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话没说完,就听得李舅母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王妈,给小巍熬的鸡汤怎么样了?你继续小火煨着,再去买些新鲜羊肉和果菜回来吧,盛哥儿我去叫起来,看着他吃饭便是,碗筷我也自会收拾的,你别管了。”
然后是王妈的声音,“知道了太太,我马上去。”
李氏忙打住了,等李舅母一进堂屋便起身笑道:“大嫂,你去叫盛哥儿吧,碗筷我来收拾就是。盛哥儿起来吃什么,这粥怕是凉了,我给他热热,再给他蒸个鸡蛋?”
李舅母却直接摁着李氏的肩膀,让她坐了回去,笑道:“妹妹先别急,我们坐下说会儿话,盛哥儿之前几晚都睡得不好,昨晚我哄着他,他睡得还不错,让他多睡会儿吧。小巍,你方才不是问了我一串问题吗,现在舅母就来回答你。”
“你阿月姐姐学堂的束脩是每月三百五十,虽然贵了些,但教的东西真不少,识字打算盘做针线,想学琴棋书画也可以,每个月再额外交一些钱便是了,中午还包一顿饭,你要是”
想说陆薇薇要是想去,也可以,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陆薇薇可是男孩儿,哪能去女子学堂;偏也去不得男子学堂,万一露了馅儿,不是闹着玩儿的。
只能堪堪打住,岔开了:“妹妹,等盛哥儿醒了,我们带了小巍和他去城里逛逛吧?正好今儿太阳好,我也想去买些棉花回来,过些日子好做冬衣了。”
李氏让李舅母的话说得心里也犯起愁来,女儿一天天大了,她当然也想送她去念几年书,至少不做睁眼瞎,可
片刻才勉强笑道:“好啊大嫂,买回来了我帮你做。”
陆薇薇听得要去城里逛,正中下怀。
不过眼下她还是更关心女子学堂的相关事宜,因又问李舅母,“舅母,阿月姐姐的学堂已经办很多年了吗?一开始就是官府想着办的吗?那些女学生学成之后,也真的能跟吴家姥姥说的那样,当女先生、女状元吗?”
李舅母眉头皱了一下,道:“那都是你吴家姥姥说着玩儿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考状元?便是能做女先生的,都少得很。听说当年女子学堂是沈夫人和孟夫人,还有京城的其他几位贵人联合起来,先在京城开办的,然后才慢慢儿传到了地方,我们天泉因是沈大人孟大人的家乡,当然更要办,还要办好才是。”
陆薇薇忙道:“就是清溪镇那两位大官的夫人吗?那她们可太了不起了,跟她们各自的丈夫一样了不起!”
果然牛人都是跟牛人玩儿的。
“是了不起。”
李舅母点头,“听说早些年女子学堂出来的女学生,都又能干又贤惠,有儿子的人家都争着求娶,京城女子学堂的女孩子们更是不少进宫当了女官,所以各地的女子学堂都办得好生热闹。可惜后来沈夫人孟夫人都去了,听说那些娶了女学生们的人家也渐渐觉得媳妇太能干了,自家儿子镇不住,有女儿的人家便渐渐不肯再送女儿去学堂了。”
陆薇薇听得无声冷笑。
女人们能干了,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了,便不肯再逆来顺受的听男人们摆布,不会再由得男人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作为从来都是既得利益者的男人们,当然得赶紧把一切改变都扼杀在摇篮里,以继续保障自己利益最大化了。
还真是古今都一样呢!
也是因为那几位大人和夫人渐渐都不在了,他们曾经努力和付出过的,便也成了过眼云烟,人一早,茶便凉吧?
真是太可惜了!
又听得李舅母道:“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女子学堂,可惜那时候家里穷,总算如今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所以你大哥一说要送阿月去,我便赞同了。不求别的,只要将来她日子比我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氏也道:“我小时候也听说过女子学堂,就咱们族里,那时候也有姐妹去上的,就是四叔祖家嫁到了平昌大户人家当少奶奶的芝芝姐,大嫂听说过撒?四叔婆生前,听说在沈夫人回天泉来探亲时,还曾见过沈夫人一次呢。可惜那时候我们家也穷,娘身体又一直不好,我得在家照顾她现如今阿月能去,也是好事,将来没准儿也能嫁入大户人家,当少奶奶呢!”
李舅母正要再说,就听得楼上传来了李盛的哭喊声:“娘”
忙应了一声:“阿盛别哭,娘来了”,蹬蹬上楼去了。
余下李氏听得侄儿醒了,也忙着收拾起碗筷来,还打算去灶房给他蒸蛋。
忽见陆薇薇在发呆,当她是听得李月去了女子学堂,自己也想去,暗叹了一口气,才满心愁绪的忙去了,再在大哥大嫂家住几日,她还是带了小巍回陆家村吧,省得小巍不开心。
陆薇薇却哪是想去女子学堂,说到底上了女子学堂,还是免不得要嫁人,差别无非就是可能比没上过学的女子更容易当少奶奶而已,算什么改变命运?
她如今可是男孩儿,也不可能公然是上女子学堂。
所以还是得去男人们的学堂,念书科举,将来才能为自己挣来跟男人们一样的待遇和回报,且等晚间舅舅回来后,她先与舅舅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吧。
等李盛吃完早饭,李舅母再给他换好衣裳,两对母子便一起出了门,迎着上午暖洋洋的阳光,一路进了天泉县城。
就见整个县城也是临河而建,却比竹溪清溪合起来都大,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两旁的房子亦是高大稠密,河面上还时不时的有乌篷船划过,一派的江南水乡风貌。
陆薇薇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在县里念书居住了,何愁没有时间把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踩遍?
便没再多看,只安心跟着李氏走路,时不时再逗一下李舅母怀里的李盛,或是牵着他走一段路,倒也渐渐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