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齐烨在外面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等到快要打上课铃了之后这才径直回了教室。

现在还是早读课,没有正式上课。

早读课相对而言比较自由,老师什么的也不在,只有学习委员班长什么的负责监督下就成。

齐烨进来的时候陈甜甜正拿着个黑板刷擦黑板,上面粉笔灰太多了,她准备拿去厕所清理一下。

刚一出教室门便看到了少年的身影,而前不久时候棠梨也刚回了教室。

平日两人很少隔这么短时间来学校的。

齐烨起得早,而棠梨从来都是踩点到。今天两人差不多都算踩了点,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两人是一起来的。

“你们和好了?”

少女将手里的黑板擦往后放了些,避开了齐烨。

陈甜甜和齐烨是同桌,看着他这几天心情低落的样子也不好受。

她余光瞥见了少年耳根没有褪去的绯色,心下想到了什么,弯着眉眼笑了笑。

“嘿嘿,和好了就成。我都给你说了棠梨真的很在乎你,这种事情以后会给你说清楚的,现在估计是有什么隐情。你就是太着急了,等到了毕业之后……”

“这种事情?”

“你知道我和棠梨因为什么冷战?”

陈甜甜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齐烨先一步抬眸看了过去。

棠梨是女孩子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过别人,同样的陈甜甜也没有给旁的人说过。

只是前几天棠梨载陈甜甜回去的时候被问到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及顺嘴说了下。

她这才知道了两人闹矛盾的原因。

然而这一切齐烨不知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她又那么在意你,什么事情都应该是小事,只要你们各退一步就没什么大问题哈哈哈。”

她慌忙解释着,最后生怕齐烨发现什么还故作轻松地干笑了几声,掩饰自己说漏嘴的心虚。

“那个,你,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座位上坐着吧。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我怎么说也是班长,一会儿打铃了你还没在位置上我可还是会记名字的哦。”

陈甜甜这么说完也不管少年什么反应,赶紧拿着黑板擦就往洗手间那边跑过去了。

好像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她似的,慌忙离开了。

齐烨本来因为棠梨是在意他的而安心了不少,此时被陈甜甜这突然的一番话给打得猝不及防。

他不是傻子,刚才陈甜甜那么自然就脱口而出了,肯定是知道什么才说出来的。

五班别的人如何他不清楚,可是陈甜甜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同桌,她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真是不知道的事情她会试探着先问问,要是没得到回复便打住了。

不会像先前时候那般笃定。

——陈甜甜也知道。

但是她应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因为暗恋棠梨纠结困扰那么久。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烨脑子很乱,却还是竭力理清楚大致的思绪。

好像是从前几天排练的时候,她给棠梨告白了之后,她才真正看开了。

齐烨当时就觉得有点儿奇怪了,在陈甜甜和棠梨告白了之后,她反而和棠梨关系更加亲近了。

虽然他能够看出来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朋友的那种亲近。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大对劲。

因为一般来说,既然都已经说开了,按理说她是女孩子。

应该更避嫌一些,和棠梨走得更远一点。至少不该在公众场合主动和棠梨聊天之类的。

那时候齐烨没有细想,一方面是因为觉得陈甜甜刚失恋可能心里难受,再加上她一向知道分寸,他了解她的为人,对此很放心。

二来则是他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占有欲太强了,有些大惊小怪了。

之前时候齐烨没放在心上,如今却因为陈甜甜那番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陈甜甜应该是在和棠梨告白那一次知道的,很大可能是棠梨主动告诉她的。

很简单的理由。

她不想让陈甜甜困扰,想坦诚认真地对待对方的告白。

这并没有什么错处。

可在齐烨看来,却极为讽刺。

为什么陈甜甜对她告白了她愿意坦诚一切,可到了他呢?

他当时用了多大的勇气去面对,去正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的事情。

然后又用了全身气力去告白,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被厌恶,甚至再也不相往来的准备。

陈甜甜和他不都一样吗?

都是一样的喜欢她,甚至他的喜欢要比陈甜甜的多。

为什么他得到的会是隐瞒,而唯独陈甜甜得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齐烨脸色苍白得厉害,心下抽痛着,险些没站稳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降温还是别的什么,他现在只觉得手脚都冰凉。

其实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之前,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在确认了棠梨是有些喜欢自己,也会因为他而不安的时候,他心里面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轻轻劝自己放下。

那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只要她心里有自己的就行了。

是他离不开她,不是她非他不可。

时间还长,什么都可以慢慢来的。

他没必要那么着急,逼迫着对方,用这种随时可能消耗掉她对自己的喜爱和耐性的法子。

毕竟她本身就没多喜欢自己,为了一个答案,这么做并不值得。

齐烨明明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了,但是陈甜甜的这件事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仅是楚北辰还有沉鹿,他比不上她的朋友。

同样的,哪怕和陈甜甜一样作为她的追求者,哪怕他们是在同一起点。

他都远远不及。

这个时候还在教室,周围还有很多人。

齐烨心里再如何情绪翻涌,近乎决堤。

可是他表面上还是表露得不动声色,除了过分苍白的脸色,还有拿着笔时候微微颤抖的指尖之外。

什么都瞧不出来。

宋涛就坐在齐烨斜前方的位置,因为昨天的事情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尤其是在听到棠梨要去找那人麻烦的时候,他生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毕竟当时他也在场,很容易殃及池鱼。

早读课的时候他就一直留意着教室门口位置,看到齐烨进来了之后赶紧回头想要给他说什么。

发现对方眼尾很红,手用力捏着钢笔,骨节都泛着白。

“……那个,你没事吧?”

该不会是昨天那兄弟真的下手太狠,给打成什么内伤了吧?

宋涛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凑近了想再仔细瞧瞧。

少年垂着眸子敛了情绪,压着唇沉声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

“要是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没有告诉棠梨。”

昨天宋涛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齐烨给弄哭了。

齐烨当时本来就难受,听到他一直提棠梨的名字,刚快要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他看着齐烨无声哭了好一会儿,生怕他回去转头就给棠梨告状,怂得他求了许久。

听到齐烨主动说起这件事,宋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我不是想问你这个事情。就是你能不能一会儿大课间找棠梨说一声,让他别去找隔壁男校那兄弟的麻烦了?人也只是单纯喜欢你,想和你告白,他长得是挺不得体的,但是也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昨天都已经说好了算了,要是这时候棠梨过去找人麻烦了,之后反弹报复回来也是你遭殃。毕竟你当时答应了人不说的,他估计会以为是你出尔反尔了。”

宋涛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齐烨主动给棠梨说的,不然她昨晚上也不会只知道是男校的人不知道是谁。

而且还花了重金买了消息。

齐烨听了对方这话后一顿,张了张嘴刚想要问棠梨怎么知道是男校那边的人的时候。

转念想起了昨晚上棠梨笃定他是被人伤了的眼神,估摸着也觉察到了什么。

其实说实话,这个时候齐烨并不怎么想见到棠梨。

昨天那个男生什么也没干,反而是自己恼羞成怒先动了手。

虽然他也道歉了,但是要是棠梨因为自己再折返回去教训了对方,才是真的过了。

想到这里,齐烨咬了咬唇,压着心里的情绪微微颔首。

“……好,我一会儿大课间时候会给她说清楚。”

……

因为早上时候亲到了齐烨。

棠梨此时心情特别好,少有的没有一进教室就趴桌子上睡觉,反而精神抖擞地做了几道数学题。

讲台上的班主任很是意外,又抽她起来回答了几道题。

而且全部都答对了。

他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夸她状态不错之后继续保持。

然而棠梨也就坚持了一节课的时间,在第二节上课的时候又开始犯困了。

她打了个呵欠准备补觉,不想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拿出手机一看。

发现竟然是齐烨主动给她发的消息。

棠梨的瞌睡虫一下子驱散殆尽,心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好事还成双。

刚趁机亲了个小嘴,齐烨竟然还主动约她一会儿大课间楼梯口见了。

好家伙。

还以为他能忍多久呢,结果还不是离不开我。

棠梨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整个人周围好似都咕噜咕噜冒着粉色的泡泡。

前面的苟寻瞧着身后人从今天早上一进教室就傻笑到现在的样子,觉得很是丢人。

他将课本拿起翻开遮挡住了脸,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然而棠梨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她好不容易盼到大课间自由活动。

等到她迫不及待往楼梯口位置过去的时候。

棠梨看到齐烨的身影后眼睛一亮,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想要将人一把抱住。

可是齐烨先一步侧身避开了,她只抓住了他的衣角。

扑了个空。

棠梨一愣,疑惑地看了过去。

“你干什么躲开啊?这里又没人,我抱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以为齐烨还在闹别扭,笑着过去想要将人给拉到怀里。

可是他这一次不仅避开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棠梨沉默了一瞬,睫羽颤了下,眸子下面的情绪晦暗。

“……就这么怕我?”

“不是你主动把我叫过来的吗?”

少年压着唇,忍着不去看棠梨的神情。他怕他心软,只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叫你过来是有事情想给你说,关于昨天的事情。怕发消息说不清楚。”

棠梨听到这里神情稍缓了些,这里光线本来就昏暗,那双茶色的眸子却亮的出奇。

哪怕是余光一对上,他就莫名觉得心悸。

“嗯,你说,我听着。”

她以前不会这样快平复下来,大多时候谁让她不爽她便会直接怼上去或者上手。

从来不会考虑什么后果。

只有对着齐烨的时候。

棠梨才会压制着情绪,尽量放柔语气心平气和和他说话。

怕吓到他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不好。

因为他不喜欢。

齐烨大致上也觉察到了少女刻意放柔的声线。

他指尖微动,像是在寻着什么开口的气力般紧紧攥着衣角。

“抱歉,昨天晚上我跟你说谎了。我的伤不是磕碰到的,是我和男校的一个同学起了点冲突,被不小心打到的。”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是什么值得拿来炫耀的事情。

尤其是像齐烨这样的优等生,他说起的时候不仅声音很轻,生怕被除了棠梨之外第二个人听见。

就连耳根,面颊,乃至脖子都不自觉染上了绯色。

“你,你别去找他麻烦,是我不对。是我先冲动动了手,他只是属于正当防卫。”

“你先动的手?”

这件事昨天宋涛私聊过她也提起过,也说的是齐烨先动的手。

当时她压根就没信,此时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了,她更觉得恍惚如梦中。

棠梨愕然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纤细瘦弱如一支昳丽的海棠。

稍微来一阵风就能折断般。

要说是他动手打人,也应该是他被迫正当防备才是。

怎么可能他会是主动的那一方?

齐烨被少女那震惊的神情给弄得更羞了,他耳尖红得通透,压着的唇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是我先动的手。”

最后,他像是自暴自弃般这么闷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脑袋耷拉着,跟雨打落的花叶,没什么精神。

棠梨原本因为最开始少年避开她还挺生气的,只是压着火气在和他好好说话。

此时她的火气全然被对方动手打人这件事给遮盖了下来。

她恍惚了半晌,张了张嘴怔然开口。

“那个齐烨,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

她还是不信。

齐烨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该庆幸在棠梨眼里自己的形象竟然这般好,还是该头疼这件事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才能相信。

“真的是我,我没被威胁也没被绑架。”

齐烨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继续解释道。

“我,我当时其实也没想到要动手的,是他说了些话,虽然是无意的,也没有恶意,只是我太生气了没控制好情绪……”

“所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和他已经和解了,也道歉了。就这么算了好吗?”

尽管这件事听起来有些玄乎。

棠梨见齐烨都已经这么说了,最后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好,只要你没被欺负就行。”

她这么闷闷说了一句,视线却直勾勾往齐烨身上落。

齐烨哪里不明白棠梨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想抱他,想和他亲近。

在无声征询他的同意。

齐烨眼睫一动,脑子里还在想着陈甜甜的那件事。

他今天把人叫到楼梯口只是为了说这件事而已,除此之外他都不可以。

也不会纵容对方。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马上要上课了,我们先回去吧。”

他装作没看到棠梨的眼神,低着头径直想要从她身边离开。

棠梨站在原地没动,楼梯口狭窄,在他要擦肩过去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啧,你就这么把我打发了?”

她眯了眯眼睛,径直看了过去。

这里光线很暗,棠梨的眼眸却亮若星辰。

“我都答应你不去找那人麻烦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表示表示?”

“什么?”

齐烨被棠梨这个逻辑给弄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人本来就没把我怎么样,什么叫我不让你去找他麻烦了,你本来就不应该去找他麻烦。我都说了这是误会,怎么还要我给你表示?”

“那又如何?是误会又怎么样?”

棠梨压着烦闷的情绪将人给往楼梯上拽了下来,他没站稳,不可避免被带到了她的怀里。

“我昨晚上问你你为什么不说?非要在这个时候把我叫出来给我说这点儿破事?”

“这件事谁告诉你的?怎么他一给你说你就什么都肯说了?怎么我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说?啊?”

她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捏的齐烨手腕疼。

要是换做以往时候齐烨早就会皱眉出声提醒了,可是他这一次强忍着,什么也没说。

“放手。”

棠梨本来就在气头上,齐烨顺着安抚几句可能也没什么大事。

偏偏他现在非要这般和她对着干。

她咬肌微动,不仅没松开,另一只手反而还扣着他腰间不让他挣开。

“我为什么要放手?你是我的人我难道还不能碰了?”

“这么多天也差不多够了吧你,闹别扭也该有个限度。我都说了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心里就你一个人,你为什么不相信?”

棠梨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墙面上抵,看到他侧脸避开自己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着他看向自己,那双茶色眼眸被怒火点亮。

哪怕这时候也依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知道你想要我给你解释,想要个答案。可是我现在没法告诉你,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齐烨,你能不能别这样,你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我,我不是不愿意给你时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我不可以,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少年的眼眸不知不觉被雾气氤氲,视野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他的声音细碎又压抑,像是受了伤躲在角落呜咽的小猫。

“楚北辰可以,沉鹿可以,连陈甜甜也可以,为什么你非要瞒着我?我对你来说难道不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吗?”

“棠梨,你,你一直都这样,你在给自己找后路,你想抛下我,你想离开我,所以你瞒着我,你想用这个理由,更轻松地甩掉我。”

棠梨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齐烨竟然会这么想。

她以为自己是在用性别留后路,等到她不喜欢他了,用这个理由甩了他再名正言顺不过。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太早了,我们可以等到毕业了……”

“等到毕业?”

“那不是更好甩掉我了吗?”

齐烨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骤然用力将棠梨的手挣开,反客为主将她给压在了墙面。

“棠梨,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什么叫太早,你只是不敢,你不敢真正喜欢我?为什么,我有那么差吗?喜欢我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他什么都知道。

他从头到尾什么都觉察到了。

只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不仅是棠梨不敢毫无保留去喜欢他,同样的,他也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她怕无法脱身,他又害怕失去。

“……没有觉得丢人。”

棠梨眼眸黯然,她将扣住少年手腕的手慢慢松开。

最后脑袋和手一并垂落了下来。

“我没你看上去的那么无所畏惧……我和你一样,我也害怕。”

“齐烨,我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