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婆婆看都没看霍无因一眼,而是直视卿八,道:“您怀疑我背叛夜神了?”
卿八望向黑发婆婆,道:“难道不是?”
黑发婆婆拐杖一立,道:“怎么可能!我月女一脉,永不会背叛夜神。”
“既如此,不如说说,这霍家小子,怎么向您求助?”卿八低眸,望向霍无因。
霍无因望向黑发婆婆,又望望卿八,面上惊疑不定,又转而望向黑发婆婆,道:“婆婆,您受我霍家供养,也要背叛我霍家?”
他又望向卿八,傲然道:“你既是夜神信徒,面对夜神后裔,为何没有丝毫尊敬?”
“闭嘴!”卿八还没觉得如何,黑发婆婆便已忍受不住,“蠢货,你竟真信了你霍家是夜神血脉的话,要不是你们雪神走狗赶尽杀绝,我又何必与你们霍家合作?”
“世代传下来的消息,哪能有错?我们二代祖,不是你们月女,亲手交给一代祖的?”霍无因冷冷地开口,“怎么,现在想与我们霍家撇开关系?晚了!”
“这些年,没有我们霍家,你以为你们黑发贱民,能活得这么舒畅?还有你,婆婆,你能有今天成就,也离不开霍家供养。”霍无因眉宇阴沉,冷笑,“现在找到更大的靠山,想将我们霍家撇开了?”
“这是你们霍家,欠我们月女一脉的。”黑发婆婆没理会霍无因,继续道,“霍家二代组确实是月女送到他手上的,也确实是他一代祖的血脉,但他霍家一代祖算什么,也配和夜神沾上关系?”
“霍家先祖身为夜神的追随者,月女的下属,却站在叶瑜山那边,明明知道叶瑜山的野心,却保持沉默,让月女一脉毫无防备,才会让叶瑜山成功。”
“叶瑜山成功了,你以为你们霍家能落得什么好下场?你们霍家先祖,可是黑发!”黑发婆婆开口,“在叶瑜山准备清算他时,他惊慌了,又重新来找我月女,想求她看在同为夜神追随者的份上,救他一救,还说霍家愿为钉子,为月女一脉的马前卒。”
“便是因此,月女才会助他获得一个稳定银发的孩子,让他霍家转型为银发世家。没了我月女,你霍家算什么?”黑发婆婆开口,“你霍家供应我月女一脉,供应黑发人,全是理所当然,这是当初你一代祖答应的。”
“有我月女,才有你霍家千秋昌盛,世代世家。”
“我不信。”霍无因道,“我是霍家通天境,不会有我不知的事。”
黑发婆婆冷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蠢货自是甚高,将这事告诉了你,反倒坏事,干脆编了个谣言稳定你,并让你成为夜神忠实拥趸。”
黑发婆婆目的很明确,相较霍家,还是卿八这个同为黑发的势力更值得拉拢。
所以,她干净利落地舍弃了霍无因。
霍无因完全没法接受这个真相,他一向以自己神血为傲,全然否定,他如何能接受?
他阴恻恻地望着黑发婆婆,道:“婆婆,你为了取信卿八,真是好能编故事,可惜骗不了我。我为神之后裔,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你早已迷失初心,不再是忠诚夜神的月女,婆婆,我以神之后裔宣布,月女,将不再是夜神追随者!”
黑发婆婆盯着霍无因,眼底杀意交织。
杀了霍无因这个坏事的蠢货,霍家还能为她所用。
霍无因瞧出黑发婆婆的杀意,更是愤怒,“月阿婆,你这是以下犯上,你这是弑神!你将打入无边渊狱,永不见天日!”
黑发婆婆又朝卿八行了一礼,问:“我能杀他吗?”
“这可不行,银发世家用防护罩换他性命,我不能毁约。”卿八将霍无因收回孵化器,道,“不过,你若能告诉我,当年夜神与雪神之间发生了什么,轮到放霍无因时,我可以将他交给你。”
“好。”黑发婆婆深深地瞧向卿八,道,“你不是夜神使者。”
“不是。”卿八开口。
黑发婆婆没有探究,而是将当初之事娓娓道来,“我月女是夜神虔诚的供奉者,一直追随夜神,也见证当初-夜神和雪神两人的故事。”
“夜神和雪神,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水火不容,相反,两人关系还不错。”黑发婆婆开口,“雪神淡泊名利,不为外事所萦,夜神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两人从雪山下凡,相携着游历世间。”
“当时社会,功法传男不传女,男尊女卑,女性地位还不如男□□隶,更位同家中猪羊。夜神看不惯,救出遭遇凄惨的女子,教她们修炼,教她们自立,我月女祖宗便是最先追随夜神的女性,也是夜神解救出来的第一批女性。”
“夜神做事,雪神袖手旁观,当年两神相处,便是如此。”
“在夜神帮助下,我们女子迅速站了起来,有了同男人一战之力,也在凡间有了自己势力。夜神自觉完成任务,便想回归雪山。”
“事情变化,便是从这开始的。”黑发婆婆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当年追随夜神的另一名女性生下一名男孩,这个男孩,便是叶瑜山。”
“那名女性追随夜神已久,又生下叶瑜山后死去,夜神不忍旧属后代生活凄惨,便又留下来,将叶瑜山抚养长大。”
“叶瑜山修炼天赋不算出众,夜神时常叹息,雪神见夜神为那个男孩修炼资质分神,便赐予那个男孩一滴神血,助他改善资质。”
“之后,夜神见叶瑜山长大,拥有自保之力,便与雪神重归雪山,然叶瑜山却野心昭昭,有了弑神野望。”
“他起了窃取神格之心,联合其他胆大妄为、对神明无敬仰者,伏击雪神和夜神,导致夜神身死,雪神重伤。”
“等等,”卿八指出里边逻辑不对处,“叶瑜山弑神,怎么会没死?还成了雪国开国之君?”
“神明仁慈,对亲手养大的孩子舍不得下手,只将他驱逐。”黑发婆婆哽咽道,“叶瑜山,又哪配神明垂帘?”
“夜神先死?”卿八敏锐地抓住这点,问。
“是。”黑发婆婆擦擦眼泪,道,“若非夜神死去,又怎么容得下叶瑜山这白眼狼活着?夜神最是嫉恶如仇,也便雪神,才温柔慈悲,与人和善。”
说到温柔慈悲四字时,黑发婆婆颇为讽刺。
“多谢解答。”卿八道,“五日后,过来领人。”
黑发婆婆没动,道:“您身为黑发,哪怕不信奉夜神,为了同为黑发的同胞,还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怎么帮助?”卿八好奇地问。
“杀了银发狗贼。”黑发婆婆毫不犹豫地开口。
卿八被黑发婆婆的话逗乐,“黑发地位从来不是杀了个人能解决的。杀了这波银发通天境,还会有新的银发通天境。”
“你的努力方向不对。你该做的,是站出来,为黑发鸣不平,改变现在以银发为尊的观念,当然,暂时动摇不了这个观念没关系,你该为黑发站出来,为黑发不平待遇呐喊。”
“时代变了。”卿八望向黑发婆婆,道,“你底下的黑发,应该多去学学现代知识,知道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民意,什么是纵横联合,什么是民主。你实力不差,你有为黑发呼喊的资本,你有参与势力洗牌的资本。”
“可是这样,夜□□誉,将永远没法恢复。”黑发婆婆道,“夜神永垂不朽。”
卿八居高临下,道:“你确定要继续潜伏?错过这次民意沸反,黑发将再无机会,再迈入政治舞台。”
黑发婆婆犹豫,为夜神正名重要,可是她的黑发同胞,想起基地里那一群犹如见不到光的老鼠般的年轻孩子,她垂头,道:“还请先生教我。”
“所有的呐喊、规则制定,都建立在实力之上。”卿八开口,“你想为夜神正名,可以等黑发掌权之后,再将夜神宣传出去。”
“夜神、雪神时代早已过去,现代社会,夜神雪神更多是象征作用,你想再现两万年的荣光,那绝不可能。不过,让夜神与雪神一般,为人类接受信仰,那倒不难。”
黑发婆婆犹豫片刻,道:“可以了。”
她等了太久,也不敢希求太多,只要夜神为人所知,她便心满意足。
“现在,银发世家犯了个大错,建银塔城,瞒下雪山和寒江,将雪国圣山圣水纳为私有,这个错误,将直接颠覆他们的地位。无视民意者,将会为民意所反噬,所有非银发世家,以及无数民众,会因这事对银发世家的不满达至顶峰。”
不涉及自我利益时,大多数人都是好说话的,一旦涉及自我利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凝成一股,将能掀起多大风暴,谁也无法预料。
“我之前你说过,雪国,雪神更多起象征作用,特别是雪国皇帝三百年不出的情况下,皇室与世家声誉其实远不如以前,其他世家能想,皇室都能沦为世家,那银发世家为何不能取代呢?”
“其他杂色的平民会想,大家都是雪国子民,在没有白发神眷者的情况下,银发世家凭什么掌控大多数资源呢?”
“银发世家屹立太久,无视底边人物太久,下边非银发世家和平民,对他们早已堆积多年不满,之前找不到缘由爆发,此时会咬着这事,而重新分布利益。”
“而这,便是黑发进入历史舞台的契机。”
“去找其他非银发的其他世家吧,再联合平民,将银发世家拉下来。当非银发世家与平民意愿相违背时,记住,以平民意愿为主。”卿八开口,“你若没有政治敏锐度,可以坐镇后方,从你收养的黑发孩儿里,找个政治敏锐度高的,推出台前。”
“成瑞,将你发给叶家的,再给这位月女发一次。”
“好的,卿姐。”成瑞勾连上黑发婆婆的手机,将视频发了过去。
黑发婆婆听得半懂不懂,努力地将卿八的话全都记在耳里。
她朝卿八行了一礼,道:“感谢您的仁慈与慷慨,夜神会保佑您!”
黑发婆婆走后,谈鹤鸣坐在座椅上,懒洋洋地开口,“你倒是好心,连这也要管一管。谁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过去的缩影?”
卿八道:“不觉得有趣么,我嘴皮子动动,他们便粉墨登场,挺有意思的。”
谈鹤鸣道:“哪有意思,一群无聊的争名夺利的人。”
“你不懂,就是这种争名夺利,才有意思。”卿八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好的坏的矛盾的混沌的,彼此交织,看似一团乱麻,但其实只看源头,便知结果,是不是很有趣?”
谈鹤鸣望着卿八,若有所思,“你变了。”
“我哪变了?”卿八扭头瞧他。
“身上有人气,也有对道的追求了。”谈鹤鸣道,“我第一次见你,在你身上瞧不到生机,像是只知活着的行尸走肉,没有对未来的追求。现在,你像是活了过来,也有了寻道的生气。”
卿八默然。
她附身重活之后,确实有种活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浑浑噩噩的,但经过顾游之逆天求长生之事,她忽而想通了,顺天而行。
不管她因何复生,活着,本就是件美妙的事。
她这些心理历程,没与谈鹤鸣说,只道:“你看错了,我一向如此。”
“行叭。”谈鹤鸣开口,“我饿了,取厨房。”
卿八偏头瞧他,取出厨房,道:“你现在倒是积极。”
“干饭第一名。”成瑞顺嘴接了一句。
谈鹤鸣偏头,一双利眸直刺成瑞。
成瑞立马往厨房里跑,边跑边喊道,“谈哥,今天中午吃什么?我给你准备食材。”
吃过饭,卿八对成瑞道,“联系叶家通天境,跟他见一面。”
“好。”成瑞应道。
卿八又对谈鹤鸣道,“当初的事,愈发扑朔迷离了,霍家一个说法,月女一个说法,挺有意思的,听听叶家是什么说法?”
谈鹤鸣瞧了卿八一眼,道:“估计会说夜神的坏话吧。”
“我觉得,不会说夜神坏话,要不要打赌?”卿八问。
“不赌。”谈鹤鸣立马拒绝。
卿八眼底闪过可惜之色。
谈鹤鸣见状,愈发坚定不与卿八打赌。
“卿姐,他说明日九点正式过来拜访。”成瑞这时探头。
“好。”卿八应了句,忽而想起一事,对谈鹤鸣道,“走,该去放今天该放的人了。”
三人出了大宅院,前往银塔区。
银塔区内,其他闯关者看着卿八神情微微有些复杂。
昨晚的事,他们都瞧在眼底,也没想到卿八真那么狠心,说不管就不管。
或许是之前卿八大包大揽,让他们起了卿八很好说话的错觉,但昨晚,将他们狠狠打醒。
他们闯关者,虽说同进一世界为同伴,但其实还是各自为政。
这些人或感激或复杂或仇恨,卿八并不在意,她再次登上银塔。
银塔内,有不少闯关者聚集在此,因为谈鹤鸣的笼子,给了他们安全感。
瞧见卿八和谈鹤鸣,他们打声招呼。
卿八瞥了他们一眼,没闻到什么异味,确定他们不是在顶楼解决生理问题后,便不再管他们。
她视线落到笼子里,道:“该放谁呢?”
“放我,放我,我也是陆家的。”
“你们陆家人昨天放了,今天该放我们柳家人了。”
听到卿八要放人,笼子里被关着的人,立马趴着栏杆,自我推荐并将其他人踩下去。
卿八看够了戏,才悠悠开口,“每家放一个,你们商议,谁先出来。”
为了这个名额,笼子里的同一世家的人,撕破脸,抢个头破血流。
卿八望向谈鹤鸣,笑道:“你看,很有意思吧。”
只是个先后顺序,就能成斗鸡眼。
谈鹤鸣道:“只有你才觉得有趣。”
卿八轻笑一声,视线落到雪山方向,道:“明天见完叶家的,就去雪山那看看?”
谈鹤鸣正要答,忽而扭头,望向笼子里的人,眼底闪过嫌弃。
“我要撒尿,我憋不住了,让我先出去。”有个柳家的,捂着肚子,大声道。
自他开始,其他人也顾不得脸面,大声道:“我要上大号,我也憋不住了,不想之后一直生活在大便环境里,让我先出去!”
一时间,要上大小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谈鹤鸣露出要昏厥过去的表情,眼底嫌弃明明白白,“都放了都放了。”
他怕再关下去,这些人真拉到笼子里。
要是那样,这笼子他就不要了。
“行吧。”卿八开口,“那就都放了。”
他们这边,没多余的粮食和水给俘虏吃,当初抓时,就没打算久关。
笼子里的人懵了一瞬,以为是恶心大法起效,之前抹不开脸面的,也赶紧喊。
成瑞趴在地上,仰头问:“卿姐,真放了啊?”
他们当初抓得那么辛苦呢?
其他闯关者也望向卿八,眼含不解。
卿八道:“他们要吃饭喝水的,你们谁给?”
成瑞、其他闯关者:“……”
“虐待俘虏,不人道哦。”卿八开口。
笼子里的人简直要泪流满面,终于有人留意到,他们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更没有解决生理需求了。
谈鹤鸣拎着笼子,直接从塔顶往下跳,生怕自己晚上半秒,这群人就在笼子里解决了。
卿八跟上,道:“其实,道具应该拥有自洁能力。”
“别说了!”谈鹤鸣拒绝这个话题。
成瑞似咸鱼翻身,猛地从地上跳起,冲向栏杆往下看,卿八和谈鹤鸣两人如双燕般在空中滑行,如一缕青烟,融于烟雾渺渺中,之后更是落到商铺屋顶,似狸猫般在屋顶跳动三两下,消失不见。
“卿姐、谈哥,等等我啊——”成瑞右脚抬起,想要翻过栏杆,但因为腿短,以及柔韧度不够,抬了几次,都没搭到栏杆顶部。
而成瑞这危险动作,也让其他闯关者反应过来,忙冲到栏杆处,将金发少年扛回银塔,道:“你不是卿姐和谈哥,你要自杀啊!”
成瑞重新趴到地上,想抹泪,“我不想下楼,再爬楼了。”
这运动量,太为难技术宅了。
到了银塔区门口,谈鹤鸣抖动两下,将被抓的几百人全放了出去。
他审视这群人,问:“你们没在笼子里,解决过,嗯嗯吧?”
几百人统一摇头。
他们要脸。
谈鹤鸣面色微微好看一些,但依旧阴沉。
见卿八和谈鹤鸣没有说话,其中一人试探地往外跑,见没人拦着,双脚似装了风火轮,拔步就跑。
其他人见状,跟着跑,瞬间几百人如蜂群四散,于银塔区入口,消失得干干净净。
谈鹤鸣抖动下笼子,一时拿不住那些人有没有说谎,又犹豫这笼子要不要,卿八道:“这样吧,你跟阳哥说,这笼子可以交给他们留待万一,但是他们要将这笼子洗干净,相信我,他们肯定愿意做。”
谈鹤鸣点头。
于是,谈鹤鸣这笼子便被放到入口,刷得干干净净地晒着太阳。
卿八问:“好受了不?”
谈鹤鸣点头,面色终于恢复正常。
卿八望向阳哥他们,道:“进去后就出不来,关键时刻使用。”
阳哥点头。
卿八又对谈鹤鸣道:“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呆着,这笼子就用不上,它会一直干干净净的,开心了吗?”
谈鹤鸣面色终于好看了起来。
以前他遇见的,都是能辟谷的,就算会一日三餐进食,也都会在修炼时将杂质排出体外,所以,他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人类还有排泄这么恐怖的事。
他会记住这个教训。
次日,叶家通天境正式上门拜访。
卿八和谈鹤鸣在客厅内接见,卿八直接道:“听说,你找我有事?”
卿八这话也是狡猾,明明是她想从叶家嘴中得知消息,却说叶家有事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