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野颓然倒在地上,头上的布巾掉下来,露出头上稀疏的几根白发。原先颇具威严的老先生,顿时像个被自家儿女抛弃的可怜老头。
他干笑几声,摇头道:“老夫说怎么把救陛下的所有功劳,都记在他陆明光一个人头上原来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哈哈”
“父亲,孩儿知错”
上官寻还想扑过来求情,却被上官野一脚踹开,“还记不记得老夫当年教导过你什么?修史的人要对得起历史,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要被亿万万年以后的无数后人看的。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后人,怎么对得起先烈。
明光以盾撞之,卫士仆地荒谬,哈哈哈太荒谬了更不用说后面那些什么狗屁身中数十箭,杀出重重血路,护送陛下回国哈哈哈他陆明光要真有这本事,我们早打败大泉王朝,至于有后来的什么和亲嫁女哈哈哈”
上官野用恨子不成龙的复杂表情望着上官寻,半晌后才说道:“知道为父气的是什么吗?不是气你贪图小利,为了那一箱金条,私自修改史书。也不是心痛后世万万年的后人,都要看这些错误的历史。
我气的是,我在你身边二十多年的言传身教,可到头来,你连编一段历史都编得这么浮夸且不说当时齐国账外数百校刀手,就说账内三十甲士和一众齐国武将。你跟我说,他陆明光如何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杀出那条你所说的重重血路。
身中数十箭哈哈哈,荒谬他陆明光确实勇猛,可再勇猛的勇士,身中数十箭,怎么可能还不死?教了你几十年,你就写出这些狗屎不如的玩意儿,我心痛的是这个啊。”
当下气氛有些尴尬,上官野说完这话后,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除了上官寻的啜泣声,依稀可见屋子外医馆的捣药声。
怀仁和师兄蓝霜华面面相觑,良久后,怀仁出声问道:“敢问老先生,当年事实究竟如何?”
上官野没有出声,平静的目光望向自己儿子上官寻。
上官寻立刻会意,他用衣袖抹了把老泪,这才开口道:“其实当年,救助皇帝陛下的另有其人。那个人不是陆明光,而是杨宇成将军。”
杨宇成?怀仁立刻翻动着手中的《明光传》,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听上官寻开口道:“不用找了,这里边肯定没有杨宇成这三个字。事实上,杨宇成不是我们青雀国的将军。相反,他是齐国的一位将军。”
齐国?不是敌国吗?怀仁纳闷。
上官寻继续娓娓道来。
原来,当时青雀国崇明皇帝率领陆明光等将军援助齐国,共同对抗大泉王朝。大战胜利后,大泉王朝大败,割地赔款,注定一百年内无法再犯。庆功宴上,身为东道主的齐国皇帝动了歪心思,想动用武力扣留崇明皇帝以及陆明光等人。
青雀国方面没有防备,毫无疑问地全被抓下。关键时候,是齐国的杨宇成将军反水。
杨宇成认为应当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打败对手,不能在这种时候背刺自己的友军。所以,他动用自己的行台军逼迫齐国皇帝,放回崇明皇帝以及陆明光等人。
事后,崇明皇帝劝说杨宇成转投青雀国,杨宇成以“不可能背叛自己国家”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再后来,杨宇成被齐国皇帝以“通敌罪”抓入牢狱,以每日一刀的酷刑,足足关押了三年。
再再后来,青雀国打败齐国。狱中,听闻国家已经沦陷的杨宇成,在面对敌方将领陆明光的劝降下,直接选择自尽明志。
《明光传》里虽然明光将军是主角,但在庆功宴这一段中,上官野老先生反客为主,不吝笔墨地描写敌国将领杨宇成的功绩,这也引起了明光将军后人的不满。
根据当时史书记载,杨宇成和陆明光虽然归属两国,但两人在共同对抗大泉王朝时,结下了深厚友谊。
所以当时的崇承皇帝修建,整理历史时,有意修建“成光庙”,供奉祭奠杨宇成和陆明光两人。“成光”这名字,分别取自杨宇成的“成”字和陆明光“光”字。而且,是成在前,光在后。
陆家后人肯定不愿意当时已成平民的杨家后人在这件事上反压自己一头,所以经过一番运作,收买,甚至逼迫杨家后人自污祖先清民。
这才使得“成光庙”硬生生变成了如今的“明光庙”,也才有了如今的荒谬历史。
故事讲到这,已经结束。
与此同时,怀仁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的声音,“任务完成,奖励半年修为。”
随着这句冰冷的声音,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怀仁心头。经过苍梧城的任务奖励以及在渡船上那一个月的修行,他本来就处在破境的边缘,如今多了这点修为,再也忍不住。
怀仁的身子猛然一颤抖,没有索然无味,他只感觉浑身舒坦。
“筑基境中期了”
眼瞅着身旁的蓝霜华有感般,向自己投来的疑惑眼神,怀仁赶紧正襟危坐,转移视线。
“对了,两位老先生,你们知道明光将军化身事件吗?”
上官野和上官寻面面相觑,两眼茫然。
上官寻不解问道:“化身?”
于是,怀仁把明光庙化身的事都说了一遍。
“换做我以前的脾气,可能大骂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如今”上官寻看了看自身,苦笑道:“如今自己这副鬼样子,有些事已经不得不信了。”
上官野摇摇头,“就算鬼神之事为真,老夫也不信那是什么明光将军化身。陆明光这人,打仗倒还有几分本事。可要说学问,呵,就算他成神,老夫也绝不信一个化身能到这种无所不知的地步。”
看两人神态语言不像作伪,那么所谓的明光将军化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具是蛔虫,可以前的呢?
正在这时,蓝霜华忽然向怀仁使了个眼色。
怀仁会意,他起身,走到门口。四周一片安静,他从内往外,轻轻推开那扇不知道多少年没被打开过的沉重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落日的红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一直待在幽暗房间里的怀仁,略微有些不舒服。他伸出手,挡在自己眼睛上。透过眼缝,他看到了一些人。
准确的说,是很多人。
医馆的人,打更人,甚至那个打更人武官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