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精神,不要抗拒我。”凌旭说道。
接着,他将郝可抱进怀中,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郝可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却能感觉到凌旭的心跳,就在那里,稳定的、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一切都是令人安心的,只要交给他去做就好了。
在被世界抛弃后,还有一个人能把他捡起来,像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还有什么抗拒的必要呢。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转变的,但是,在这一刻,郝可并没有任何疑虑,他信赖而坦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凌旭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容易地探入郝可的意识领地,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外面周旋几圈的。
平日里看起来那样谨慎自持的郝可,此时正软软地趴在他怀里,丝毫不见对他妖怪身份的疑惧,抬起明亮纯然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就像一只干净健康的小羊,那样信赖着第一个抱起它的人。
凌旭主动贴近了郝可的脸颊,两人的呼吸相触,鼻尖摩擦,亲密的动作让郝可微微有些脸红,但那种情绪并不是躲闪,而是很温柔的,像春日里随风摇曳的小花,痒痒地挠着凌旭的心。
思想共通,情绪共享,竟是如此愉悦的事情。
凌旭不再束手束脚,他抵上郝可的额头,与他眉心相接,手掌扣住他的后颈和纤瘦的腰线,将他紧紧固定在自己身上。
下一刻,千万道金丝自凌旭背后迸发出来,不断生长延伸,环绕着两人旋转,直到形成一层金色的茧房,密密匝匝地将两人裹在其中。
金光骤然一盛。转瞬间又暗了下去。
仿佛所有金丝上的灵力都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茧房变得灰白干枯,层层碎裂,片片飘零,化成无数烟灰般的碎片,飘逝在海水之中。
茧房中的两人,仍是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姿势,只是,身形高大的男人怀中的人,外表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此刻却莹白发光,细腻的仿佛养在蜜蜡中羊脂玉,一种淡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透出来,使他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微光。
他的脸颊亦变得玉琢一般剔透,本就秀致的轮廓更显得精致绝伦,随着低垂的眼帘慢慢升起,一双乌黑莹润的眼眸从纤长整齐的睫毛下露出来,有些茫然地望向凌旭。
凌旭的心突然乱了一拍,虽然,他对于人类的外表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但是此刻青年的模样,却让他不舍得再把人变回去了。
“我……成功了吗?”郝可觉察到凌旭目光中微妙的改变,下意识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他差点被自己的手闪瞎。
卧槽,这什么,他的手变成会发光的夜光石了吗?这么亮,晚上出门都可以当反光带了,摸黑过马路都不用担心被撞!
凌旭突然笑了一下。
郝可:?
“你心里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凌旭低笑着说。
郝可这才想起来,他俩还“连接”着,凌旭还能单方面偷听他说啥。
下一刻,凌旭收回了连载郝可脑门上的金线,他额头上的光斑也随之消失。
“成功了。”凌旭说。
郝可雀跃了一下,眉眼弯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一个怎样光彩夺目的笑容,只是感觉到凌旭更长时间地盯着他的脸看。
“我的脸也变成夜光的了吗?”郝可迟疑着问。
虽然有些难堪,但是想到睡一觉起来就恢复原状了,倒也可以接受。
“还行。”凌旭语焉不详地回答。
接着,郝可往自己下半身看去:“喝,可真够刺眼的——不过我还是感觉不到我的腿。”
“只是转变成‘白民’了,还没有治疗。”凌旭顿了顿,“治疗之后,可能会有点疼,短时间内无法行走。”
“没关系!只要能感觉到,就谢天谢地了!”郝可目光灼灼地望着凌旭。
“好。”凌旭撩起郝可肩头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微微使力,把他转了过去。
等等,肩头,长发?
郝可觉察到他的头发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接着,在他转过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飘散在海水中的白色长发,铺天盖地,充满视野。
郝可愕然地望着那些白色长发,无法相信它们是从他头上长出来的?
这就是“白民”吗?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连头发也……
郝可正在怔愣之时,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身体,缓缓下移,握住了他的腰。
那是他知觉尚存的最低点。
但是依然很敏感。
郝可稍微挣动了一下,那双手责备地用力,将他的腰彻底固定住,接着,郝可感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蹭过他的脊柱。
触电般的感觉一下贯穿了郝可的身体,从被触碰到的地方开始,火辣辣地刺痛感迅速扩散开,眨眼间蔓延至全身。
自腰部以下,每一寸骨骼肌肤都如针扎般疼痛,几乎难以忍受。
郝可猛地受到这样的冲击,不得不死死咬住嘴唇,才阻止住自己痛呼出声,即便如此,还是有轻微的呻|吟从齿间漏出。
“唔……”
郝可捂住嘴巴。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麻蛋,这哪儿是一点点疼,简直要疼死了!
但是,这疼痛的战栗又宣告着一个令人喜极而泣的事实——他的脊柱治好了!
他,不再是一个轮椅人!
他,站起来了!
郝可一边疼得想叫,一边高兴得流泪,他只能使劲地捂住嘴,控制着重获新生的身体不要抖得太厉害,免得在凌旭面前太丢脸。
虽然不知道凌旭是怎么治疗他的,不过,凌旭的手一直握着他的腰,想必是要对准他脊柱的位置使用魔法,他好想看看凌旭是怎么做的。
郝可自己兀自想象着老中医针灸的画面,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那段莹白发光的腰肢之上,男人的唇吻刚刚离开。
还有什么比乘黄的体|液更有效果的灵物吗?
要说凌旭为什么不通过亲吻的方式治疗自己被火山羊烧出的伤口。
一是他够不到自己的腰侧,二是他没有那个癖好。
礁石海滩上。
逐渐平息下来的海面,将均匀和平的潮水一波波送上岸来。
礁石间,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乖乖地坐在那里,手中紧紧地抱着一件衬衣和一条裤子,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海水涨起又落下的地方。
他不知看了多久,却丝毫不曾移开目光。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海水中冒了出来。
小孩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衣物,挺直了后背,伸着脑袋,盯着那身影。
他头上毛茸茸的白色三角大耳朵也竖了起来。
那身影高大英武,宽阔的肩线给人以安全感,此时,在他手臂间,正抱着一个修长白皙的身躯,一步一步从水里走上岸来。
“郝老师!”凌思睿轻轻叫了一声,站起来,向前走出一步。
那身躯过于莹白通透了,以至于凌思睿一时间不敢认,尤其是从凌旭臂弯间倾泻而下的银白长发,分明不是郝老师的特征……
但是,那不是郝可,又是谁呢。
凌旭怀中的人侧过脸来,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凌思睿身上,眉眼间露出喜悦之色。
“凌思睿!老师在这里!老师没事了!”郝可迫不及待要告诉小孩放宽心,看把孩子吓出阴影了。
凌旭抱着郝可走到近前,凌思睿却还是愣愣地望着郝可。
突然,他把脑袋低下去了,粉红色的耳廓因为充血过量而变得通红。
凌思睿双手绞着衣服,迟迟叫不出一声“老师”。
呜……郝老师本来就很好看,又温柔,现在他变得更美了,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凌思睿一下子就羞涩起来了。
郝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一向第一个叫他跟他打招呼的小孩吱声,不由得有些疑惑。
“凌思睿,你没事吧?”
“没、没有……”
“那你能把老师的衣服给老师吗?”
“唔……给、给……”
凌思睿举起一只胳膊,把衣服递给郝可。
郝可看了一眼被绞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那崩掉的扣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算了,没法穿了。
“对、对不起……”凌思睿也意识到手里的衣服已经报废了。
“不是你的错。”郝可说,“那个……能放我下来吗?谢谢你。”
凌旭沉下肩膀,将郝可放在一块比较大的礁石上,目光审视着跃跃欲试想要独立行走的人:“你现在还走不了。”
郝可撑着礁石,试着把重心移到右脚上,刚一使劲,就感到脚底一阵电击般的刺痛,又麻又疼:“嘶——”
他摇晃了一下身体,又坐了回去。
果然是不行。
“现在怎么办?”郝可耷拉着两条软趴趴的腿,看着自己夜光石一般的身体,以及全身上下仅有一条裤衩的糟糕着装,有些发愁地揪了一下手边的白发。
毕竟是长在自己头上,疼,还是自己疼。
“过一会领域会缩小,我们要去聚集点和其他人汇合。”凌旭说道。
他走上前来,一手撑在郝可身边的礁石上,低下头来,目光中露出询问之色。
那意思是,还是我抱你过去,现在走?
郝可只好伸手搂住凌旭的脖子,让他把自己抱起来。
“能不能不进去……”
走到粉色城堡大门前的滴水弧形台阶时,郝可小声挣扎道。
“明天你就忘了。”
“那你没忘啊!”郝可抗议,皱着眉头看向凌旭,凌旭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两人一阵僵持,还是郝可先松了口,毕竟人家是救命恩人,不能让恩人难做,“好吧,那就进吧,但是,能不能给我拿件衣服……”
“你有衣服。”凌旭一本正经地说,“白民白身,白发被身。”
“被通披……”郝可的职业病上来了,他顿了顿,“就是说,我头发长成这样,是用来当成衣服穿的?”
凌旭眼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他。
那意思是,真聪明。
“不是,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不能,就算失忆了,这个社死的阴影也会永久地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郝可趴在凌旭肩头,把脸埋起来。
忽然间,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落下来,盖在郝可头上。
郝可诧异地抓住这件外套,看向凌旭:“哪儿来的?”
“啧啧啧,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妖怪,竟然执行公务的半途中就跑去偷香窃玉,还抱着人在大门口秀恩爱,真是——把我这个牙都要腻掉了。”
一个中年男人调笑的声音传来。
“你的外套,我带来的,正好,把你怀里的小妖精遮一遮,哎呦,我的眼睛都要闪瞎了。”妖管局治安大队长陆鲲终于逮住了揶揄凌旭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