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辰的惊呼刚落下,病房的门忽然“唰”地被推开。
是在外面熬了三天的文森。
他实在等不及了，想来看看里面情况究竟怎么样。
这道动静把阮辰吓了一跳，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甩了一下鱼尾,钻进了路克斯的衣服里。
“路……路克斯……”文森进来看见他好端端坐在床上，先是一愣。
随即傻笑了半天：“你，你没事了？”
路克斯“嗯”一声。
阮辰蜷缩在他胸前的衣服里。
刚才挤进来太匆忙，鱼尾巴扭住了。
他不太舒服，两只小手攀在路克斯皮肤上，翻了个身。
尾鳍轻轻刮过路克斯胸前的皮肤。
后者腹部肌肉骤缩,发出一道闷哼。
文森紧张地靠近：“怎么了？伤口怎么样？是还疼吗？”
“没有。”路克斯把衣领往上拉了一点，“怎么就你在？其他人鱼呢？”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偷偷进来的。”回答完,文森表情陡然僵住，“阮辰呢？”
房间就只有这么大,四处都望遍了，只有他和路克斯。
他在门口守了那么久,也没可能是趁他不注意出去了。
文森低头,目光落在被路克斯随手放到一边的作战服上。
是一件衣服没错。
也只有一件衣服。
想到人鱼主任说的代价,他的笑容逐渐消失：“阮辰他……他没了？”
“他在。”路克斯开口，眉头又一皱。
阮辰在他胸上咬了一口。
力气还挺大,有点疼。
路克斯垂眸,上身光溜溜的小阮辰揪着他的衣服,一对黑眼睛紧紧盯着他。
虽然没说话,但路克斯能猜到他眼神里的意思：敢说出去你就完了。
他轻咳一声,刚想开口,听见文森颤颤巍巍指着他隆起的左胸：“你你你……你怎么,左边长胸了？！”
路克斯：“。”
在文森惊恐的表情中，路克斯的“左胸”轻轻蠕动了一下。
“？？？”
文森直接震惊到失去语言能力。
“出来打个招呼。”路克斯低着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文森很担心你。”
文森已经开始回头准备夺门而出喊医生了。
在路克斯和阮辰不知道的情境下，他飞快脑补出了阮辰用精神力治疗路克斯，然后跟路克斯合二为一，共用一具身体的魔幻场景。
要不然正常人鱼怎么会低头对着自己的胸说话？？？
文森的手都落在了门上，忽然——
路克斯的衣领往下塌陷了一小截。
一条超级袖珍版小人鱼从那里露出了他的小脑袋。
文森眼睛瞪成铜铃：“他他他他？”
“看什么看！”阮辰用足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翻译耳机挡住上半身，对文森使出吃奶的劲凶狠道，“不就是变小了一点点吗？再看，等我变回来，我天天找你对练武术！”
凶完，文森一点反应也没有。
已经傻了。
阮辰扭头，委屈告状：“他笑话我……”
路克斯心都要化了：“没有，他不敢。”
拿手掌挡住阮辰，他抬头：“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说会话。”
几分钟后，文森离开病房。
“怎么样怎么样？”佩格等其他军官纷纷围过来，“路克斯上将救回来了吗？”
文森精神恍惚：“……救，救回来了。”
众人鱼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身。
“怎么这副表情？”不远处的人鱼主任沉声问，“是不是阮辰出了什么问题？”
众人鱼又提起心脏，齐刷刷回头盯住文森。
文森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
“没没没……”想到刚才小阮辰坐在路克斯手掌心朝他威胁的那些话，他艰难地把真相憋了回去，“没出问题，我就是……有点困了，哈哈，没事，他俩都好得很。”
佩格狐疑：“真的？我进去看看……”
“别别别别！”文森抓住他的手，“他们在那个那个……小情侣说悄悄话呢，别打扰。海妖族的后续处理还得抓紧，大家都去忙吧，这边暂时不用担心了。”
在场的人鱼军官基本上已经感受过这两位情侣的威力，闻言都露出了解的神情，各自离开。
与他们一门之隔，阮辰花了久才接受是他变小了。
翻译耳机的音量已经调到了最小，但他还是得放在较远的地方，不然声音震得他耳朵疼。
“精神力输入？”路克斯身上垫了三个大枕头，让阮辰能坐在上面和自己平视，“你把你的精神力切断，分给了我？”
所以他才会在醒来后感觉精神力非常充盈。
阮辰用一张小手巾包住上身，埋着小脑袋：“分了一点点。”
路克斯哑然。
跟精神暴动做了几十年的斗争，他比任何人鱼都了解精神力遭到破坏会有多痛苦。
被外力强行破坏，那是不得不忍受的痛苦，忍过去，也就结束了。
但精神力输入……
是亲自将自己的精神力割断。
那得要多大的决心。
路克斯伸手顺着他的后脑很轻很轻地往下抚摸。
半晌，低声问：“疼吗？”
问出口，他又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不疼。
“……也没有那么恐怖。”阮辰的鱼尾摆动，在他手指上绕了一圈。
他抱着路克斯的小拇指，抬手比划：“只有一点点疼。”
说完，他又把视线停在路克斯半敞开的胸前。
那里的肤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毒素被清除，人鱼强悍的自愈能力让伤口恢复了□□成。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路克斯也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
阮辰觉得看得还不太真切，又从枕头游到了路克斯身前。
他拉开路克斯的衣服，在后者略带惊讶的目光中用他小小的手心贴上对方伤口原本在的位置。
“你呢？”阮辰问，“你还疼不疼？”
路克斯嘴唇动了动，一句不疼就在唇边，又被他吞回去。
过半秒，他道：“疼。”
阮辰果然睁大眼睛：“哪里？是这里吗？”
他试着往下按了一下。
这力道跟头发丝在他身上拨过去没什么区别。
“不是这里。”路克斯低声。
阮辰又往右边试着按了按：“那这里呢？是这里吗？”
看他着急了，路克斯直接将他的鱼尾往上托。
最后停在左边胸前：“这里。”
阮辰盯着那片光洁的皮肤。
这里明明没有受伤。
他迟疑的目光和路克斯对上。
后者淡金色眼瞳微微垂着，某种浓烈的情绪在其中翻滚。
像要将他溺死在里面。
阮辰又看一眼他正对着的位置。
是心脏。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辰能隐约感受到掌心下方，属于路克斯沉稳有力的心跳。
在海沟里的那一幕重回他脑海中。
那时候怀里的人鱼万分虚弱，紧紧搂着也听不到脉搏。
“那我难道就不心疼吗？”路克斯等了几分钟，等到阮辰这么一句。
声音还带了哽咽。
“软软……”他连忙想安抚，“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阮辰自己抹了一把眼睛：“不是你的错。”
“都怪那只该死的臭海妖王。”他深吸一口气。
“对，都怪他。”路克斯小心翼翼把他护住。
阮辰扒着他的手指仰起头：“我最后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了！给你报仇！”
还觉得不解恨，阮辰恶狠狠道：“等我恢复正常，我还要去把他的尸体挂起来示众，再做成标本，摆在市中心，让所有人鱼都能去对他呸呸呸！”
“好。”路克斯全都应下，“谁心情不好就可以去找他发泄。”
阮辰点头：“对，他活该！”
三言两语决定了海妖王尸体的悲惨下场。
但路克斯毕竟还是在意阮辰为他分割精神力这件事。
他想了想，问：“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
“是西海培育中心的主任。”阮辰道。
怕他怪罪人家，他抱住路克斯的手腕：“你不要怪他，他其实不让我这样做，把后果全都告诉我了。”
“是我自己愿意的。”
精神力输入的未知代价和痛苦的过程，人鱼主任交代得一清二楚。
阮辰也不是一时冲动作出救路克斯的决定。
哪怕再给他无限长的时间让他考虑，他也依旧会选择救他。
“万一你的精神力耗尽了，你是会死的。”路克斯声音带了低哑。
“我知道。”阮辰仰起头，乌黑的眸子坚定又专注，“最差的结果就是一命换一命。”
“那……”
阮辰打断他：“你为我挡下海妖王的触须时是什么感觉，我给你输入精神力时就是什么感觉。”
路克斯怔愣。
“我知道你也想保护我，不忍心我受伤。”
“但我们是伴侣，路克斯。”阮辰语速加快，“我说过会保护你，你对我的那些想法，我也一样有。”
他眼眶有些泛红：“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我已经难受得要死了。”
“再让我看着你咽气……”他用力眨了一下眼，反复抿唇。
“我做不到。”
路克斯注视他良久：“我没有怪你。”
他只是……
习惯了做一个保护者。
而现在身份对调，他成了被保护的那一方。
阮辰小声：“你心疼我，我知道。”
他摆摆鱼尾，往上游，在路克斯面前立住。
后者还没明白他想做什么，就见到阮辰已经灵活地一晃，贴上了他的眉心。
然后翘起尾鳍，上身前倾，在那里落下一个小小的，温柔的吻。
亲完，阮辰看着路克斯的眼睛：“你受伤了，我也受伤了，我们扯平了。”
路克斯无奈地笑：“哪有这种扯平？”
“我不管！”阮辰仰头，两只小胳膊叉着腰，小鱼尾摆得飞快，“我说扯平就扯平，这件事翻篇了，你不准再为我切割精神力的事不高兴。”
“好。”路克斯莞尔，弯起眼睛，“软软也不能再为我受伤的事难过。”
阮辰郑重点头：“行，一言为定。”
下一秒，他脸色一变。
路克斯张嘴叼住了他的尾巴。
“你干嘛？！”阮辰眼睛睁得滚圆。
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又浑身一震。
路克斯……用舌尖在他尾鳍上来回舔舐，顺着打了个转。
人鱼的口腔和皮肤不一样，湿软又温热。
鱼尾被慢慢吞噬，整个包裹住，直至只露出一个上身。
“你别……”
一点一点被吃掉的细微恐惧夹杂着舔遍整条鱼尾异样的触觉，前所未有的刺激。
阮辰轻轻战栗，小手抵在对方唇上。
被放开后已经脸上全红了，他呆呆在水中漂了几秒。
“刚才一直想试试，口感不错。”路克斯又舔了舔唇，很满意。
“啪”地一声，他脸颊留下了一道鱼尾形状的细小红印。
抽完耳光，阮辰涨红着脖子怒：“你是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