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这家武馆便是系统替黎乔找到的“练习室”。

武馆古色古香,又四面种着梅花,一到晚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特别符合黎乔的审美。

之前他在室内竖了一面镜子,整夜整夜地对镜练习舞蹈动作,到这两天新增舞剑项目,他又看上了人家的院子:宽绰敞亮不说,地面还是用青石板铺就,结实耐操,偶尔用一点真气都不担心踩坏。

武锋推开院门时,正好见到黎乔长剑破空,吞叶开阖,随着他一声惊呼,那剑光突地一变——

只见剑尖乱颤,刹那间在武锋面前化作数十个剑尖,罩住他通身命门。剑气飞扬,转瞬间“铮”地一声,那脆弱的剑身已被剑气崩断,头顶的梅树跟着簌簌一阵颤栗,无数落梅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落下。

武锋的惊呼卡在喉咙眼儿里,浑身僵直瞳孔张大,牙齿都在咯咯颤抖。

黎乔见他这样,反而有点茫然: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老头,趁他迷糊时拔走他手中那把剑,占为己有——虽然比黑心商城里卖的灵剑差得远,但剑身好歹蕴有灵气,比某宝上那些道具剑强。

谁知道老头唬是被唬住了,可好像马上也要被吓晕了,再夺走他的剑,怕是要命都气丢了。

黎乔摸了摸自己仅剩的一点良心,跟系统长叹:“算了,等完成公演任务点数也够我换一把灵剑了,走吧。”

没想到他拔脚刚要走,长衫老头却看出了他要离开的意思,跪下一把抱住黎乔大腿,大喊:“仙长留步!!”

黎乔:??

他被追在后头叫魔头的时间不少,被称呼“仙长”的时候却不多,他不禁勾起嘴角,饶有兴致问:“你叫我什么?”

“仙长!”武锋眼眶通红,双眼含泪,“对不住仙长,小辈武锋,见识短浅,不知该喊您什么,只能先叫您仙长——请恕小辈无礼,您的姿容小辈只在书上读到过,因此刚才看得呆了,一时失仪,请仙长见谅!”

“仙长莅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小辈无知,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仙长的,您尽管开口,小辈立马去办!只要仙长,只要……”

武锋嘴唇哆嗦着,心想能在死前见一眼仙人姿容,就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了,他若是再贪心多求,说不定会反招祸端!他牙关一咬,把“只要”的话头硬生生截断,转而道,“仙长是否要人伺候?小辈立刻去叫家中晚辈!您更喜欢少年还是少女?……”

黎乔看这老头脸上沟壑纵横,哭得涕泗横流可怜兮兮的,又是辣眼又是好笑,且听他一路说到要找家里晚辈伺候还问要男要女,眼见要让他在那貌岸然人面兽心的路上狂奔不复返,赶紧的喊了停:“行了,都不用,你……你坐这儿就行了。”

黎乔怕他不安分,又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随手掐一个定身诀,那老头儿就定在原地不能再动了。

武锋之所以认定黎乔是“仙人”,一是曾在家族传书中见过与他极为相近的描述,二是他甫一见到黎乔使出的剑法,就感觉灵台灌顶,凝滞了足足三十年的武道境界竟有松动的迹象!

到现在,黎乔随手一抚,就能让他这华国武术界顶尖的身躯动也不能动,这、这除了神迹还能用什么解释?!

武锋被黎乔掰开抱住自己大腿的两条胳膊,又让他坐在一旁,全程他无法活动,武锋一双老眼却默默流泪,激动万分。

黎乔看得直牙酸,从他手里抽走那把剑,又在他怀里摸摸捏捏,确定他身上没有其他威胁以后,神识仔细扫了一遍他的脏腑经脉,意识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你……”

一低头,却见老头满脸通红。

仙长、仙长拒绝了他家晚辈,却留他在此,还卸了他的武器、摸他的胸膛、盯着他沉思良久,莫非、莫非——

“想什么呢!”黎乔用力拂上他的双眼,好气又好笑道:“你的剑我拿走了,闭紧眼睛,用神识感受!”

黎乔抬手“啪”地在武锋灵台穴上一拍,将他的家传宝剑从剑鞘中拔出,随手向空中一抛,旋即运转起筑基期的灵力,飞身去接,宝剑在空中迸出一声清啸。

武锋继承这柄家传宝剑近百年,还是第一次听见它发出如此清越、又如此喜悦的声响,他浑身微颤,心潮澎湃,想要睁眼却被定了身,只得紧闭双眼,不断回想黎乔那句“用神识感受”。

不得不闭着眼睛的状态下,他终于发现了“神识”的妙处:从前能看到一切,他的注意却只在剑招、剑形上;如今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边风声猎猎,他却能看到月下有一头雄狮,它的鬃毛雪白飘逸,跑动起来,好似雪雾掠过峭拔的山巅。

不知不觉中,他封死三十年未再寸进的武道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突破了,武锋感受着肺腑中透彻的灵气,知道自己再庇佑家族十年不再是问题。

风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武锋下意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定身已经解了,然而眼前院落唯余一地落梅,那位“仙人”,早已不知所踪。

“毕竟借了他的场地这么多天,还送了我一把好剑。”黎乔回去路上略带惋惜,“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练剑地。”

“主人想去的话,还可以去呀?”系统茫然道,“那老头应该不敢阻拦你吧?”

“敢确实是不敢,”黎乔道,“不过我还不清楚他的品性,贸然接近容易惹麻烦,日后观察再说。”

武馆那头。

“所有监控都没拍到那个人晚上进出的影像?”武锋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禁大失所望:仙长助他突破,令他延寿,哪是一柄家传宝剑就能报答得了的?

他好歹在华国武术界举足轻重,仙长若碰上什么麻烦,能让他效些犬马之力也好啊!仙长就这么飘然而去,不留姓名,真的是……太不慕名利了!

“舅舅,”有中年男子打电话来,询问道,“恬恬把一张邀请函贴在书桌上,说等寒假了就要去看演唱会,您已经答应了,真有这事吗?”

“哦,”武锋想起那个叫“偶直”的奇葩节目,没往心里去,“我是答应了——那都是小事。对了,你明天召集武家所有人来老宅,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做!”

黎乔凌晨带着剑回到宿舍,阮筝正在F班大通铺门外等着他。

他蹲在门边,看样子一宿没睡,眼下熬得两个乌青的大黑眼圈,嘴唇干燥破皮,见到黎乔匆忙站起来,还踉跄了好几步。

“你找到合适的剑了吗?”阮筝迫不及待地扑上来道,“我联系了我老师,他说他可以找人送来新的,只要有staff帮忙……”

“找到了,你不用再找人了。”黎乔随手弹了一下身后裹在粗布里的长剑,顺便拽住阮筝往无人处拖了几步,“你怎么回事,不睡觉往这儿跑?”

“我睡不着。”阮筝脸色青白,摇摇欲坠,“我昨晚看见叶榆歌在五楼小练习室练剑了,他的动作、程序,甚至最重要的一个细节设计,都跟我的一模一样!我看见以后我就没法睡了,我……”

原来阮筝虽然唱跳都不出挑,但他有一项家传绝技就是舞剑,上一轮他排名五十,但他还藏了一个设计好的杀手锏舞台,押宝在二公,只要能让他表演出来,他有自信能惊艳全场、排名突飞猛进也不是问题。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叶榆歌主动和他选了同一首歌,又在竞选C位时理所当然地打败了他,最让他不寒而栗的是,叶榆歌居然又提出要C位part表演舞剑,展示给他们的片段,竟然和阮筝设计的杀手锏一模一样!

阮筝家学传统,杀手锏设计出来也只是在家里反复锤炼,从未录像更从未展示给外人,叶榆歌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舞剑,叶榆歌一开始还很生疏、磕磕绊绊,到后面越来越纯熟、越来越流畅完整,阮筝也就越来越睡不着觉:他可以接受人气不如人,导致C位被别人拿走,他展示自己的机会大大缩减;但他接受不了别人夺走属于他的心血,一边享受这些带来的荣光赞誉,一边堵死他仅有的机会!

他失魂落魄了几天以后,在食堂无意中瞥见别人正在看“魔女的宝物”那一期直播,黎乔飒然挥刀的动作让他久久移不开眼睛。

以他的经验,黎乔挥刀虽然娴熟,但从无数小细节看得出来,他以前绝对是使剑的!

阮筝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找上黎乔:就算他自己的机会被堵死,但他也不甘心让抢走他心血的人顺当好过,我不能成为你的对手,我就给你创造对手——亲,舞剑吗,亮点多多,包教包会哦!

黎乔当然不用他教,不过他从阮筝的叙述里也听出了诡异之处:叶榆歌为什么能未卜先知?又为什么能知道阮筝从未暴露的杀手锏?

他本来已经认为叶榆歌多半就是正牌受,这件事一出,叶榆歌的身份顿时又打了一个问号。正好黎乔也准备给二轮公演找一个亮点,于是答应下来阮筝的请求。

“有了剑你一定要抓紧练习,叶榆歌跟我的舞台太像太像了,”阮筝喃喃道,“不拼命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黎乔背上的剑不满地震颤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黎乔笑着回手安抚地摸了摸它:“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拼命……”黎乔咂摸着这个词,折身进了大通铺的门。熹微的日光洒在他背后的剑鞘上,黎乔得承认,他确实挺苦恼的。

——要是到时候沉浸太过,忘了自己是在表演,万一使出三分力,整个体育馆都塌了可怎么办?

武氏武馆黎乔暂时不打算再去,不过那么让他满意的“练习室”就再难找了,就比如今晚,黎乔刚找到一家芭蕾舞室,还没练多久就听老板扯着个小男孩上楼,俩人在楼道里就开始哼哼哈兮用起了单截棍。

他们虽然没开门,但你侬我侬时的“男人,你在玩火”、“别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求我,我就给你”等辣耳言论还是持续不断地灌进黎乔耳朵。黎乔忍无可忍,一剑劈开舞室大门,骂他们:“要打去床上打!”

这对野鸯鸯齐齐呆滞,旋即惊恐抱在一起,一打眼看着更情比金坚了。

黎乔感觉自己好像在用暴力成全他们,恼羞成怒火冒三丈地走了。他又转了转,今晚实在没什么心思练剑,不如回宿舍去睡觉。

只是他向来傍晚离开天亮回,不知道练习生宿舍原来也是要巡逻的,凡是被逮到□□出逃,一律塞进小黑屋写检讨。

黎乔跨坐在墙头,一张英气秀朗的脸被手电光耀得皱成一团,他本想使个轻身决,瞬息之间离开这里,但对方手里捏着他刚掉下去的一只鞋。

手绘涂鸦球鞋,剩下五十四个练习生,五十五个能认出来是黎乔的。

他也可以使个定身诀,把鞋子抢走,再来一个死不认账,普通staff拿他没辙——但下面站着的是沈沨。

墙根底下黑幽幽地,唯有草木上覆着层白霜,折出微闪的光。不远处手电晃动,人声纷乱,脚步声离这边似乎越来越近。

“你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沈沨说。

黎乔听着这话莫名有点耳熟,不过他也顾不上了,死鱼眼向下看:“把鞋还我。”

沈沨眼中清光流转,笑意悠然:“求我,我就给你。”

黎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