子。
“”花坂裕也失笑,“不逗你了,快接。”
手机移交到狗卷棘手中的时候恰好挂断,他回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禅院真希的声音:“棘,你昨晚没回宿舍吗?”
禅院真希问这句话时正站在狗卷棘的宿舍门外,手下又敲了几下门,没有回音:“还是说你睡得太沉没听到敲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顺着听筒传过来,狗卷棘心虚地抿了下嘴,下意识看了床边的花坂裕也一眼:“鲑、鲑鱼。”一边已经自觉地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换衣服。
磕巴的回答让禅院真希瞬间了然:“噢——你不在宿舍啊。”她撤回手,没有问他去哪里住了这样的蠢问题。毕竟作为高专一年级里唯一一个脱单的人,狗卷棘能夜宿的选择除了学校宿舍,也只有那一个地方了吧。
“那你收拾一下,半个小时以后在学校门口集合,我们去换熊猫他们的□□院真希看了眼手表,认真地问,“半个小时时间够吗?”
狗卷棘被她最后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意思,故作镇定地回答道:“鲑鱼。”
就、就算不够也要回答够。
在他和禅院真希通电话的时候,花坂裕也已经收拾好了昨天狗卷棘换下来的衣服,等他挂了电话后递过去:“就在房间里换吧,我下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给你带走。”
虽然知道他一贯这么体贴细致,但被人这么对待,狗卷棘还是忍不住开心,胸口有热流冒出,一路延展,到四肢,再到全身。
“鲑鱼!”他用力点头。
送小朋友离开后,花坂裕也回到卧室,摸了摸还留有余温的床铺,眼底滑过一抹沉思。他安静地站在床边,半晌后,俯身将地上的地铺收好,睡衣叠起来放在一旁。
仔细抹去了昨夜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
不久,第一抹朝阳升起,圆日缓缓露头,新的一天,开始了。
花坂妈妈、爸爸和弥加接连起床,听着门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花坂裕也手动了动,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喂?”
“早上好,五条君。”
那头声音顿了一顿:“花坂?”
花坂裕也“嗯”了声,望向窗外:“五条君昨天过得还愉快吗?”
“”
这话问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吗?
“你觉得呢?”五条悟反问,“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是想问这个吧,说吧,想知道什么?”
“不愧是五条君,那我就直接问了。”花坂裕也就喜欢和这类人说话,沟通起来一点也不费力,“诅咒暴动背后的原因,咒术师有线索了吗?”
“我说说而已,你还真敢问啊?”五条悟乐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打听内幕?怎么,终于改变主意想做咒术师了?”
花坂裕也从五条悟的回答里揣摩到了答案:“那看来是没有了。”
“差不多吧。”左右花坂裕也都算是半个咒术界的人,现在还有“家属”关系,五条悟没想着能瞒住他,“你有什么线索吗?”他问。
以这个人狐狸一样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抛出一个问题,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套狗卷棘的话,而不是专门打电话来问他。
除非
五条悟眯了眯眼。
除非花坂裕也想知道,或者知道的东西,是狗卷棘作为学生触及不到的层面。
两人交锋,互相都存了试探的意思。
花坂裕也笑了笑,不和五条悟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缠,主动道:“五条君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诅咒吗?”
“诅咒?”五条悟回忆,“噢,就是你觉得可能与你族人有关的那只?你认为这次事件和他有关?”
“只是猜测。”花坂裕也纠正他的用词,“如果一定要说,大概是某种直觉吧。”
花坂裕也不是咒术师,却因为与神谷瞬一、五条悟等活跃咒术师关系甚密,自然听说过十几年那场诅咒暴动。据传是因为时空与时空中产生了缝隙,空间相接产生震动,这才引起了诅咒暴动。而“时空紊乱”这一说法,早从几千年前便有了文字记载,最近发生的一次时空紊乱是在五条悟等人高专一年级时,现在赫赫有名的四位咒术师齐齐消失,据说是去到了一个有食人鬼怪的世界,还见到了一支叫做鬼杀队的人类自卫队。
两边世界流速不同,有时一边过去了几天,而另一边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于是花坂裕也猜测,当年那只诅咒的突然消失,会不会是落入了另一个时空。
五条悟听完花坂裕也的想法,沉吟了几秒:“虽然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证据呢,没有依据,你说的这些都只是臆测而已。”
“是。”花坂裕也握着手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推测站不住脚。“所以,我有个想法”
-
同一时间,街道。
狗卷棘和禅院真希换班了乙骨忧太和熊猫开始在街上巡逻。这次诅咒暴动,东京内的咒术师倾巢而出,学生们两两一组,负责巡视街道,以防有漏网的诅咒伤害平民。
禅院真希打了个哈欠,瞥了眼狗卷棘手上拿的面包:“棘昨晚在花坂先生家休息的吗?”
狗卷棘心道果然还是来了,点了点头:“鲑鱼。”
“啊,恋爱的味道啊。”禅院真希伸了伸懒腰,“说起来,花坂先生算咒术师吗?”
大概不算吧?狗卷棘摇头。他从没看见男人使用过咒力,而且正式的咒术师要评级,以花坂裕也过去的经历,应该也不会去参加评级。
不过五条老师倒是有说过他很强。
狗卷棘默了默,脑海里浮现青年柔弱的样子。
不是不相信五条老师的话,而是真的很难把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和很强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禅院真希和狗卷棘继续巡逻,路上随手祓除了几只三级诅咒。
眼看快到午饭的时间,禅院真希正要问狗卷棘去哪里吃,一转头,就见同伴盯着不远的一处怔神。
“怎么了?”她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也怔了下,“嗯?那是花坂先生?”
离他们一条马路之隔的小巷里,一个西装革履的黑发青年信步走出,他随手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骨节分明的手,动作矜贵,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也不怪禅院真希不敢认,虽然动作举止相差甚远,但乍一看,黑发青年和花坂裕也,几乎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像是察觉了什么,黑发青年抬眸,正正与狗卷棘的视线对上。他目光下移,眼神落在狗卷棘和禅院真希穿着的制服上,他停顿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转身离开。
“这也太像了。”禅院真希摁了摁眼角,“跟双胞胎一样,难道说花坂先生有什么孪生兄弟吗?”
狗卷棘盯着黑发青年离去的方向,摇头:“鲣鱼干。”
正是因为知道花坂裕也只有一个妹妹,所以才会觉得奇怪。他在看到黑发青年的一瞬间也以为自己看见了花坂裕也,然而很反应过来,这个人绝不会是他。
花坂裕也气场是温和包容的,像是广阔的天空,只要一看到就会让人安心。而这个男人,周围萦绕的气息是冰冷的。
狗卷棘皱了皱眉。
不止冰冷还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被高领遮住的嘴角抿成了一条薄线,不知为何,狗卷棘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心思顿了顿,蓦地一顿,朝着黑发青年离开的方向迈步。
“你要做什么?”禅院真希不明所以,却也跟了上来,“那个人有什么奇怪么?”
狗卷棘回忆着刚才男人看他们的视线,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他的眼神不对。”
“眼神不对?”
“他认得高专的校服。”狗卷棘打字言简意赅,视线在人群中不断搜索。
他在遇到与花坂裕也有关的事情时比平常要敏感几分,如果不是因为男人的脸和花坂裕也几乎一模一样,这个细节恐怕就被忽略过去了。
“认得高专的校服”禅院真希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啊,如果黑发青年只是个普通人,他不应该,也不可能会认识高专的校服才对。
午休时间,街上人来人往,要想从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狗卷棘和禅院真希搜寻了片刻,最终无功而返。
“总之,”禅院真希拿出手机,“先通知悟他们吧。”
狗卷棘点点头。
不是他们小题大做,只是现在的时间点关键,花坂一家人的存在又比较特殊,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没错。
“你说你们在街上看到了和花坂裕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五条悟才挂断花坂裕也的电话不久,“确定吗?”
“没错,我和棘都看到了。”禅院真希回答,“看样子,对方应该是认得高专的校服,但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五条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和花坂长得一样,又认得出高专的校服”他想起黑发青年刚才在电话中说的猜测,眼罩下的眸子暗了暗。
不会这么巧,被他给说准了吧?
千年前的诅咒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像话本故事啊
“是诅咒吗?还是人类?”五条悟收了腹诽问。
禅院真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回忆道:“没有察觉诅咒的气息,应该是人类吧。”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巡视。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听完禅院真希的汇报后,五条悟摁了摁太阳穴,转手给花坂裕也回拨了通电话:“你刚才说的方案,我同意了。”
“为了防止意外,我会全程跟着你。”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五条悟勾着唇笑起来:“那可不行,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棘以后怕是要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