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镜到底

即使双手握拳,煞有其事的为自己打着气,泰迪却还是看出了她的紧张。

他忽然想起,还没有跟老妈说摄灵并不是神佐灵的事情。

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不管怎么样在受到致命一击的时候,不至于还抱有侥幸心理,不知道闪躲,硬抗,以为睡一觉怎么都会痊愈的。

结果因此丧命,那岂不是太滑稽了。

“你等等,老妈,我有事跟你说。”

于是,泰迪将关于摄灵和神佐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出乎意料的是,老妈竟然完全不觉得意外。

只是回答说:“嗯,这个我猜到了,我会注意的。”

“你猜到啦?”

反倒是泰迪惊讶了起来。

“哇,老妈,你也太厉害了,不光能拿到秘籍,伤成这样了,还能保持智商在线,真不愧是我老妈!佩服,敬仰!”

好刻意,好生硬的追捧啊!

安琪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久违的白眼,竟然令泰迪感到如此的舒心。

啊,奇怪的人类啊!贪恋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别这样嘛,说说呗,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舒心之时,泰迪鼓起两腮,卖起了萌。

“当时那个武者跟我说过,他可以杀了我,他的任务就是杀了我。”

安琪的声音尽量平静,但还是听得出颤抖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进去了,再犹豫下去,就很难迈出脚步了。”

“好的,老妈,我在外面等着你。”

话音刚落,安琪就已经起身走到了那道已经很熟悉的木门前。

不知道这是多少次走到这里,安琪停下脚步站定,闭目凝神深呼吸着,一鼓作气迈步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大红的木门推开。

一个熟悉的背影凭空落身坐在飞书之上。

“啊!”

安琪又惊又喜,忍不住叫出了声。

环顾四周,这藏经阁中的一切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好像昨天经历的一切都不存在。

这里的一切,仿佛被重启了。

武者身着宽松的长袍冷杉,长发不束不扎的散落下来,他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雕花的梳妆凳上沉思着。

身旁的那把佩刀还是那样冷光粼粼,不言不语的陪在他身旁。

安琪试探着走上前,心中无数个疑问,却一时不知该不该问,该如何问起。

比如,为何他还在这里?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他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吗?是否记得自己昨天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是那个已经一键重启的摄灵?还是脱离了掌控,依然有着前世的记忆?

……

诸如此类种种的问题萦绕在安琪的脑海,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若真的还是那个月下,我是不是就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安琪激动不已,不自觉的瞬身颤抖着。

但那一刻,她并没有退缩,她希望得到答案,甚至一度奢望着这对历经苦难的良人,会有个好的结局。

她还是选择了防御的姿势,悄无声息的往前走。

眼看着都快要走到近处了,却还没有被他一巴掌打飞到门外去。

至少能说明,眼前的这个他,不是第一天的那个月下。

好卑微的证明啊。

至少有希望。

“月下?”

安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月下吗?”

安琪的声音惊得他的背影倏然抖动,好像这才猛然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了。

他猛然转过头,看到安琪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后,又是浓浓的哀伤。

被打扰的那一瞬间,安琪没有感知到半点杀气。

她确认了。

“你是月下吧!”

月下点点头。

“抱歉,我不是莲舞,让你失望了。”

“毕竟知道我这个名字的人,一直只有她一人……”

他眼神落寞,看得安琪的心生生作疼。

“看吧,连死亡都是不可求的,这世间的恶意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纵使你再渺小,再卑微。”

月下自说自话。

双手来回不停的抚摸着那把化妆椅上浮雕的花纹,好像只有这样,只有沾染上莲舞的气息,他才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月下的眼神,安琪能够肯定,那把椅子一定也是莲舞生前常用的物品之一。

听到这句话,安琪悬着心,放下来了。

眼前的月下,已经不是她要去打败的敌人了,而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故人。

“要不要上来坐坐,我泡茶给你喝。”

月下忽然邀请道。

很明显,此时的安琪于他而言,也已经不是能够挥刀相向的对手了。

“好。”

安琪脚尖点地,一个飞身,便轻松到了月下的身前。

只见月下凝指往安琪的身后一探,一张木凳就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轻轻点头,示意请安琪落座。

再见月下伸出手背凭空一抹,长袖摆动,一片白影悠然飘过,先前的那张茶桌便倏然而现。

月下轻轻缓缓的拿起茶匙,舀出茶叶开始泡茶。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月下问。

“当然,我叫安琪。”

安琪微微笑着,心里竟有一种久违的放松和舒适。

月下一边泡茶,一边和她聊着天,想必,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好。安琪,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让你去看看我和莲舞的家,那是我和莲舞亲手打造出的家,里面的每一个物件,每一个用品,都是我们一齐用双手创造出来的,你应该也会很喜欢。”

“是吗?那一定是很美很温暖的家。”

两人如老友重逢,谈笑间,茶香渐渐飘散,清新淡雅,如此的沁人心脾。

“这桌椅上的雕花都是你刻上去的吗?”

安琪确实被茶桌上的微雕吸引了,上面精雕细刻的图案一帧一副都栩栩如生,可见雕刻之人技艺精湛。

月下笑了起来。

“我们住在山间,都是就地取材,这些家具上的微雕都是我和莲舞一起刻的,她在纸上画出来,我刻上去,后来她也想试试,便也拿起刻刀刻了些小图案,是不是很可爱?”

眼光看向月下指的方向,在茶桌一角的边缘,月下,一颗古松,孑孑傲立在悬崖峭壁边。

笔触看得出生疏,但是错落的笔划反倒看出来可爱。

就这一副笨拙的微雕,就足以想象得到,两人在一起有多么快乐,两人本应该过着多么快乐的幸福人生。

安琪就这样看着,她点了点头,心底生出悲凉之意,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着。

“请品茶。”

很快,月下便倒出了两杯热茶。

几盏茶落,月下和安琪讲了很多他和莲舞相处的故事,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人生是一场戏,那么莲舞,就是月下的一镜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