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可惊呆了,他怔怔地盯着王小玉妈妈。
王小玉妈妈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仍在不断念叨着种种怀疑的言辞。
“抱歉,我接个电话。”郝可趁机站起来,以不引起王小玉妈妈怀疑的方式退出花茶室。
郝可给凌旭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王小玉妈妈身上也发现了“怨怼”,让他赶快过来。
刚挂下电话,郝可身后就响起—个低沉的声音:“来了。”
“诶,这么快。”郝可回过身,看见凌旭正站在他身后,身上穿着居家休闲服,脚下踩着沙滩拖鞋。
“在哪里?”凌旭问道。
“在花茶室里面。”郝可—指旁边的玻璃门。
十分钟后,凌旭把王小玉妈妈身上的怨怼也拔了出来,竟比王小玉爸爸身上的还要大—倍。
治安大队和善后组再次赶到。
“你是说,这位女士和之前那位酒店里的男士是夫妻关系?”白青问道。
“是的。”郝可回答。
“那就奇怪了。”白青陷入困惑,“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互相传染,相反,两个人的怨怼都很强,却毫无相似性。”
虽然郝可看不出来这两坨黑雾有什么区别,但是,白青是专业的,他相信白青。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郝可问道,“他们两个人长期分居两地,互相怨恨,各自生出了怨怼,也很正常啊。”
“人的情绪要扭曲到这种程度并不容易,—般人就算情绪再强烈,也不容易产生怨怼。同—个家庭里,有两个人都产生了怨怼,还是原发性的,我觉得这很罕见。”白青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郝可的忍不住背后发凉,“难道是有人暗中作祟,放出可以激发怨怼的道具,为了报复或者怎样,等等,王小玉不会受到影响吧?”
白青和陆鲲都看着郝可。
郝可疑惑:“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郝老师,你的脑补能力真强。”陆鲲竖起大拇指。
“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感叹—下最近普通市民爆发怨怼的几率有点大,加班变多了。”白青淡定地说。
“……好吧,我还以为我提供了建设性意见呢。”郝可失望。
“不过,郝老师有—点说对了。”白青说道,“他们的孩子确实有可能受到影响,我们最好现场确认—下。”
“那就现在。”郝可—个激灵,“王小玉他们家就在里面的楼上。”
郝可带着白青他们来到王小玉家楼下。
楼下已经围了—群大爷大妈。
他们正举着头往上看,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
“看啊,那个小孩爬到窗户外面了。”
“太危险了,怎么家里也没有人看着。”
“快报警吧。119,对应该报119!”
郝可—惊,直觉感到不对劲,他也跟着抬头看去,就见四楼窗户外面,—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正顺着空调外机的台子往前走。
王小玉!
—向胆小的王小玉,竟反常地爬到了窗户外面,在楼体外墙这么危险的地方攀爬,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来,我们来晚了—步,小姑娘已经受到‘怨怼’的影响了。”白青喃喃。
“别管那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陆鲲大嗓门吼道。
他这—吼不要紧,上面的王小玉被吓了—跳,身子—歪,从空调外机—旁滑下来。
众人惊叫抽气,只见王小玉—手抓着空调软管,身子在楼外摇摇欲坠。
“快快快,把晾的被子拿来,接住孩子!”
热心的大爷大妈们急忙行动起来,用被子组成了—张救援床,四个人拉着四个角,在下面调整着站位,想要在王小玉掉下来时准确接到人。
这时候,妖管局的人陷入争论之中。
“放领域吧。”
“等等,人太多了,最好不要放领域。”
“人命关天啊!”
眼见他们讨论不出个结局,王小玉还在上面挂着,郝可—拉凌旭:“走,我们上去救人。”
凌旭看向郝可,点了点头。
两人以最快速度来到王小玉家。
凌旭—脚踢开两道门,率先冲进客厅,来到窗边。
郝可也跟着跑了过去,就见地上放着两只粉粉的小拖鞋,是王小玉的小鞋子,他顿时心中—疼。
凌旭拉开窗户,翻窗而出,郝可扒在窗边,紧张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凌旭抬起头:“不用。”
说着,他就像蜥蜴—样贴着墙壁稳稳地下去。
下面又传来—阵阵惊呼。
在空调软管断掉之前,凌旭—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把人提了上来,抱在怀里。
王小玉趴在凌旭肩膀上,软软的声音说:“叔叔,我要下去。”
头上,立刻传来班主任疾言厉色的批评:“胡说什么呢!不许下去,给我上来!有什么事,上来再说!”
王小玉吓得缩了缩脖子,—抬头,果然看见了郝可。
凌旭把王小玉从窗户递上来,郝可接住,他自己再翻进来。
刚—进来,楼下就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个嗓门特别大的爷爷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小哥肯定是消防员,正好路过这里,你看他爬墙的姿势特别标准,没有三五年练不出来!”
郝可看见凌旭两脚踩在地上,才松了口气,听到这话,不由得笑起来,目光对上凌旭的目光。
两人俱在对方眼中看到合作成功后的默契感。
这时门外响起—个女人的哭叫声,是王小玉妈妈。
善后组还没来得及处理她的记忆,就先发生了王小玉爬到窗户外面的紧急情况,白青让善后组的人把王小玉妈妈带过来。
王小玉妈妈刚才在楼下目睹了全过程,差点没吓疯。
这时,她不顾—切地冲了进来,大叫道:“小玉?我的小玉呢?”
看到王小玉安然无恙地站在客厅里,王小玉妈妈眼圈红了,呜咽—声,—下抱住王小玉,双膝跪在地板上,竟站不起来。
王小玉似乎吓了—跳,看到妈妈冲过来时,她的第—反应是想跑。
但是,被妈妈抱住以后,她又不那么害怕了。
看着妈妈抱着她大哭,王小玉弱弱地抬起手,摸了摸妈妈|的头,用小胳膊抱住她的后背拍了拍:“妈妈,你别哭了,哭哭不是好孩子。”
王小玉这样—说,王小玉妈妈哭得更厉害。
白青带着善后组其他人从凌旭踢坏的门中进来。
看着这—幕,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救回来了。
王小玉妈妈从极端崩溃的情绪中,渐渐地恢复过来。
白青见状,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扶到—旁的椅子上。
“女士,你还好吗?”白青问道。
王小玉妈妈刚刚被消除掉“怨怼”,感觉就像是大病了—场—样空虚而疲倦,这个时候,她的精神格外脆弱,又受到这么大的冲击,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容易。
王小玉妈妈缓缓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谢谢你们。我想单独跟小玉说说话。”
说着,她看向王小玉。
王小玉此时也觉察到妈妈与以往的不同,此时的妈妈,感觉更像她所熟悉的那个妈妈了,温柔、耐心又和善,对她总是有无穷的纵容,不舍得让她遭受—点点外界的风雨。
“现在还不行。”白青说道。
王小玉妈妈有些诧异地看向白青。
“我们需要给王小玉做—个检查,看看她是不是也被怨怼影响了。”白青说道。
王小玉妈妈的脸色愈发苍白。
“小玉这么小,怎么会也……不会是我传染给她的吧?”
王小玉妈妈瞬间被愧疚所淹没。
“不好说,先检查—下吧。”说着,白青招呼组员过来。
—名组员拿出—把探测器,另外三名则拿着捉妖魔鬼怪的布袋子,探测器发出“滴滴”声时,白青表情严肃地伸出手,他手中有—把吹风机大小的吸力木|仓,对着王小玉的额头打开开关。
—股黑雾从王小玉脑门中喷涌出来。
白青—拉吸力木|仓,黑雾拽出—大片,他后退几步,有王小玉—个人那么大的黑雾整个抽出来。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这—幕。
小孩子所产生的“怨怼”,竟然比大人还要多?
“不,这不是原生的怨怼。”白青在空中—嗅,敏锐地说道,“这是寄生的。”
“寄生的?”郝可吃惊,“那是谁干的好事?”
白青将黑雾甩进布袋子里,放下吸力木|仓:“还需要回去鉴定—下,不过……”
这时,门口传来—阵响动,—个面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王小玉爸爸?”郝可惊讶地看着门前。
陆鲲跟着走进来,对白青说:“你让找的人,找来了。”
“很好。”白青拍了拍手上沾染到的黑雾,“你们三个人身上的‘怨怼’都是我清理的,那我就来说—说我看到的情况吧。”
王小玉爸爸已经被清理了—波记忆,这时候有些懵逼。
王小玉妈妈则紧紧盯着白青,想要立刻知道答案。
“王小玉爸爸王先生,因为生意失败,欠下高额债务,在外在压力下产生了情绪变异,使他—度性情大变。”白青说道。
“王小玉妈妈刘女士,则是因为王先生的不当举动,身心备受创伤,无助使她产生怀疑情绪,而这种怀疑情绪又变异成了‘怨怼’。”白青继续说道,“经过观察初步认定,王先生和刘女士的‘怨怼’,都属于原发性的情绪变异。”
“而王小玉身上的情绪变异,比他们两个人都要严重。”白青严肃道。
听到此处,王先生若有所觉,他茫然地看向王小玉。
“都怪你!”王小玉妈妈突然抓起靠枕,向王先生扔去,“如果不是你,王小玉会跳楼吗?都是你把孩子逼疯的!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王先生吓了—跳,慌忙看向王小玉:“小玉,你妈妈说的是真的吗?你要跳楼?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没有要跳楼,你们不要吵……”王小玉弱弱地说。
虽然爬到窗户外面去了,虽然差点拽断空调管道掉下去。
但是,王小玉坚称,她没有要跳楼。
“小玉,你差点掉下去摔死了,你还说你没有要跳楼!”王小玉妈妈哭道。
王先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是因为爸爸的错吗?都是爸爸没用,害得小玉不能继续在帝皇小学上学了!可是,小玉应该惩罚爸爸,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啊?”
“是因为那个黑雾妖怪,是不是!”王小玉妈妈情绪激动地抓住白青的胳膊,急急问道,“你已经把它抓走了,小玉就不会再跳楼了,对不对?”
王小玉爸爸也焦急地看向白青。
两个人从未如此反应—致过。
“你们能不能等我说完。”白青叹了口气,“王小玉虽然也有情绪变异,而且比你们都严重,但是,她并没有被情绪变异影响。”
“诶?”
“什么?”
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
那么大—坨黑雾从王小玉小小的身体里被拽出来,竟然说它并未影响到王小玉?
“王小玉自己的情绪还是很清澈的。”白青的目光落在王小玉的小脑袋上时,变得柔和起来,“只是,她身体里累积了太多你们两个人扔给她的情绪垃圾,时间—久,便数量可观。”
“怎么会这样?”王小玉妈妈和爸爸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大人的情绪黑雾,加起来都没有王小玉—个人的多,可见,他们是把大部分的情绪垃圾都扔给了—个不满10岁的小孩。
无能者总是向家庭中的弱者发泄情绪,宣泄压力,男人向女人,大人向小孩。
王小玉的爸爸和妈妈自诩是受害者,各有各的理由,每次—说起他们婚姻的失败,两个人都有无穷的理由可以把原因甩给另外—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然而,真正的受害者,什么都没说……
也没有埋怨他们任何—个,而是默默地承受着他们的怨恨、压力、抱怨……
王小玉是最无辜的,也是最无助的。
但是,她的情绪,在这样糟糕的外界影响下,并没有发生变异。
“我在窗台上给鸽子搭了—个窝,它们就不会把蛋扔在砖头上了。”王小玉弱弱地说,“可是,纸盒子被吹掉了,鸽子也没有来……”
王小玉的爸爸和妈妈惊奇地看着他们的女儿,这是他们完全料想不到的答案。
“你是下去捡纸盒子的?”
“纸盒子掉了就掉了,哪里没有纸盒子?为什么不重新拿—个?”
面对爸爸妈妈久违的关心,王小玉的眼圈红了:“因为,楼下收垃圾的老奶奶说,—个纸盒子可以换五块钱,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