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达了大团长的遗言,也没机会再和银龙将军八卦,索伦就陷入休克中。
这一次他伤的确实很重,影子也死了,骰子的无敌用完了,连‘思念’,这次都真的用掉了。而且伤口中附着了‘仁慈’的体液……充斥神力的水分神残骸,所以也没法直接用治疗药急救,只好先靠血厚硬撑着。
离谱得说,此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一个刺客,都能一刀收了他的人头。
不过还好明年的今天是‘仁慈’的忌日,而不是他索伦的。
在间歇的昏厥中,他能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拖着运离战场。
战斗当然没有结束,倒不如说才刚刚开始,‘仁慈’和‘正义’只是开胃菜,随着帝国图穷匕见把顶上级扔进了棋局,那边精灵的战神们也陆续登场,双方迅速打出了底牌,把战局化为彻头彻尾的诸神黄昏般的炼狱。
索伦时不时得睁开眼睛,看着天空中充斥的魔能,和把雨林都整个掀翻的,排山倒海的气浪与爆炸,热风吹着枝叶,泥浆和人体的碎片一阵阵得落下来,砸得噼啪作响。蒸腾的热浪和剧烈的震动,一会儿把索伦巅醒,一会儿把他撞晕。
有的时候他醒过来,看到塞拉瑟斯搂着自己,用巨大柔软的大胸肌闷着他冲他大叫。
有的时候他醒过来,看到碎蜂把自己扛在肩头在枝头飞跃,身后一大群精灵刺客红着眼追着他们不放。
有的时候他醒过来,看到一头受伤的棕狼背着自己,疾奔过血染的密林。
有时时候他醒过来,又发现搬运自己的变成了蜥蜴,骷髅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类,蜥蜴人和骷髅。
这些画面从他的眼前闪过,又从他的面前消失,就好像走马灯一样飞旋着。
连索伦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连之前和死亡,和塞拉瑟斯,和乌尔里德斯与银龙将军的互动,都不知道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
就这样晕晕乎乎得不知过了多久。
索伦突然被痛醒了,好像看到了西琼。
在一间战地医院似的帐篷里,她和几个黑袍红袍的法师,帮索伦做了手术。用某种史莱姆似的东西,从他炸开的胸腔里吸收木屑和碎石。
西琼戴着口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握握索伦的手。
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好像在发抖,
但她祖母绿的眼睛很温柔,就像倒映着柳院的一弯碧泉。
特别的漂亮。
于是索伦安心得睡过去,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堆满伤兵的营地里,全身都被包得和木乃伊似的。作为议会的席官,帝国的高级军官,和弑神的武神的特殊待遇,就是有一个独立的帐篷挡雨。
好吧,总之看起来这条烂命,又又又一次被他的女人们捡回来了。
然后他扭过头,看向此时守护在身边的人。
是一个修长瘦弱的灰发青年,尖下巴,眯眯眼,白袍下面穿着甲胄,把某种犬科外型的头盔放在膝盖上,笑起来就像是一只狐狸。
……艹,死里逃生第一眼,没看到莺莺燕燕处处红红翠翠,居然出现了这么个玩意,闹心不。
“啊哟,许久未见,怎么看到我很失望似的呢。太令人伤心了索伦卿。”白袍的阿努比斯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将军阁下带大军来增援了?让下属们血战,自己躲在后方摸鱼真的好吗?”索伦侧头看看营地外面,沼泽的大雨已经停了,但从密林的另一边还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显然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哎哟哟索伦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个运筹帷幄的智将,本来就应该躲在安全的后方啊!”
“……”被绷带裹成个粽子的索伦就看着它。
“而且一次性往战场投入太多的顶上级,其实没什么意义。不管有多少地脉和通灵塔,区域性战场中的魔能就那么多。大家都是顶上级的,你抢一点我分一点,什么禁咒都发挥不出威力了啊。
所以正经打起来的时候,都是一批批,一对对,轮换上去厮杀的。现在还没轮到我这个大将出场哩,所以我稍微摸下鱼,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另外我可没带大军过来,我就是顺便来露个脸的,顺便得顺便看看西琼小姐把你救活没。”
哦,所以你还是摸鱼为主,看望老子还是顺带的顺带的是吧,难怪探病连苹果都不提一筐……等等,“你没带大军过来?”
“恩,基力安在南边小麦平原撑场面,怪物沼泽这里,就是乌尔里德斯带一群杂鱼吸引注意。
而以第四军团为主力,和从各军抽调的精锐,会集结为主力战斗集群,直接传送到‘无畏要塞’,从‘圣洁’防御的正面山口突破,对北方战场发动强攻。
一路直取世界树,攻向神殿的核心。”
阿努比斯依旧是笑眯眯的,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的腹案。
索伦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了,“都是战术欺骗喽……”
狐狸似的将军点点头,“大军团调动,玩不出什么花样的,而摆渡人和传送场的突袭,都只能用一次,其他都是寻常的战术欺骗。假如不取得相当的战果就亏大了。不过还好我们的对手够蠢,实力碾压惯了,所以都能奏效。
当然我本以为,至少得等我露脸之后,诸神们才能确定,怪物沼泽这里就是主攻的方向。不过按照风军的情报,同盟军的调动已经完全落入圈套了。
不得不说,有先知小姐帮忙,真是做什么都顺手。当然,索伦阁下你,还有首席的吉尔特做的也很好。你们击杀‘仁慈’和‘正义’,可是为我们取得了天大的优势。
要知道她们这样的主神,作为方面军的主将,一定是事先布置了不知道多少,以她们神名才能发动的战场大魔法,可现在那些事前准备的战场魔术,就全归无用了。好像当初在沙之国一样。哈哈哈真可怜!
所以哪怕单靠些杂鱼部队和上弦月添油,前面已经可以把‘仁慈’军团给打残围住了。而我现在才能安心得坐在这里和你唠嗑。
这都说明,我看人的眼光没有错啊!要是你们当初愿意成为我的弟子该有多好,就不用我到处跑来跑去了,真是可惜……”
所以你这家伙收弟子只是想摸鱼吗……
“当然,其实以现在沼泽战区的战力,根本一口吃不掉那么多精灵精锐,只是在靠不断的猛攻,制造出貌似凶险的战局罢了。
可‘秩序’就算再小心,也不能冒着这么大风险,坐视我们在怪物沼泽打开缺口,甚至再包抄到南方,与首相合围‘正义’的部队。
所以她至少得分出相当数量的军力来收拾残局,如果运气够好的话,‘秩序’军团的本部大概会过来沼泽会战吧?
这样此消彼长,我们就有机会突破北方阵线,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了。”
索伦没啥话可说的,打仗这种事吧,如果情报不足,实力也没有明显的差距,甚至战术策略双方都知根知底的,那主要还是靠拼运气了。
而这个眯眯眼,目前看来运气就是出奇的好。
不过有一点他倒不是很理解,“突破了精灵在北方的防线,就意味着胜利?我觉得诸神不会这么轻易得就善罢甘休吧?而且你要怎么处理沼泽这里的惨兵,和支援过来的‘秩序’军团?”
“什么都不处理,就让第三军团覆灭好了,”阿努比斯笑眯眯得说着,“反正它们都是些怪物嘛。我还求之不得呢。”
索伦,“……”
“哈哈,我没有那么残忍,打不过可以逃嘛,这么大一片林子往哪钻不行,只要能牵制住‘秩序’就够了。
大家都在打仗嘛,谁的风险也不比谁更小。而且我猜一旦北线发动攻势,‘秩序’迟早得掉头回去救援。毕竟世界树才是诸神的根本,到时候怎么拖住她反而是个难题。”
阿努比斯也不知道真的是说着开玩笑,还是随口想糊弄过去。
索伦怀疑得看着它,“将军阁下特地来看望在下,就是和我说一说战略配置?”
“怎么会呢,我不都说了么,是顺带的顺带,看看你死了没,没死就和你聊聊天。怎么是特地来探望你呢?”
阿努比斯在索伦怀疑的目光中,笑眯眯得戴上那个狗头……或者狼头?的头盔,提着腰带迈着八字步走出营帐,“好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反正以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上战场了,就好好躺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们了。”
索伦皱眉望着它离开的背影。所以这家伙到底干嘛来了?
结果最后索伦也没等到他的莺莺燕燕翠翠花花们来看望,自己又在病床上躺头睡了两觉,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在不同的地方,有时候在马车里,有时候在船里,总之离正在厮杀的战场越来越远。
就好像这场血腥的战争和他无关,根本不是他挑起来的似的。
最终,索伦被安全得送到了大后方,回到了帝都,公司据点里的一处建筑呆着养病。
好像是有人为了让他安心养伤,别又跳起来作死似的,索伦发现自己的消息渠道都被封锁了,根本一点前线的战况都接触不到。
好在索伦不至于间歇性昏迷,而且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是公司的医院,还是他强烈要求建造的咧。
只不过出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个魔法世界的魔法帝国,在活人和死人之间,真的很少存在病人的状态。于是公司董事会也逐年削减了护士的专门预算,以至于现在住到专门病房里的就只有索伦这个股东,和一群往来给他换药喂饭包扎,穿着他设计的护士装的骷髅………
不过还好,总算熬了好多天,又有一个病友被送进来搭伴,享受这神仙般的待遇。
“哟,吉尔特你还没死呢……”
“……”吉尔特比索伦也好不了多少,同样包成个粽子。
他现在的造型还要更惨一点,因为被‘仁慈’的一炮打碎了内脏,现在身躯里是半个空膛,里面有密密麻麻蜘蛛网似的血管,和花花绿绿的内脏及粉肉生成的新器官,包裹在史莱姆似的透明凝胶中,甚至可以看到血管一下下跳动。
“所以这到底是啥玩意?”
“大战神的肝,夏娃的血肉,精灵的脊椎和龙的心脏,从战场上这里取一点那里取一点的脏器,还有些基力安的秘藏和技术开发局搞出来的新玩意。”吉尔特面无表情。
于是索伦也面无表情了,“过分了啊。这么偏心就过分了啊。”
吉尔特耸耸肩,“现在打成什么样了?我就记得被基力安送去技术开发局急救,醒来就送到这了。”
“……”索伦寂寞得四十五度角望天,依稀还能看到病床上吊着他腿的皮带,“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呢……”
如果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关在病房里更要命,那大概就是和吉尔特关在一个病房里。
这家伙简直是个没救的面瘫,完全没有反应,就出于礼节性的,恩,恩,哦,好的。
以至于索伦无论和他聊什么话题都会迅速终结,或者变成他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的扯蛋,只能讲一些毫无营养的,公司未来规划的宏伟蓝图,扯些有的没的鸡汤解闷,把索伦都说得口干舌燥,然后肌肉抽筋,最后病房里只能陷入更加尴尬的沉默。
更让索伦无语的是,只待到第二天,吉尔特就在各种秘药和珍兽器官的配合下,伤势全部愈合,可以下床活动了。
“你话说的太多了索伦卿,应该利用这个难得的修养时间养伤。”
这货居然还这么嘲他!差点没把索伦给气到脱线。
于是又一个人在病房里熬了三天,等索伦终于逐渐感觉到自己的脚再次属于自己,为了马上又能活奔乱跳到处作死而欢欣雀跃之时。
阿努比斯居然又一次笑眯眯得出现在病房门口。
这家伙肯定有事。索伦就虚着眼看他,就不问。
阿努比斯也笑眯眯的,就在索伦床边坐下,就不说。
两个人就这么斗气似的屏了半天。
直到骷髅护士牵着一个,长得和碎蜂挺像的女孩走进来。黑色的短发和白皙的皮肤,好像个瓷娃娃,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仿佛湖泊一般,内里隐约闪烁着赤红色的霓虹,一看就是某种超级上位的魔眼。
索伦立刻皱起了眉头,而阿努比斯也点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想,“这位是‘死亡’。”
蜂家的小女儿,‘死亡’的容器么……
然后阿努比斯扭头冲小女孩道,“这位是‘死亡的骑士’,索伦。”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有一瞬间索伦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阿努比斯又微笑着冲他道,
“您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们唯一的至尊人神,‘死亡’,并不认得阁下。
因为早在它的容器降生时,它就跟着蜂家的幼主,隐藏在她的双魂中一起现界了。
那么请问阁下,三年前您带来的,现在隐藏在您双魂夹缝中的,‘死亡’,又是哪里来的呢?”
我就是死亡骑士