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八和谈鹤鸣旋转着回到原地,抬眸瞧去,只见一名约莫二十七八的女子站在雪地上。
她一头黑发,穿着和天、雪一色的长袍,黑白分明,很有存在感。
这时,叶瑜山也抖落积雪,从雪层里拔出。
他本欲攻击卿八和谈鹤鸣,但先瞧见那女子。
他怒道:“你来这做什么?滚!”
显然,相对卿八和谈鹤鸣,他更讨厌那女子。
那女子薄唇轻启,一开口却十分不善,道:“连两个小辈都拦不住,废物!”
“不关你事。”叶瑜山身形一动,重新落到谈鹤鸣和卿八上边,道,“我不会再让他们上去。”
“你刚才的举动,很难让我相信。”那女子目光落到卿八和谈鹤鸣身上,眼底尽是诧异。
她忽而一笑,道,“叶瑜山啊叶瑜山,你可真是,废物到极致。两个黑发,嗯?你手段不行,让黑发又上位了。”
叶瑜山道:“我没打压黑发。滚,这儿不欢迎你。”
卿八这时试探地喊:“月昭?”
黑发女子斜了卿八一眼,笑道:“没想到,几万年后,还有人知道我月昭。我以为,在这废物的运作下,我月昭早已没了名字。你是我月女一族的?”
“不是。”卿八问,“你也是来守墓的?”
“不是。”月昭扭头望向山峰峰顶,神情复杂,“我是来完成我当初执念的。”
“你执念是什么,成神?”卿八问。
“不是。”月昭收回视线,笑眯眯地望向卿八,饶有兴致地和她谈话,“小朋友,来跟我说说,传说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神叛者。”卿八开口,“爱慕雪神,背叛夜神,想要弑杀夜神,和雪神在一起。”
月昭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她一双眸子阴冷,瞪着叶瑜山,满是寒意,“爱慕雪神?背叛夜神?叶瑜山,你竟敢这么抹黑我?”
叶瑜山道:“又不是我说的,干我什么事?你背叛夜神,不是事实?”
“我没背叛夜神!”月昭轻蔑地瞥向叶瑜山,“我和你不一样。”
她又扭头望向峰顶,眼底尽是狂热,“我全身心属于夜神,我又怎么会背叛夜神?只是神明心肠太软,竟被你这小人暗算!”
月昭收回视线,阴恻恻地盯着叶瑜山,似要将他撕咬成碎片。
“可是,夜神差点因你而死!”叶瑜山不甘示弱地回视回去,对月昭也恨之入骨。
“闭嘴!”月昭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以长-枪为起点,一条裂缝以闪电般速度往叶瑜山蔓延,“要不是你,夜神怎么会伤重?”
叶瑜山长剑往前一劈,剑意落到雪山,将那道缝隙挡住,须臾雪地雪花迸溅数米高,形成一道冰雪屏幕。
冰雪屏幕升起之后,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卿八见两人战斗正酣,没有留意她和谈鹤鸣,当即一拉谈鹤鸣,低声道:“赶紧走。”
两人轻手轻脚地绕过战场,继续往上,然而还在对战的两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见卿八和谈鹤鸣想上雪山,不约而同停下战斗,联手攻向卿八和谈鹤鸣。
卿八和谈鹤鸣格住,又回到雪地上。
卿八道:“为什么拦住我们?我们要上去朝圣。相较你俩有罪,神明不会阻止我俩去祭拜他们。”
叶瑜山冷笑,“当我不知道吗小朋友,你俩是为寒江水来的。”
月昭轻蔑地开口:“神明圣地,也配人类踏足?”
谈鹤鸣一拉卿八,道:“不用多费口舌,打吧。”
卿八摸摸长刀,道:“行,打!”
卿八对上月昭,谈鹤鸣对上叶瑜山。
打之前,两人还担心对方实力远甚他俩,但真打起来卿八和谈鹤鸣都放心了,两万年过去,他们实力没有翻天覆地变化。
卿八握紧偃月刀,双□□叉疾行,冲向月昭,她长刀一横,劈向月昭腰部。
月昭长-枪穿云度雾,于后发中刺中卿八长刀刀背,那力道大得仿若冰山压地,顺着刀背袭向卿八手腕。
偃月刀振越,抖动着想要脱离卿八右手而出。
卿八右手一抖,将这股巨力抖下,又手腕一翻,刀背划过枪尖,似闪电开天辟地般,照月昭脸部而去。
月昭沉着脸,长-枪收回格住长刀,又继续用力,将长刀往下压。
卿八“啧”了一声,像是不敌月昭之力,顺着长-枪的力道往回收,收到一半,她双脚移动,长刀刀背划过长-枪,佯攻月昭腋下。
月昭不由得后退两步。
卿八长刀连动,照月昭头部连续劈来,月昭用长-枪格挡,同时往后退卸去力道,这时,卿八再次做出斩劈动作,月昭下意识再次横架长-枪格挡,却发现卿八中途变招,狠狠地劈向叶瑜山。
而谈鹤鸣似是与卿八心有灵犀般,长戟斜刺而出,将叶瑜山逼向卿八刀下。
叶瑜山腰一扭,身子跳起,主动挡住卿八长刀,之后顺着卿八长刀力道往后退,躲过谈鹤鸣那一刺。
叶瑜山这一跳一退,让出山上的路,卿八和谈鹤鸣不用交换视线,在叶瑜山后退瞬间,提气而起,几个兔起鹘落,便一溜烟跑了几百米。
月昭长-枪一插地面,骂道:“叶瑜山,你就是个废物。”
借助长-枪弯曲之力,月昭身子弹跳而起,瞬间缩短百来米,紧随卿八和谈鹤鸣之后。
叶瑜山咬牙,跟着追了上去。
“别跑!”月昭较之卿八和谈鹤鸣,对雪地环境更为适应,且她穿得轻薄,逆风而行时,阻力更小;不似卿八和谈鹤鸣,穿得圆滚滚的,逆风而行时,总觉得自己连同身上衣服,都要被吹走。
两方差距越来越小,谈鹤鸣大喊道:“卿八,衣服减了,减了。”
风声太大,灌进谈鹤鸣嘴里,将他声音吹得断断续续不成调,也吹得他口干舌燥,口舌冻僵。
卿八却听明白他的话,传音道:“不行,你想瞬间冻成冰雕?”
若一开始没有裹棉衣还好,习惯了低温,运动时也不会有热气散出,但裹着层层棉衣,两人一运动,又运转真气,热气就在体表绕着,一旦脱去衣服,热气会瞬间被寒气冻成冰,覆盖在体表。
谈鹤鸣暗骂了一句,只能再次提速,他跟着传音,“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月昭距离两人只剩下百来米,这个距离,轻而易举就能追上来。
卿八开口:“不就是打,再打就是。”
“有了之前那次,这次他俩没那么容易上当了。”谈鹤鸣开口。
这一打或许就要打上一天一-夜,宝物就在眼前,他不太乐意将时间花在打斗上。
“再坚持坚持。”卿八手中秘银化作长鞭缠住谈鹤鸣,之后狠狠往前一甩,谈鹤鸣瞬间落到百来米远,他落地后,手握住长鞭狠狠一扯,卿八前进速度猛地又快上一截。
月昭见状,手中长-枪对着卿八后背一扔,大喊道:“别跑!”
谈鹤鸣见状,手中长鞭一动,将卿八狠狠往旁一甩,长-枪擦着卿八腰侧而过,深深扎入后边雪地里,全部枪身,尽数没入。
月昭再次往前追去,同时手一扬,没入雪地的长-枪重新回到她掌心,她对准谈鹤鸣再次刺去。
谈鹤鸣这时因为甩动卿八而动作用老,长-枪飞来时,他才开始扭腰往旁躲,看长-枪速度和他躲避速度,长-枪会先他躲避前击中他。
这时卿八也站稳身形,见状她忙手腕用力,扯着谈鹤鸣的腰往后飞来。
因为月昭一直甩长-枪,这次,她没急着将谈鹤鸣往前甩,而是将谈鹤鸣拉到怀前,扶住他的腰站稳。
这时,月昭的长-枪再次刺向谈鹤鸣。
卿八搂着谈鹤鸣的腰急急往后退,忽而后边撞上一层好似结界般的东西,倏地一下,她和谈鹤鸣便穿过结界。
而这时,长-枪也迫两人面前而来,卿八身子一侧,将谈鹤鸣扑倒,抱着他在雪地上滚了一圈。
没听到长-枪插雪之声,卿八抬头往外瞧去,只见长-□□在结界上,沿着结界往下滑去,“咚”地一下,落到雪地上。
谈鹤鸣推推卿八,自顾自坐起,道:“有结界。”
“嗯。”卿八跟着坐起,望向结界外的月昭。
月昭走到结界前,收起长-枪。她没有看卿八,而是伸手,去摸这结界。
摸到后,她的手掌瞬间焦黑,发出蛋白质烧焦变质的臭味。
但她好似感觉不到掌心疼痛般,自虐地将手贴到结界上,她双眼盈泪,下一秒眼泪流了下来,又因寒气太重,泪珠冻成冰晶挂在脸上,像是贴了亮片。
叶瑜山此时也追了上来,瞧见这一幕,双膝一软,跪倒在雪地上,连同他手中长剑,一并掉落在雪地上。
他眼底是深刻的茫然和痛苦,像是不解,又像是不敢置信。
“原来神明拒绝的,是我!”他像是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又像是许久便有所预料,此时终于揭破他的自欺欺人。
他以头磕地,哽咽道:“原来神明一直拒绝的,是我!”
他缩成一团,哭得不能自己。
月昭终于收回手。
她跪在地上,垂眸不语。
卿八盯着叶瑜山和月昭瞧了片刻,一拉谈鹤鸣,道:“走,继续上山。”
谈鹤鸣回头瞧了跪着的叶瑜山和月昭一眼,道:“他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接受事实了。”卿八淡淡地开口,“之前他俩来到这儿,无法继续前行,还能欺骗自己,神明不愿人类打扰,设结界阻止世人入内,于是他俩守在半山腰,阻止一切人类踏足。但现在我俩进来了,他俩不能进来,他俩终于意识到,神明拒绝的是他俩,不是人类。”
谈鹤鸣心生怪异,“他俩真的不知道,神明拒绝的是他俩吗?”
“谁知道呢?”卿八道,“人类总是擅长自欺欺人。”
过了两个小时,两人终于来到山顶。
映入两人眼前的,是一个犹如蓝宝石般的湖泊。
湖泊生于积雪之中,四周被山峰围着,像是在一座巨大的山的顶峰挖了个洞,之后洞满积水,形成了这个湖泊。
这个湖泊,便是雪国圣水,寒江。
寒江水面并没有结冰,也没有流淌,像是流质的液体,静静地躺在群山之间。
卿八取下手套,伸手去捞寒江水。
寒江水很轻易地被捞起,干净、透彻、澄净,仿若世上最纯净的水,被她掬在手心。
之后,她的手被冰晶覆盖,冻出一个水晶手。
然水晶手里,那捧寒江水,依旧没有冻结。
谈鹤鸣道:“这水不会结冰。”
“对。”卿八甩了甩,冰晶化作冰屑落下,那捧寒江水在她掌心,依旧干净透彻。
卿八松开手,寒江水透过手指缝掉落,重新回到寒江中。
“这寒江水具有净化能力。”卿八开口,“暂时看不出来,是这寒江水本身是宝物,还是寒江水底埋了宝物,这水浸润了那宝物,形成具有特殊功效的寒江水。”
“下去看看?”谈鹤鸣问。
卿八偏头瞧了他一眼,道:“那么虎啊,还要命么?当然是先用寒江水锤炼下肉-身,适应适应之后,再进去啊。”
“时间没那么多,”谈鹤鸣道,“只有四天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一天适应,三天寻宝。”卿八开口,“要是找不到,只能说没缘分。”
卿八将身上羽绒服脱了,就着T恤和牛仔裤下了水。
谈鹤鸣见状,跟着脱羽绒服下去,不过跟卿八离得远远的。
他侧过脸,道:“你怎么就不知道避讳?”
卿八道:“你我兄弟,又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有什么好避讳的?”
瞬间寒气席卷上身,卿八被冻成一座冰雕,漂浮在寒江水面,只露出个头。
谈鹤鸣也不例外。
他将身一抖,挣脱掉身上寒冰,他偏头望卿八那边瞧去,却见卿八依旧保持着冰雕造型,一动不动。
谈鹤鸣急了,“卿八!”
喊着,往卿八那边划去。
“别过来。”卿八制止道,“我没事。”
谈鹤鸣还是飘到卿八附近,将她身上的冰弄碎,问:“你怎么不化冰?”
卿八将头沉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开口:“化冰做什么,冰里边全是寒江水,锤炼肉-身更有用。”
行吧。
谈鹤鸣没再管她。
半天后,谈鹤鸣适应得差不多了,道:“我去湖底看看。”
说着,就往下潜游。
卿八抖碎身上寒冰,一个猛子往下扎,跟了上去。
寒江并不算太深,只百米,很轻易就潜入湖底。
湖底中心,一朵黑色的认不出品种的重瓣花盛开着,纤长的花蕊随湖水动荡而摇晃,像是少女娉婷,摇曳多姿。
“认识吗?”卿八问。
谈鹤鸣摇头,“不认识。”他又道,“灵气挺充沛的。”
他没有理会这朵花,而是以手摸湖底,想要看看湖底有没有埋宝物。
寒江湖底不是淤泥,而是山石,干干净净的山石,仿若玉璧一般平整。这个湖底,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由人工打磨光滑而成。
在湖底转了一圈,谈鹤鸣还发现,湖底除了那朵花,什么生物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干净得简直不像个湖。
“好奇怪。”谈鹤鸣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卿八道:“有什么奇怪的,这寒江水是宝物,凡间生物没法生存。就像是凡间普通动物,没法在修真界灵气充沛的地方活下来一样。”
“寒江水是宝物?”谈鹤鸣问,“这么快确定了?”
“当然。”卿八开口,“你没发现,寒江没有结冰,寒江上边也没有大雪飘下?”
谈鹤鸣回忆一番,道:“对,但这个寒江水是宝物有什么关系?就不能是寒江水特殊?”
“独钓寒江雪啊,你忘了么?”卿八盯着谈鹤鸣恨铁不成钢,“那个雪,明指寒江上的雪,暗指雪神,现在寒江上既然没有雪,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寒江,是雪神!”
谈鹤鸣:“!!!”
他猛地盯着眼前湖水,眼底尽是喜意。
他问:“怎么装?你有乾坤法宝吗?”
“我没有。”
“我也没有。”谈鹤鸣可惜地开口,“我储物手戒,被空间暴流挤碎,什么宝物都没有了。”
他偏头望向卿八,道:“你画个乾坤法宝出来。”
卿八好气又好笑,“还不如让我画个小世界,将整座雪山都给装了。”
“对。”谈鹤鸣猛点头,“我怎么没想到?”
“对你个头,要是点灵笔那么逆天,怎么可能只是D级道具。”卿八对谈鹤鸣的妄想天开真是无语,哪来那么大的天真?
谈鹤鸣想了片刻,道:“用你的秘银幻成大水缸装,这个总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总要和主人家打个招呼。”卿八盯着不知名的花,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