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的剂量不大,阮辰没多久就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封闭的方形玻璃缸里。
这是哪？
阮辰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鱼。
是塞恩。
草。
他的耳鳍当即炸了起来。
“醒了？”塞恩知道语言不通,怕他听不懂,还故意就把翻译器放在他的玻璃缸旁边。
阮辰盯着他，没说话。
塞恩晒笑：“嘿,都到这个地步了，脾气还这么大？可惜你现在还没我巴掌大,我一只手指就能把你按死,知道么？”
“行了。”他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达成计划之前，暂时不要动他。”
阮辰猛地回头，发现身后还坐着一条人鱼。
看上去年纪很大。
应该就是弗里曼公爵。他猜测。
塞恩被他训斥，有些不甘心：“叔叔,您是不知道，这只人类被路克斯宠得无法无天，之前甚至在医院公然袭击我，一点都不把咱们皇室放在眼里，跟路克斯一个样。”
路克斯不尊重皇室，甚至在人鱼王面前都从不行礼,这已经是所有贵族们的心病。
果不其然，弗里曼公爵听到他这么说,脸色也变差了不少。
“等计划完成,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他阴毒的眼神落在阮辰身上。
阮辰一点都不怕,张开耳鳍冲着弗里曼公爵露出两颗小尖牙,凶狠地哈了一口。
弗里曼公爵的脸色更黑了。
他冷哼：“果然跟他一个样,两个没受过管教的下贱东西。”
见公爵站在他这一边，塞恩连忙佯装热心地给他顺气：“您别动怒，他也就是仗着有人鱼撑腰。就他这样的，没了路克斯，他什么都不是。”
在塞恩心里，被转化之后的人类如果丧失伴侣，下场都会很凄惨。
其他人鱼无法和他们建立新的联系，而受到精神力的影响，他们也没办法对任何其他的人鱼或是人类产生感情。
只能依靠救济和死去的伴侣留下的遗产度过余生。
塞恩和弗里曼还在交谈，阮辰的脊椎突然传来一阵麻痒。
这感觉来得又快又剧烈，他差点一个不稳跌回玻璃缸底部。
“哈哈哈，他怕了。”塞恩看见他的反应，指着笑道，“叔叔您看，我就说这些人类肯定只是虚张声势，再怎么嚣张，脱离了他的人鱼，他也还是知道害怕的。”
弗里曼公爵被阮辰的动静很好地取悦到了。
他“嗯”一声：“你做的不错，这小人鱼……”
他还想夸赞两句，话音未落，面前不远处的玻璃缸陡然“乓当”巨响。
弗里曼公爵和塞恩同时看过去。
哪里还有什么小人鱼。
只有一条和他们身形不相上下，甚至鱼尾更加修长的淡金色人鱼悬浮在水中，自上而下俯视他们。
塞恩的嘴巴瞬间张得能塞进拳头：“你你你……”
他眼珠乱转，发现用来装阮辰的玻璃缸已经被撑爆，炸成了碎片。
重新恢复身体，阮辰很惬意地扭了扭脖子，又掰动手指。
骨头活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垂着眼睫扫了一眼一动不敢动的塞恩，很轻地扬了一下唇：“你刚刚说谁知道害怕来着？”
“没了人鱼伴侣就什么都不是？”阮辰继续道，“我怎么记得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就能把你按在地上打啊，塞恩王子？”
“你！”塞恩脸色涨红。
阮辰懒得再废话。
下一秒，金色鱼尾“唰”地朝他们抽过来。
弗里曼惊恐大喊：“护卫——”
皇家警卫们全部冲进房间，包围阮辰。
阮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尾巴将塞恩跟弗里曼打得头晕眼花。
他随意瞥了一眼这些举着警械棍的人鱼警卫，数了数。
抬手抓起弗里曼的头发把他提起来，阮辰龇出他的小尖牙：“就八个警卫？你看不起谁呢？”
“疼……”弗里曼公爵表情扭曲。
恢复正常的身体，他又被路克斯的精神力浇灌了两回，阮辰只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经历过虫族战争，还亲手斩杀过海妖王，论实战经验，这些天天在皇宫站岗娇养着的警卫根本没法比，别说八个警卫，就是十八个，他也能打。
弗里曼胆战心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尖锐指甲，又用眼神暗示塞恩，想让他从背后偷袭，解救自己。
结果没想到塞恩朝着警卫大吼：“快上啊！公爵让你们打死他！还愣着干嘛？”
一边吼还一边往后蠕动着退出战斗圈。
弗里曼公爵：“……”
警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互相打气一样，终于还是举起警械棍，朝阮辰冲了过来。
阮辰眼睛都亮了，把弗里曼随意往旁边一甩，飞速抓住最近一名警卫的棍子。
警卫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警械棍就到了阮辰手里。
他还在发愣。
脑壳上猛地一疼，被警械棍“乓”一声敲得眼冒金星。
太疼了，疼得差点没当场飙泪。
阮辰转转手腕，很满意地对那条倒霉鬼人鱼警卫道：“你的脑袋敲起来手感真不错。”
人鱼警卫：“……”
话音未落，阮辰敏锐地察觉到耳侧有水流急速涌过来地声音。
他抬手就把不远处的塞恩揪起来，拿他当肉盾挡了来自身后的偷袭，又反手一棍子把那名人鱼警卫抽飞了出去。
“啊！我的鼻子！”塞恩脸上血狂飙。
刚才那名警卫的警械棍刚好敲到了他脸上。
阮辰继续拽过他又挡下一道攻击。
塞恩痛呼：“我的眼睛！”
本想攻击阮辰，没料到打在了自己家王子身上。
人鱼警卫傻了，愣在原地不敢动。
阮辰可不跟他讲什么先礼后兵的武德，趁他愣住，把手里的塞恩朝他一甩。
塞恩的脸惊恐到变形：“别拿棍子对着我！”
人鱼警卫颤颤巍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警械棍。
“噗”地一声，塞恩的嘴刚好砸在上面，一颗门牙飞了出去。
阮辰已经快笑疯了。
他欣赏完塞恩的惨状，朝着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弗里曼公爵游过去：“就是你联合海妖一起想害死我和路克斯？”
什么？！
联合海妖？
剩下的皇室警卫和塞恩全部难以置信地望向弗里曼公爵。
弗里曼眼底闪过短暂的讶异，像是没料到阮辰会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毕竟还是个老狐狸，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拼命往远处挪动：“快拦住他，拦住他啊！养你们都是干嘛的？八个警卫打不过一条被转化的人类？”
阮辰“嗤”一声：“都别看了，今天在场的，一个都跑不脱。”
-
“你给阮辰做精神安抚？”人鱼主任跟着路克斯到了军部，还依旧在喃喃，“你们这一对真的打破了太多常理。”
路克斯笑了笑，推开门：“软软，我回来了。”
客厅里毫无动静。
“软软？”
路克斯以为阮辰还在睡觉，进到卧室。
迷你海螺床里空空如也。
他的小人鱼，不见了。
路克斯的脸色迅速沉下来。
他从光脑调出玄关的监控录像，很轻松就发现了那名人鱼医生。
接着又从阮辰的光脑定位确定了他的所在地——皇宫。
两个守门的人鱼士兵战战兢兢。
但路克斯根本没空跟他们发脾气，他直接用上将的权限，发布了紧急任务，召集了足足八支小队，甚至连战舰都开过来三架。
“出什么事了？”文森领着人鱼士兵们集合。
路克斯唇角紧绷：“软软被皇室抓走了。”
文森眼睛瞪圆：“啊？！”
“别啊了，快上飞艇，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佩格少校拍他，“路克斯上将，他们多半是想用阮辰威胁您，在达到目的之前，他们应该不会伤害阮辰。”
这些道理他当然知道。
但阮辰现在那么小，那么脆弱。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皇室派来的人鱼医生用袋子装走。
还不知道弗里曼这个老狐狸会怎么折磨他。
指令由最高长官发出来，行动速度非常快。
军部不到十分钟就将皇宫团团围住，路克斯按照光脑定位，率领一众战舰直接轰开大门冲进了公爵宅邸。
到了阮辰所在的大楼门前，路克斯抬手准备下令再次轰开这道门。
没想到房门蓦地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身影伴随着鬼哭狼嚎跌出来，抓住了最前面的文森。
文森低头。
看清了塞恩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
“救命！”塞恩牙齿都被打缺了，说话模糊不清，“救救救……”
他转头看见路克斯，声嘶力竭发出绝望地哀嚎：“快把那只人类带走！！”
气势汹汹前来救阮辰的众人鱼：“……”
这他妈什么情况？
众所周知，这里的人类只有阮辰。
但他们不就是来救阮辰的吗？？？
所有人鱼都短暂地恍惚了几秒。
最后路克斯鱼尾一摆，进了大楼内。
其余军部士兵们也一涌而入。
室内一片狼藉。
八名警卫东倒西歪，全部要死不活地躺在各个角落里痛呼。
最惨的还是弗里曼公爵，头发被削秃了，鳞片不知道掉了多少，后续全程被阮辰抓在手里当肉盾，挨了来自两边的双倍毒打。
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凄惨地歪倒在一边。
终于，在这个壮观的景象中，路克斯看见了他已经恢复正常身体的伴侣。
“软软？”
阮辰还在把最后一个警械棍捅到警卫嘴里，嘴里嘀哩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闻言他转过头：“你来啦？”
语气轻松惬意，还带着舒展身手的愉悦。
仿佛根本没被绑架，而是刚被邀请过来参加了什么聚会。
“……”
文森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路克斯游到他身边，伸手帮他把警械棍握住用力一塞。
“是要这样？”完工后，他侧头问阮辰。
“对对对，就是这样。”阮辰看着翻白眼晕死过去的警卫，拍拍手，“看来我力气还是不够大。”
“……”文森无语凝噎。
他还在震惊阮辰的所作所为，路克斯已经丝毫没有意外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帮阮辰完成他的“暴行”。
真就不是一路鱼，不进一家门。
路克斯揽住阮辰的腰：“自己变回来的？”
“嗯。”阮辰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们还以为能随便欺负我，结果没想到我竟然变回来了，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塞恩的嘴张得有这——么大！”
他夸张地比划。
手伸出去，又被路克斯握住：“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阮辰飞快将手往回缩：“没有没有，没有受伤。”
但还是让路克斯摸到了他手背关节上的伤口。
是打这些人鱼太用力时划破的。
见路克斯垂眸盯着他的那处伤，阮辰声音顿时放低：“小伤而已，不疼的。”
“而且现在我也有和你一样的自愈能力了，都不需要你帮我……唔……”
话都没说完，那道伤口已经被路克斯低下头轻轻含进嘴里。
的确是小伤，治愈只花了几秒。
但这几秒也够阮辰心跳加速。
他的视线悄悄落在路克斯的唇上。
上唇比下唇薄一些。
但这不影响它们亲起来都很舒服。
很柔软。
“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路克斯捏捏他的掌心，“你自己交代。”
潜台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真没有了。”阮辰咽了咽嗓子，“我们能不能先出去？这些人鱼叫得好吵。”
路克斯没多想：“好。”
顾及到阮辰被绑架过来受到惊吓，又打了架耗费体力，他直接弯腰把对方打横抱了起来。
两道淡金色的身影离开公爵宅邸，把剩下的弗里曼和塞恩都交给了文森和军部士兵。
塞恩躺上军部的担架，看到阮辰离开的背影，竟然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
佩格少校在门口守着，见到阮辰是被抱出来的，他连忙问：“要医生吗？我去喊医生。”
“不用。”阮辰现在对医生有点心理阴影，“我没受伤，你别担心，我就是揍他们揍累了，歇会。”
佩格：“？”
飞艇上很安静。
适合做坏事。
舱门一关闭，阮辰舔舔唇，抬头拽住路克斯的衣领，亲了上去。
“上次答应我的。”他在接吻的空隙说，“变回来了随便让我亲。”
路克斯低笑：“说话算话，我不动，随便你亲。”
“不动就不动。”反正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接吻小菜鸟了。
还是这个身体亲起来舒服。
阮辰感受着路克斯的唇，舔他的嘴角，慢慢把舌头探了进去。
“唔！”
阮辰眉头猛地一皱，大力把路克斯推开。
“怎么了？”路克斯吓了一跳。
阮辰捂住嘴。
路克斯凑过来：“舌头划破了？”
疯狂摇头，又缓了好半天，阮辰才放下手。
他呆愣：“我……”
说出来可能会被打。
不过他还是睁大黑眸子，诚实道：“我刚才，突然好想吐。”
看见路克斯表情顿住，他连忙补充：“可能是我刚恢复过来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打了一架，有点累了？反正绝对不是因为跟你接吻才想吐的！”
他看上去哪里都跟累这个字沾不上边。
路克斯沉默几秒，起身：“在这等着。”
阮辰乖乖巧巧坐在飞艇里，等到了路克斯和一名新的白大褂。
不过这名白大褂不是坏蛋，是培育中心的主任。
“他刚恢复正常的身体，也可能是体力消耗过度，他说很想吐。”路克斯看着主任拿器械给阮辰检查。
人鱼主任检查了一圈都没找到问题。
忽然，他灵光一现，取出另一支仪器，放在阮辰小腹。
“？”阮辰低头，“这是什么？”
仪器没几秒就发出“嘀嘀嘀”的叫声。
路克斯认识这个东西。
确切地说，每条人鱼家里都备着一个，以防不时之需。
“这是验孕仪。”路克斯耷拉着眼皮看他。
似乎有笑意。
阮辰感觉脑子开始不好使了。
“验……验孕……”他舌头也跟牙齿打架，“那，那它嘀嘀嘀是什么意思？”
在他半带着迷茫又半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中，路克斯和人鱼主任同时道：“意思是你（我们）有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