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手持银钗正对头顶,毫不犹豫的俯冲而下。
再见那武者面不改色,仍在品茶。
只是那佩刀转若旋螺,快如形影,一阵疾风略过,飞旋几周后便稳稳当当的横在了武者头顶,将那银钗瞬然挡回。
银钗和佩刀相撞,只闻见“叮”的一声嗡响,银钗裹着烟光如飞鸟捕食般冲刺进了安琪的胸膛。
安琪被那股反击的力量撞飞,重重摔向墙壁。
佩刀自由收回,重新站回原处。
这时,那武者反倒面色突变,甚是不悦。
他一手握着温热的茶杯,另一手尚未抬离,只是伏在桌面,五指翻上一旋,那刺在安琪身上银钗便猛然抽离而出。
几近昏迷的安琪身体一阵抽搐,银钗拔出之时,鲜血从伤处,从口中喷涌而出,如泉不断。
“好你个心狠的丫头!这银钗岂是你能碰的!!”
武者怒极,他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茶水四溅,他并指在银钗上方轻柔一抹,那沾血的钗子便焕然新生。
再往安琪的方向瞪了一眼,武者的眼色深红,杀气满溢,双拳紧握,一股深重的杀气呼之欲出。
一个呼吸间,只见他紧闭双眼,深呼深吸之后,紧蹙的眉头颤动,好像经历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双拳便倏然松弛。
他并列两指,轻微勾动,那已经昏迷的安琪从高处自由而落,未及触地,又再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甩出门外而去。
茶盅还是温热的,武者神色依旧,不动波澜,心中却另有所想。
“这女子竟有如此资质,百次之后进步就这般飞快,初初修炼,一有机会就心狠果断至此,看来并非池中之物啊。”
此时,红色大门外,安琪拖身滚出,口吐鲜血,仍是昏迷不醒。
“老妈,老妈!”见情势不对,泰迪匆忙起身唤道。
唤过半晌过后,仍是昏迷不醒,泰迪心头一紧,“虽然灵魂残缺,探知一番应许还是可以的……”
泰迪凝结两指,浅淡浮起一团薄烟。
他再深吸一口气,将两指并紧停在安琪的额间,记得先前老妈的额间还是黑白不明混沌一片,如今已有些浅淡的红色晕染期间。
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泰迪长舒一口气,轻叹道:“还好还好,皮肉之伤,尚未伤及灵魂。”
“今天的被打出场方式倒是很不一样啊,难不成那人一时兴起,换了种打法?呵呵,还真是有趣啊。”
泰迪给她喂了口甘露,便盘起腿打坐了起来。
几番调息,却思绪难平,额间竟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断崖残峰的修炼场之上。
小泰迪正被秘籍里的神佐灵打的遍体鳞伤,意志薄弱,奄奄一息。
“泰迪,你想放弃了吗?!”安琪站在泰迪跟前,厉声问道。
鲜血从头顶淌下,迷了双眼,泰迪艰难的睁开,眼前一片血红色。
他强忍着摧心剖肝之痛,抬眼看着老妈的脚尖,一字一顿的回答道:“不!我不会放弃!我要超越自己!直到有能力保护老妈!我绝不会放弃!”
咬牙切齿间,鲜血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泉涌的泪水是痛极之后的本能反应,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血泪模糊,呼吸艰难。
安琪依旧声色俱厉,掷地有声的喊道:“以后我问你,你只需回答,我没有退路!一个合格的修炼者是不会给自己留有任何退路的,每一次修炼都是在突破自己的极限,每一次战斗都是生死相搏,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泰迪的双眼虚弱的开开合合,连续十天的坚持,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再挑战下去的体力和斗志了。
在老妈质问他之前,他确实想过要放弃,这是极限之下,每一个人的本能。
和老妈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美好,他修炼的决心就有多么炽烈,这便是他的初心,有能力保护这份美好,使之延续,永存。
泰迪的身体已经如同散架了的木偶,想起过往的一切美好,他艰难的站了起来,躺过的地方鲜血如河却温热,刺骨的彻痛难忍却尚存希望。
如此艰难的生命啊,就是这样才得以坚持下去,每一个值得感恩的瞬间,都会化作巨浪高头时的小舟相候,江海余生里的屋瓦船篷,孤战天涯时的杏花疏影。
安琪目光坚毅,她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那浑身血淋淋的泰迪,提高音量,再重声问道:“泰迪,你想放弃了吗?”
泰迪干涩的嗓子下,还未成熟的喉结艰难的滚动着,每吸一口气,都附带着撕心裂肺之痛,每一次试图张口,都黏和着腥稠的血液。
他凝结余力,震声回道:“我没有退路!我没有退路!”
看着小泰迪脸上的血泪已不由自主的肆意流淌,安琪是心疼的,更是自责的。
在修炼者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她本意是带泰迪来到这世界,在自己广阔的羽翼下快乐,自由的活着,不必坚强,无需成为强者,只要做一个山脚下,普通农户家无忧无虑的孩童,长成独立且自由的自己。
然而,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是什么在变化,是什么在驱使,安琪还是将他带上了修炼之路。
安琪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一步一负累,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失去了感受快乐和幸福的能力,这些都与她的本性相悖,所以她从小就是叛逆非常的。
原来,在渴望幸福,追求自由的道路上,人类还是过于天真的,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能给予泰迪的始终有限。
在命运无常的抽打之下,她敌不过的,早已不是这残酷世界那弱肉强食的法则。
在那一刻,武断决绝的安琪甚至有些后悔了。
此时的泰迪血泪模糊,可是他却能深切的感受到老妈与平日里的不同,安琪一定也来不及去想,这个自己百般呵护的儿子,到底是何时开始长大的。
“老妈,谢谢您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不管将来会经历什么,我都会永远感恩这一点!请您相信我,往后余生,我自安然!”
安琪仍是那副面容,凛若冰霜,强忍着内心波澜,却害怕一开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便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泰迪强忍着剧痛,转身再次冲进了秘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