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见这番话,想到瑞王那个打小被她宠大的儿子,竟被逼到替大儿子挡箭、坠崖假死、远走他乡的境地,心酸至极。
可是,她又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都与瑞王有关,登时又心乱如麻。
”你说这一切都是玺儿干的,可有证据?“她悲声问道。
承恩公忙回答:”萧远亮手下有一能吏,名叫赵宝全,是云疆都护府主管军曹的司马。赵宝全的父亲,生前曾受过瑞王恩惠。此次熠王处置萧远亮,也正是因为赵宝全与西匈国师勾结,借萧远亮的手,差点将云疆拱手让给西匈所致。这些事情,熠王定然十分清楚,娘娘可去问殿下求证。”
他说着,眼皮微垂,遮住眼底闪烁的眸光:“更何况,白灵和蝠鸟都在瑞王手里,除了他……绝对没有人拥有蝠鸟。”
太后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原以为整件事,是自家大哥被人利用。
却没想到,竟牵扯进三十年前的旧事,以及她那个早已死去十多年的小儿子。
她更没想到——
两个亲生儿子,竟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在十多年前就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该如何是好。”
太后忧虑的低喃:“皇帝多疑,若他知道这些……承恩公府的欺君之罪定然逃不掉,还有玺儿……就连湛儿怕也会牵连其中,丢了性命。“
陈恩公听见这话,眸色微松。
“娘娘说的极是。”他赶忙说道:“就算皇上治我个欺君之罪,也是我罪有应得。只是……我真是心疼瑞王,他终究也是意难平,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只可怜小王爷,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儿郎,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哎!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倘若当年我没留下那个祸根,或许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事,我真是该死啊!该死!”
最后一句话,承恩公用了十足真心,那语调中刻骨铭心的悔意,听得太后心底又是一软。
她与承恩公是亲兄妹,经历过风风雨雨,自来感情最是深厚。
“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白义,当年若不是他,哀家也不会……”
她说到一半,堪堪止住:“总之,如今皇上身子虽然虚弱,却也没什么大碍,熠王更是生龙活虎,既没出大事,又关系着承恩公府前程,和玺儿与湛儿的安危,此事当想办法抹平才是。深究下去……对谁都不好。哀家已经这把年纪,实在不想看见兄弟阋墙之事发生。”
“可是……熠王那边……”
承恩公忧心忡忡地道:“熠王这孩子,最是正直端方,当初他在云疆办萧远亮,那可是毫不心慈手软。咱们萧家在云疆经营多年,到头来全都做了别人的嫁衣。此事……熠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啊。”
话音刚落——
“熠王殿下何止不会轻易放过,怕是多半还会置咱们承恩公府于死地!”
伴随着这沉肃的声音,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掀开锦帘大步走了进来。
他长着和承恩公萧德宗相似的眉眼,年龄约有四十来岁,脸色带着久病在床的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极瘦,瘦到身上穿着的袍子,都像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一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承恩公世子、萧晴初的亲生父亲——萧敬成。
“姑母恕罪。”萧敬成虚弱地朝太后拱手:“侄儿听闻姑母微服私访,甚是思念,又担心外头有人偷听,是以亲自在门口守着。”
太后手腕微抬,慈爱看着他道:“你身子不好,在哀家面前不必多礼。”
然而,话音刚落——
萧敬成却直接撩开长袍,对着太后跪了下去。
“姑母,还请姑母为我儿晴初做主,今日晴初在仁寿宫的举动,皆是出自侄儿授意。请姑母责罚侄儿,饶过晴初吧。”
太后听他提起今日仁寿宫之事,脸色一沉。
她蹙眉道:“你授意她做的?你可知她在哀家宫里做了什么,哀家对她已经是网开一面,若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哀家今日根本就不会让她活着出宫。”
萧敬成羸弱的面容,尽是坦然。
”姑母,是侄儿先得到线报,说侯府的晴雪,无意在慕华园里偷听到柏源奇怪的话,跑去跟熠王告密,以此得了熠王的青睐。
姑母知道,晴初一向倾慕熠王,侄儿昨夜得知柏源给熠王下毒之事,才会授意晴初今日进宫,找机会以告密之名,向熠王请罪,没想到……”
说到这,他伏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没想到,熠王身边带着的安定县主,竟当着熠王的面,在仁寿宫对晴初下狠手。姑母,晴初是侄儿最宠爱的女儿,从小到大阖府上下,对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接二连三却被安定县主羞辱至此,晴初回来就起了急症,如今高烧在床,不停说着胡话……”
“什么?”
太后想起仁寿宫里,她看见熠王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晴初在仁寿宫,怎会被沈姝打?你说的接二连三又是怎么回事?”
萧敬成闻言,声音里的哭腔更浓,他直起身,朝屋外喊道:“来人,把她们带上来。”
随着这一声,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锦帘被人从外头掀开,侍卫们带着两个歪脖子的仆妇,抬着个鼻青脸肿的老妪,从外头走了进来。
太后一见她们三人的模样,深蹙起眉头。
那三人早已得了萧晴初的授意,看着上首坐着布衣荆钗的太后,便以为是宫使。
在萧敬成的询问下,连哭带嚎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对着太后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待她们被带下去后,萧敬成又道:“晴初如今已是烧的糊涂,侄儿隐约听明白,在仁寿宫里,也是沈姝在晴初脑后劈了一掌,让她昏迷在地。如今晴初颈后,还有一道淤青,做不了假啊姑母!”
太后听到最后,心底已是怒极。
“啪”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白信已死三十年,哀家怎容他的孙女,欺负到哀家头上来!哀家这就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